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晚上,路家貝家又坐到了一塊兒。
路爸氣勢洶洶的,路媽低頭抹著眼淚,貝律心坐在椅子上喘著氣,貝沫沙把眼鏡摘下來揉著自己的眉心,路小凡低著頭充當罪人,貝律清低頭看著菜單。
路爸一拍桌子打破了沈默,道:「親家,你無論如何要給一句話,我們小凡是一個鄉下來的孩子什麽也不懂的,你們家的孩子就帶著他做這種肮髒下流的事情,嗯?」
這樣的架顯然已經吵了一整天了,貝沫沙都有一點有氣無力了,道:「什麽叫作我們家孩子帶著你們家小凡做肮髒的事情?你哪只眼睛看著是我們家的孩子主動的,嗯?在我們看來,倒反而是你們家的孩子更主動的一點啊!平時就喜歡粘著律清,這誰不知道?」
路爸吼道:「我們家小凡膽子小得連只螞蟻都不如,他能帶得壞你兒子?你別在這裏睜眼說瞎話,不說別的,你自己的女兒沒嫁人就大了肚子,你兒子能好到哪裏去!」
貝沫沙戴上金絲眼鏡,道:「路振興,你做人要講道理,律心礙著你們什麽事了,現在是你兒子對不起我們律心,你還倒打一扒!再說了有你公公這麽說自己的兒媳婦的嗎,你沒念過書,也沒教養!」
路爸紅著眼道:「呸,你才沒教養,我看你就是個老流氓!上梁不正下梁歪!」
貝沫沙都還來得及還嘴呢,貝律心飛起面前的茶壺就沖路爸砸過去,大聲道:「你這個厚臉皮的老流氓,叫你罵我爸!」
路爸農活做得多,身手還算敏捷,頭一歪,那茶壺就飛到了後面,飛濺過來的磁碎片子劃在皮膚上很是劃了路爸幾道杠子。
路爸眼見著自己家的兒子叫人家的兒子操了,占著天大的理,人家居然還敢用壺砸他都氣紅了眼。
眼看著一場大仗就要到來,貝律清突然把菜單一合,冷冷地道:「那你想怎麽樣呢?」
「怎麽樣?」路爸倒是愣住了,他其實是不慣拿主意的,以前是路媽幫著拿,之後是路小平,現在路媽垮了,路小平又不在,他一時倒也拿不出什麽好的意見,語塞了一會兒,抓住了本能的東西,咬牙道:「要你賠。」
貝律清又看了一眼低頭的路小凡,露齒一笑道:「那你想讓賠多少呢?」
「多少?」路爸慌忙去看路媽。
路媽突然捂著眼嚎啕大哭,路小凡這一次倒是擡了一下頭,但迅速又低下頭去了。滿屋子倒是消停了,唯有路媽的抽泣之聲。
路媽這會兒還沒哭完呢,那頭突然聽到門外的服務生喊道:「先生,先生請你不要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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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服務生剛說完,門砰的一聲被人給推開了,只見路小平醉熏熏地:「貝律清,你為什麽要耍我?!你為什麽要害得我們路家村家家戶戶的傾家蕩産?!」
他這麽一吼,路爸的眼睛都瞪大了,路媽也忘了哭泣,路小凡的頭也擡起來了。
貝律清頭也不轉,只是挺淡地道:「我讓你私設賬戶跟著我給你的消息炒期貨了麽?我讓你把我的消息私底下賣給別人了麽?假如你老老實實的,其實我一點兒也不介意每個月付一萬塊錢給你玩游戲!害得你們路家村傾家蕩産,一無所有的人不是別人,是你路小平!」
路爸是驚地整個人坐在凳子上不會動彈了,路媽撐著桌子站起來,道:「小平……你是不是把那十萬塊都給搞沒了……」
路小平哆哆嗦嗦地道:「還有,還有一點……」
路媽站了起來,接近路小平看著他的臉追問:「一點是多少……」
「幾千塊錢……」路小平全身一軟,坐倒在地,抱著路媽的腿道:「路媽,這一次你無論如何要救我……」
路媽只覺得眼睛一陣發黑,路家的人好像瞬時覺得天翻過來了一樣,他們把自己的一兒子賣了才換來了二千塊,卻陡然間欠下了十萬塊的巨債。
所有的人都臉露死灰之色,貝律心一副解恨的樣子,嘴裏一直罵著該,貝沫沙連連搖頭,路爸喃喃地道:「都沒了,都沒了……」
貝律清在一邊打開了紅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皮夾子,從裏面抽出一張支票,道:「不是要賠麽,十萬塊夠不夠!」
