第18章

沒有誰能做到真正的大公無私,就連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爺趙縣令,他的口頭禪就是,萬事皆不能強求,盡自己所能便好。

程躍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想起這些事,就好比人陷入了困境,若不找些事情來自圓其說,就會一直痛苦煩惱。

景年讓他不去想,他就盡量不去想,不去聽,不去看。的确,這樣一來他心裏的負擔便沒這麽重了。其實最大的原因是他幾乎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因為自那一夜後,寧家的主子連續三天來,日日夜夜都伴他左右,陪他哄他讨他歡心。程躍不得不承認,寧景年真的是個體貼和細心的伴侶,只在他在,似乎一切都毋須他去擔憂。

當然,寧景年一連數日都這般悠閑無所事事,讓程躍實在不能不懷疑,一個根須遍及全國的大商號的東家,會這麽輕松嗎?

當程躍終于忍不住問起這件事的時候,是一日午餐過後,寧景年又抱住他膩歪在一塊親親鬧鬧,纏着纏着,結果就滾床上去了。寧景年熱情似火,程躍半推半就,一陣耳鬓厮磨翻雲覆雨過後,已是日挂西山,兩人都累得倒在一塊久久不能說話。而等腰酸得直不起來的程躍緩過氣來後,看着滿臉惬意,一手摟着自己的腰,一手在自己發間不住撫摸的人,想了又想,終于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程躍之所以猶豫這麽久才問,是想到畢竟寧景年已經是個大人,而且還是把寧家的生意管理得有聲有色,甚至可以說是名揚四方,連當今皇帝開口稱贊的這麽一個人物。這樣的一個在街頭巷尾都被傳遍,甚至已經被人開始稱頌的傳奇人物,你能想象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耍賴不去打理生意,整日躲在家裏纏着愛人睡飽了吃吃飽了做一做床上運動做完了接着睡這樣的一個無限循環的事嗎?

程躍也不能想象,他覺得景年一定是有打算有準備的,只不過他一開始的信任,最後被寧景年慢慢磨得只剩下懷疑。

因為,程躍現在過的生活是從前連想都不會去想的,驕奢淫逸。

驕奢是天下第一富的寧家所能供給的也不用程躍再去複述,關于淫逸,他就有一肚子苦水需要傾倒了。

如同程躍給人的印象,他的情感和欲望都是平淡如水,不急不躁,甚至可以說是不細細品嘗是察覺不到的。

他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他和景年一整天幾乎連床都不下,就這麽赤身裸體地膩在一起,就連睡覺的時候都緊緊相纏。

衣物早是無用物,下人端食物來時就躲在被子裏,下人一走就能光着身子吃東西,更多時候還是吃着吃着,精致豐盛的食物就被掃到一邊,兩人又颠龍倒鳳滾成一團去了。

程躍并不是放不開的人,相反,只要他認定了,不管是對是錯他都會堅持自己的信念。

答應和景年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同時奉上了自己的全身心,既然已經點頭同意,再多的矜持退卻都變得虛僞。

情人間的相處,歡愛必不可少,要求身心健全的愛人必須禁欲只是一件殘忍的事情,更何況在歡愛過程中他自己也享受到快感,因此,程躍不拒絕景年的求愛。

只是,不拒絕不代表就能忍受!尤其是連續數日,一而再,再而三,把床上運動當成日常生活,連吃飯都變成副食的這種舉動!

算一算,他們關在屋裏的時間大概有三到四日之間了,程躍的身體再如何硬朗,天天做這種極其耗費體力精力的活,都還是感到吃不消,即使休息過後,他的手腳都還伴有麻痹的感覺,至于在過程中會被盡量彎折的腰的感受,那就唯有淚兩行能表達了。

知道再這樣下去會出問題,這時擡頭看見造成這般情況的罪魁禍首一臉惬意,程躍爆發了。

狗逼急了能跳牆,程躍逼急了——便關心起景年的工作問題。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外面威風八面的寧家大當家,會有那麽一點點懼內。當程躍一臉正經尤其是帶着些嚴肅地問起他這幾天都不工作寧家的生意怎麽處理時,這幾天吃程躍吃得飽飽,然後笑得飽飽,飽得連睡覺都能偷笑出來的寧大東家,心虛了。

當然,你心虛就已經低人一等,如果再讓別人看出你的心虛,就等于再無任何轉圜餘地了。寧景年做了這麽些年生意,當了這麽久的商人,這點他還是深刻明白的,所以他心虛的時候,表面上看起來,無比正經。