他說著将那張支票從臺面上遞過去,一路劃到路爸的面前,路小凡看著那只手,白皙修長,透著一種淡定跟雍容,配支票真的蠻配的,因為支票通常金額都比較大,所以支票也一直很淡定很雍容。
路爸看著那張支票手都顫了,貝律清道:「這十萬塊就買路小凡了,希望以後你們能跟他一刀兩斷,以後路小凡是路小凡,但卻不再是你們路家的路小凡,同意就拿了?」
貝沫沙似乎也覺得過份,不禁出口道:「律清,你這麽做……好像不太好,你跟小凡本身就是錯誤的,這不是拿錢就可以買斷的。」
貝律清淡淡地道:「只要路家的人你情我願就行!」
路爸想起那些鄉親,想起劉老太,那些人的錢他是不敢欠的,因為失去那些錢等於是要了這些人的命,有多少人會為這張薄薄的紙而尋死覓活,又會有多少人會真的沒命,他根本不敢去嘗試。
十萬塊賣兒子,大約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價錢了,更何況這個兒子是已經賣掉的呢。
路爸的肩膀剛剛一動,路媽就厲聲道:「路振興,你要是敢收下這支票,從今以後我就再也不進你們路家的門!」
路小平本來聽見貝律清肯出這十萬塊,還算松了一口氣,但又聽路媽說不收,連忙跪行了兩步:「路媽,路媽,我知道錯了,你救我,你救我!」
路媽含著淚水看著自己這個長子,因為他從小顯得機靈,功課好便一直把他當作希望來培養,鍋裏有一口肉湯都要先供給這個希望,但好肥卻長出了一個歪苗子,也許她從開始就哪裏做錯了。
路媽顫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誰點的豆誰收成。你做錯了事情,為什麽要讓弟弟小凡替你扛,這一次路媽救不了你了,我還不了十萬塊,所以只好把你這條命拿回去還給大家!」
路小平聽了死死地抱住路媽的腿,哭得歇斯底裏的,路爸也不禁顫聲道:「路媽,不提劉老太的那五萬塊錢,就單說這十萬塊裏頭有一萬塊是二妹的,你也知道二妹守寡的,在那幾畝薄地上省下這麽一點錢,就是為了供孩子讀書用的,你不還他的錢,難道要她的命嗎?還有路三的二萬塊,那是路三叫人撞了人家賠的醫藥費,他腿腳不利索了沒了這筆錢那這日子還怎麽過?他們要咱們娃的命有什麽用?再說了,這本來就是他們欠我們的,我們一個好好的娃叫他們糟蹋了,他們不該賠?」
路小平拚命地搖晃著路媽的腿,路媽似乎也有一點被現實所動搖了,想要挺著胸膛做人,有的時候不光光有骨氣就行的,那還得要有資本。
場面混亂中,路小凡突然拿起了支票塞給路爸道:「拿著,拿著吧!」
路爸倒是沒想過路小凡會主動将支票塞過來,一時都有一點懵,路媽不禁失聲道:「小凡!」
路小凡努力擠了個笑容道:「這算是我跟律清哥借的,我回頭會慢慢還他的……這筆錢可能要還很久,我從小到大也沒做過什麽讓爹媽高興的事情,以後只怕也不能了……」
路爸看著路小凡似有一點困惑,貝律心冷冷一笑道:「聽明白了,你們的兒子這是要跟你們斷絕關系了,路小凡雖然夠讨厭,夠賤,但十個他也及不上你們一個這麽讓人惡心,以後都不用再見到你們了,那真是太好了。」
路爸抖著支票指著路小凡罵道:「你是不是這個意思,啊,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路小凡低著頭唯唯諾諾,路爸氣得脫下鞋又要撲過來揍路小凡,卻被貝律清喝住了,道:「你拿了這十萬塊,路小凡就不算是你們家的人了,不是你們家的人便輪不到你動手!」
路爸氣得滿臉漲紅,手上的支票象是燙山芋一樣,想要丢掉,卻又不能丢,忍了又忍最終忍不住又想揍路小凡卻被路媽喝住了,她象是一個下子被人抽走了脊背似的,有氣無力地道:「我明白小凡的意思了……路爸,我們走吧……」
路小平生怕路媽反悔不要那十萬塊,更何況他收了李文西的錢,卻害得李文西損失慘重,只怕單單他也不會放過自己,他連忙跌跌撞撞爬起來,道:「路媽我們走吧!」
路小凡一直把路爸跟路媽送到了門口,看見他們這副樣子,同樣身為父母做為老人的貝沫沙雖然剛才吵得天翻地覆的,但現在到底還是有一些不忍,道:「事情鬧成這樣,我們各自都有責任,等大家情緒穩定了,我們再談談吧。」
路媽低聲道:「麻煩你了。」