他努力板起臉,非常之嚴肅,非常之認真,一副俨然和大客商談生意的表情,并微微垂下眼簾,看起來就是一個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智者,讓人不禁信賴他,敬仰他。

「成功的領導者凡事親力而為,而有能力的領導者則發掘出手下的所有價值,讓他們各施所長。領導者的功用并不是指揮手下讓他們必須去做什麽,而是讓手下明白自己能做什麽學會并能自覺的去做。」

若說這幾天的事情讓寧景年在程躍心中落下了個貪圖享受的壞印象,那他這一番話無疑又是于他心底樹立了一個偉岸的豐碑。程躍對他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不由有些怔住。

上面的這番話并沒有完,接下來還有,只不過在說完這些話後,寧景年見到程躍眼中不加掩飾的贊賞後,心裏頭抹了層蜜般,又開始沒形象的湊上去就是一個熱吻。

後來寧景年告訴他,他這個領導者不過是給擁有各種長項的人提供場地讓他們各施所長而已,因此呢,他不在一段時間并不會影響什麽。

程躍并不是一個商人,所以不明白這些話只是寧景年四兩撥千斤的說辭。

先不說談生意時需要面對形形色色的人和需要處理的各種各樣的事情,身為領導者不僅要有發掘手下能力的本事,還要有能壓得住他們的氣勢,更需要具備一眼洞悉他們各種各樣的念頭的訣竅。書香門第

一個人好比一粒砂子,是一個完整的個體,商號就如同把無數砂子裝在一個盤子裏,領導者端着這盤砂子,要想不讓一粒砂子出錯滑出盤子,就得時刻維持平衡,如若一個不小心就會致使盤子倒翻,砂子四濺,前功盡棄。

現在領導者開小差不在,就等于是把這盤砂子放在了不斷搖晃的地方,處于危險的境地,形象些來說,東家在時以他馬首是瞻,東家一走,就會誰也不服誰,開始搞些小動作,這些小動作慢慢着就會變成大動作,最後的結果恐怕就不是東家樂于見到的了。東家如果在,他不僅能起到坐鎮的效果,更能洞悉大家的小動作,在這些對已不利的事情造成更大的危害前,及時制止或扼殺。

是的,光是處理手下的種種問題就夠令寧景年這個東家頭疼了,更別說一樁樁還需要等他親自去處理的事情和生意了。曾經他幾乎每天都忙得朝五晚九,腳不沾地,現在生意越做越大,他不見得比從前還輕松,可是,之前沒有程躍在,他樂于用工作打發時間讓自己沒時間想其他,現在最想要陪伴的人就在身邊,他恨不能把所有事情都丢開用所有時間來陪他。

開始埋怨當初自己怎麽把生意做這麽大,弄得事情越來越多的今天,在程躍問起來前,寧景年的的确确把自己是寧家大東家的這件事情完全抛諸腦後了,現在被他這麽一提醒,心虛之外,不由暗中嘆息,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這樣安逸滿足的生活寧景年還想繼續下去,可如今程躍都開始懷疑,盡管已經暫時糊了過去,但再這樣下去,恐怕把神仙搬出來程躍都不會相信了。

無數的事實擺在眼前,古今往來,哪個只顧享受,揮霍家財的纨绔子弟最後不是坐吃山空的?

記得曾經提起這些人時,程躍是抱以相當的鄙視的,于是為了維持他心中的那個偉岸的形象,也為了繼續為程躍提供富足安寧的生活,寧景年即使萬般不願,也只能抹淚上崗。

而正當程躍問起寧景年這件事情的時候,景年軒之外,整個寧府似乎都不怎麽安靜。

生意是丈夫打理,家裏是由婆婆掌管,雖說郭薔在寧家只空有一個二夫人的地位,但不代表寧家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那日寧老夫人得知寧景年把某人帶了回來,痛哭之後冷靜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人不準多嘴,第二件事就是瞞着二夫人。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所謂俗話就是萬古流傳,經歷代百姓的實踐印證其的準确程度,然後再一代一代傳下來,人人都能朗朗上口的。這次,這句話再次得到了充分證明,因為,不出三天,郭薔就聽到了這件事。

郭薔會知道這件事,沒有任何戲劇性可言。寧景年是她的丈夫,她經常去打聽丈夫的動向是不會被任何人指責批評的。一開始寧老夫人的保密措施的确不錯,連她身邊的丫鬟水兒都沒能在其他丫鬟裏聽出口風。但老夫人讓大家瞞的是寧景年帶了個人回來,卻沒讓人家不準說寧家主子一直待在家裏沒出過門呀!

郭薔一得知這個消息,便覺得有幾分奇怪,寧景年是個大忙人,別說在家裏多待片刻,忙起來幾天幾夜不回來睡覺都有,怎麽這幾天就一直窩在景年軒裏了呢?郭薔猜他是不是病了,可景年軒一直被禁止進去,她便心急如焚地讓水兒去打聽,水兒一開始沒打聽出什麽,可走到一個偏僻處不經意間卻聽到幾個丫鬟在說什麽悄悄話。

好奇之下仔細一聽,聽了一半大驚失色,便飛快奔回自家小姐的屋裏,氣喘籲籲地道:「小、小姐,我聽說,姑爺前幾天抱了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回來,進了景年軒關進屋裏就沒出來過,去送飯的人偶爾還聽到裏頭傳來淫聲浪語,總之、總之就是……」

是什麽,她家小姐已經聽不進去了,臉色煞白地怔在原處,過了半晌回過神來,問水兒這是真的?水兒心疼自家小姐,但還是得點點頭。

郭薔臉色又變幾分,身子晃了幾下,若不是坐着,怕會倒在地上。她怔怔地看着一處,後來不知道想到什麽,咬咬牙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小姐你去哪?」

水兒問她,卻沒有得到回答,水兒怕她做什麽傻事,只得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按說郭薔此刻最想去也最應該去的是景年軒找丈夫質問,可實際上,她卻是步履匆匆地趕到了寧老夫人所住的景泰院。

郭薔再怎麽傷心,心裏都還存有幾分理智。連丫鬟下人都開始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的事情,何以她卻不知道?盡管她只有一個二夫人的身分,但在寧家,除卻一家之主的寧景年和當家主母的寧老夫人,她就是第三個主子了。雖然不受丈夫待見,但婆婆卻對她疼之入骨,在寧家,除了寧景年外,還有誰敢給她一點委屈受?

主子關在屋子裏數日不出來,連生意上的事情都不管不顧這麽大的事情,身為主母的寧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現在連下人丫鬟都知道,而她這個二夫人卻絲毫不知所聞,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身分比她更高的人命令下人瞞着她這件事。

這個人,不是寧景年就是寧老夫人,但是,寧老夫人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從未把她放在心裏的丈夫根本不可能為顧及她的想法而命令下人瞞住她這件事。寧老夫人就不同,她完全把她當成自己女兒來疼愛,只有她才會因為害怕她傷心而特意吩咐下人這麽做。

且郭薔的另一個可悲之處是,她無法在得知丈夫帶別的女人回家後直接跑去向他質問。

那一夜,假扮成杜薇與喝醉酒的寧景年纏綿之後,她的形象在丈夫眼裏一落千丈,直至現在,她都沒得到過丈夫的一次好言相待,為此更連累了因這一夜而懷上并生下來的靖安。

為了改變她于丈夫心中的地位,她一直在做努力,現在得知丈夫帶了別的女人回來,即使傷心萬分,她也不能不顧形象跑過去質問,妒婦一樣的反應只會加重丈夫的反感。

這麽一衡量之下,郭薔只能選擇向待她如親女兒的寧老夫人細問事情原委。

當郭薔走到屋裏時,寧老夫人正把小靖安抱在膝上笑得開心。只要一沒什麽事,寧老夫人就讓人把小靖安帶到景泰院來。靖安一出生就成了寧老夫人的寶貝疙瘩,長到兩三歲,因為聰慧且乖巧懂事,更被寧老夫人視如命根,一日不見都難受得緊。

郭薔一走進屋,靖安就發現了她,便立刻從奶奶的腿上跳下來,娘娘娘娘叫得歡暢地撲上來抱住她的膝蓋。

郭薔心裏有事,沒像往常那樣把他抱起來親親,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寧老夫人見她滿腹心事走進來,心裏多少有了些打算。

郭薔拉着孩子上向給她請安,簡單說些家常話後,便開口道:「娘,我想同您說些事,能不能先讓丫鬟們把安兒帶出去玩一會兒?」

「奶奶的乖孫子!」寧老夫人伸出手把靖安攬到跟前,疼愛萬分地摸摸臉,再親親額頭,接着整理衣裳,确認無誤,再給他塞一個他最喜歡吃的大蘋果,這才讓手腳穩重的丫鬟把孫子帶出去轉轉。

靖安被帶走後,寧老夫人讓郭薔坐到自己身邊,待丫鬟把茶端上後,她才開口說道:「薔兒,你是為了這幾天景年軒裏的事情來的吧?」

郭薔端莊的坐在椅子上,來的路上因為想了許多,此刻臉色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難看,只是柔如秋水的眼眸裏仍帶着淡淡的哀凄。