貝律清則紋絲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喝他的酒,路家的人來或者走似乎跟他都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路小凡覺得那也許是因為現在是他買下來的一個物件,因此他也就用不著特別費心去應付物件的生産商了。
路小凡把自己的父母一直送到門口,然後匆匆從口袋裏摸出一個信封,道:「這是我給你們買的機票,還有一點錢,你們拿上。」
路爸拿起信封往地上一扔,道:「誰稀罕,以後我們路家沒你這個兒子,我們就當沒生過你!」
路小平也是紅著眼道:「搞不準他是故意跟貝律清聯合起來算計我,我今天才知道貝律清在期貨市場大筆買多了玉米,狠狠地賺了一筆錢,卻騙我說賣空玉米!」
他的話才說完,路媽就幹脆利落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巴掌,種莊稼的女人手勁之大,一巴掌過去路小平頓時覺得自己的牙都松動了,臉頓時腫脹了起來,可見路媽這一巴掌沒有留絲毫的餘地,不禁捂著臉道::「路……路媽!」
路媽胸膛一起一伏地道:「你沒本事卻比誰都貪,你連一點點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你三番四次闖禍,是誰把你從泥巴地裏拉出來的,你要是懂一點點感激,就不會四處興風作浪,你不四處興風作浪會叫貝律清算計了嗎?小凡要是……沒你這麽多的事情,他會弄到今天叫一個男人當女人一樣的來使嗎?」
路小凡的眼睛陡然就紅了,他嗫嗫地道:「算了,算了……路媽,你帶哥回去吧,他放錯了消息,只怕在城裏待不牢了。」
路媽唉了一聲,回頭又瞪了一眼路爸,道:「把小凡的信封撿起來!」
路爸見路媽的眼睛裏好像是在噴火一般,想起今天的事情自己也有份,心氣也沒那麽足了,彎腰把信封撿了起來,路媽一把抽過信封,從裏面把機票取出來,然後把錢跟信封還給路小凡,哽咽地道:「小凡,你以後好好的……我們……再也不會來煩你了。」
路小凡看著路爸跟路媽相互攙扶而去的背影,很久之後他們的背影都還會一直一直在夢裏出現。
貝沫沙對於怎麽跟子女談判顯然是個外行,因為從小貝律清用不著談判,貝律心沒法談判,發現自己的孩子是個同性戀對他的打擊也是很大的,但卻遠沒有普通父母來得那麽大。
做為一個年紀很輕的時候是白相人,中年的時候住過牛棚,年紀大了奮戰在金融最頂層的貝沫沙來說,比起貝律清是同性戀這個事實,他最怕的是不知道怎麽向沈吳碧氏交代,還有到底怎麽來掩蓋這件事情,把它對自己及這個家庭的影響縮到最小。
他看著路小凡,這個原本他認為挺省心,像擺設一樣的女婿卻給了自己一個最大的難題,他将金絲眼鏡戴上,沈重地道:「家裏發生這麽亂來的事情,我這個當爸爸的先自我檢讨一下,是我沒有盡到做為一個看護人應有的義務,以至於才讓家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希望你們能夠諒解做為一個父母看到你們這種狀态是何種的心情。我能理解路爸路媽……我希望你們也能理解一下當爸爸媽媽的心情,人活在這個世上,不僅僅是活給自己,還要考慮一下自己的社會角色,家庭責任!」他看向貝律清道:「既然律清對宋小姐的印象也不錯,那就早一點找個時間完婚吧……至於小凡……我也還是希望你再跟律心再嘗試一下,畢竟我還是希望你們能找到各自正确的位置。」路小凡聽著貝沫沙的話,擡眼看了一下貝律清,後者靜靜地聽著貝沫沙的訓話,沒有表示出任何反對的意思。
貝律心本來的臉一直挺蒼白的,貝沫沙說到這裏她突然尖銳地插嘴道:「我為什麽要跟這個死變态再嘗試一下?!」貝沫沙嚴肅地道:「律心,他們至所以會有今天這個局面,你不覺得你也有責任的嗎?」
貝律心斜視著路小凡,如同看一個她憎恨已久的敵人,路小凡其實也蠻有歉意的,他給貝律心打電話的時候曾經想過是否太殘忍,但是他知道貝律心是最合适的人選,無論打給誰,打給貝沫沙,打給路媽,他們都會自己悄悄地過來看一個究竟,誰都不會像貝律心那樣大吵大鬧把人這麽齊全拉扯過來。