「娘,景年軒的事情,您一開始就知道嗎?」

「是啊,一開始就知道。」寧老夫人長長嘆了一口氣:「我也知道瞞不了你多久,只是這事情,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同你說。」

郭薔用手中的帕子拭了拭眼角,問道:「娘,您知道相公他帶回來的女人是誰嗎?」

「女人?」寧老夫人稍稍瞪大眼看她。

「怎麽,不對嗎?」郭薔擡起頭來,眼眶泛紅。

寧老夫人收回目光,有些遲疑不定地拿起茶杯,很快又放下。

「薔兒,我還沒問,你是如何知曉這件事的?」

似乎提及了傷心事,郭薔目光一黯,輕聲道:「我給相公縫了件衣裳,讓水兒送去景年軒,才知道相公一直待在裏頭幾天沒出來過。我擔心他是不是病了,便着急地讓水兒打聽,無意間聽到一些丫鬟說,相公前幾天帶了個穿紅衣裳的女子進到景年軒後就沒出來過。」

見她說着說着,眼中便盈滿了淚,知道她心裏委屈,寧老夫人卻也只能嘆息一聲。

寧老夫人把她的一只手握住放在膝蓋上,語重心長地道:お稥「薔兒,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這世間,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即使景年真娶了別的姑娘,你也只能看着。再說他帶回來的這人,至今身分地位都還是不清不楚的,怕景年這孩子也只是一時心血來潮,過一段日子等這興頭過了,興許這人就會被送走了。」

寧老夫人于心中不停嘆息,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但眼下也只能這麽對郭薔說,畢竟有些事,她真的很難啓齒。

看着眼前的郭薔,眼中含淚花,萬般委屈無奈,寧老夫人心疼地伸手摸摸她的發鬓。

「薔兒,你嫁過來這麽久,不僅伺候我這老婆子更為寧家添了靖安這麽乖巧懂事的孫子,娘不心疼你心疼誰。娘向你保證,只要娘還活着一天,就絕不讓別的女人騎到你頭上去,靖安就是我寧家實實在在,唯一的繼承人!」

即使沒有丈夫的眷顧,但能夠得到婆婆的疼愛和這樣的承諾,讓郭薔心裏好過了些許。接下來寧老夫人繼續安慰她,又扯了些別的事情,總算讓郭薔漸漸止住了淚,至于今天聽到的事,卻依然如梗在喉。

沒有誰會真心實意任由丈夫和別的女人厮混,更何況她從未得到過丈夫一日的憐愛,可這個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女人數日裏卻能和丈夫日夜相伴,教她怎能不怨恨。

只是,這些怨與恨,只能深深埋在心裏,在人後偷偷哭泣宣洩罷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這等春夢無邊之事,寧景年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曾經聽聞,多半懼內的男人事業都會蒸蒸日上,并且能夠成就一番事業。寧景年之前并沒有把這話過多放在心上,如今想起,真覺得是深得他心。

自從得知他今日要出府打理生意,雞啼一起,程躍便硬是把他給拽下床,不管他如何費盡心思軟磨硬泡,都不肯放他回溫暖的被褥裏。見他有耍賴的意圖,立刻就板起臉,臉上山雨欲來的陰沉讓寧景年小膽兒不禁顫了顫,立刻乖乖穿衣服。

接下來的漱洗裝扮吃早點,在程躍的鎮守下,更是一氣呵成,絕不拖泥帶水。臨出門了,想到接下來會有大半天見不着面,寧景年還是忍不住挨到他身邊磨磨蹭蹭,尋機試圖偷個香吻,最後被程躍虎着臉拍蒼蠅似地一掌拍開。

寧景年委屈,駝着腰一步一步走出去,程躍眼見他就要走出院子正要松一口氣,這時他身形一轉,以讓程躍都不由驚訝的速度飛到他的跟前。為防止他偷吻,程躍更快一步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但寧景年卻狡黠一笑,拉起他的另一只手,張口就咬下去,然後在程躍感覺到痛之前松開,深怕被責備,便以同樣快的速度落荒而逃。

程躍已經顧不上他,只怔怔地看着留在自己手上的那個牙印。這牙印咬得不深也不淺,落下一個印子卻沒出血,殘留在手上的濕意被風一吹,傳來陣陣清涼,看着看着,程躍兩邊的嘴角不由向上抿起,露出一個無奈卻又溫柔的笑。

帶着一份得逞的竊笑出了寧府便騎馬直奔不歸樓的寧景年一進去就開始琢磨,這不歸樓是不是得改名了。書香門第

當然,他這東家想夜夜春宵想醉生夢死甚至就這麽死在美人床上,他們這些他手底下這些聽令辦事的都無權置喙,只不過他荒廢一日,需要他裁決的事情便堆積一日,就這麽四天下來,事情已經多得讓等待結果的各大掌櫃們焦頭爛額,日日夜夜趕來不歸樓打探東家有沒有到來的消息。現在看見他終于出現,各大掌櫃立刻眼泛綠光沖上去把他團團包圍住,一時間讓寧景年忙得壓根忘了改名這回事。

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半天都沒挪動過,雖說自作孽這詞用在這時的确再适合不過,但寧景年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他就這樣以自己是為了養家糊口,為了讓家人衣食無憂,為了讓程躍不再受累吃苦的種種念頭不斷催眠自己,才沒有在堆積了數日,多得令人瞠目結舌的帳冊堆裏爆發。

就在忙得暈頭轉向,喝茶拿錯墨硯的時候,玉器鋪掌櫃遞過來的幾張圖紙讓寧景年眼前一亮。

他之前讓人往玉器鋪送去七斤珊瑚玉,吩咐設計畫圖後先讓他過目再開始打磨制作,這日呈上的正是手工藝匠師們畫出來的圖紙,最上面的一張,是用一塊較大的玉雕磨成瑞獸麒麟的圖形,再系上繩子挂個玉穗就成了玉佩,麒麟象征祥和豐瑞,再加上圖畫呈現出來的唯妙唯肖,一下子就抓住了寧景年的心。

寧景年思忖片刻,在紙上寫下幾個字,交給玉器鋪的掌櫃,讓他吩咐下去在制作這枚玉佩時要在背面刻上這幾個字,這個款式的玉佩僅此一個,完成後拿來給他。

剩下的幾張圖,他挑出幾張,剩下的作廢,挑出來的即刻拿回去趕工。再過一段時日正逢一年一度的節日,這些還沒在市面上出現過的獨特玉珊瑚制成各種各樣的玉飾後,正好送到達官貴人手中,滿足他們對新事物獵奇的欲望。此舉不但能起到攀關系疏通門路的效果,如若在這些富賈貴胄之間引起反響,就目前僅他一個能得此貨源的情形來看,估計又能狠賺一筆。

寧景年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看上這種玉,其實是一眼看透玉制樸質的外觀下極其出衆的品質,他肯定,這種玉一經打磨雕琢,成品一定令人大開眼界,能不能在世間引起轟動,他有九成把握。

樸質的外表下出類拔萃的品質,說起這個,寧景年就不由想起一個人,因為想起這個人,在人前冷硬的面具不由裂開一條縫變得溫和,而這一幕,恰好給一直候在一旁的伍六瞧見了。

伍六起先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瞧,自己東家又變得面無表情,在他确定的确是自己眼花的時候,趁着別人都不在,寧大東家突然擡頭看一眼他,伸出右手食指朝他勾了勾,示意他靠近。

以為有什麽重要事情吩咐,伍六不假思索趕緊湊過去。只見寧大東家輕咳一聲,壓低聲音道:「你對那些事情是不是有門路?」

「哪些事情?」伍六瞪大他只有一條縫的眼,一頭霧水。

他的東家一臉正經地掏出一本冊子,從桌底下遞給伍六手邊,伍六拿過低頭一看,頓時錯愕,房中術?還沒來得及發問,腦中一閃,這書好眼熟啊!想了想,咦,這不是九年前他給東家的那本嗎!

伍六是管錢莊的,管錢莊的腦子肯定需要靈活,也因為這靈活的腦子,伍六幾乎是剎那之間就把景年的話結合起來了悟了一件事。

伍六慢慢擡頭,遲疑地問:「東家,您是不是,想讓我再找幾本來?」

伍六一說完,寧景年頓時勾起嘴角笑了下,手重重拍在他肩上,誇道:「聰明!」

伍六呆滞地看着他,反倒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咳,伍六,這次你給我找一些關于龍陽之好、斷袖分桃此類的書,越多越好,東家我,咳,要好好研究研究。」

「啊?」伍六這下真是徹底呆住了。

等他走出不歸樓時,還一副靈魂出竅的呆傻樣子。直至路過的人們都以避如蛇蠍的樣子避開他,才醒悟過來自己手裏大咧咧地拎着一本關于房中秘術的書,頓時紅着臉飛快把書給藏進衣服裏,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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