他們沒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一點點法律上的牽絆,路小凡嗫嗫地道:「我還是跟律心離婚吧!」
貝沫沙皺著眉頭,從金絲眼鏡裏的目光反覆打量著他,彷佛在考量路小凡說這句話的誠意,或者背後的目的,他沈聲道:「如果你要跟律心離婚,那麽你就要立即離開貝家,離開京城這些地方,當然了如果你願意出國,我也可以辦理,只是你以後都不同律清有聯絡你能不能做到這一點。」
路小凡看了一眼貝律清,後者依然沒有表情,於是路小凡回答:「那我出國。」
貝律清的手終於頓了一下,他終於擡起了眼,他終於問:「路小凡,你這些年在我身邊轉悠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路小凡覺得這個問題貝律清自己能回答,但是他用這樣的口氣問自己,路小凡又不敢說你明知故問麽,於是只好讪笑道:「大概……大概是因為哥比較疼我吧。」
貝律清跟貝律心兩個人都這樣直直地看著這個唯唯諾諾的男人,這個男人從來就是他們決定要或者不要,直到今天他們才知道他們兩個,原來他一個也不要。
「那就這麽辦吧!」貝沫沙算是為了家庭當中這段孽緣,醜聞敲下了最終審判的法槌。
第二天,貝沫沙一點也沒有耽擱,很快就有人過來押送路小凡離開貝律清的居所,他的護照幾乎超乎尋常的速度被辦理妥當。
路小凡一邊收拾行李,貝律清一邊在旁邊看著,那表情就象是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或者家裏的阿姨在收拾東西一樣,目光看似落在路小凡的身上,但又象是根本只是一個障礙物剛巧擋在了他的眼前。
路小凡知道自己這一走也許真的要跟這個男人道別了,再也見不著他,晚上也不會夢見背著他爬山,以後想說聲再見也不可能了,因為他知道他們不會再見了。
他把東西一樣樣放進自己的箱子裏,拿起圍巾跟貝律清說一聲:「我帶走喽。」
貝律清沒有吭聲,也都沒有理睬他,他讪讪地厚著臉皮把東西還是塞進了箱子,最後他拿起手機說一聲:「我帶走喽。」
他一樣樣說過,一樣樣塞進箱子裏,這一次他沒法再把東西丢進垃圾筒,因為這一次他知道,因為知道,他們沒有以後。
路小凡跟個囚犯一樣被押送著去見了貝沫沙最後一次。
貝沫沙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是你要辦理的護照,這是你要的機票,後天下午三點離開這裏前往法國……這裏面是給你換好的一點錢,你還有什麽其他的要求嗎?」
路小凡連忙道:「沒有了,麻煩你了,貝爸。」
貝沫沙聽到這個稱呼,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就不多說了,你自己保重吧。」
春天對於京城來說是非常好的日子,陽光明媚,幹燥少雨,路小凡坐在京城的飛機候機大廳裏,手裏握著他的飛機票,膝蓋上放著手機,燈光一閃一閃的,突然鈴聲就響了。
他連忙抓起來,道:「喂?」
那邊頓了一會兒,才挺冷地道:「是我,不是我哥!」
「哦,律心啊……」
貝律心冷冰冰地道:「我只是告訴你,你不要以為出了國跟我哥就方便了,你出去了,我爸肯定好幾年不會讓我哥出得去……你不要等他了。」
「哎!我明白的……」路小凡反覆說了好幾遍,然後才道:「你哥哥也很快就會娶宋倩玉小姐,他也不會想得起來找我的。」
手機那頭沈默了一會兒,貝律心才開口道:「你這個人真的很讨人厭,知道嗎?」
「抱歉了。」
「一副很沒出息跟沒有骨氣的樣子。」
「讓你失望了……」
貝律心好像有一點鼻塞,道:「你變成變态,跟我沒有一點關系的。」
「是的。」路小凡嗫嚅地道:「你不要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你別做夢了,我為什麽要對你過意不去啊!」
「嗯……」
貝律心煩燥地道:「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你做真正的夫妻,你肯離婚那就再好也不過了,那份協議書我會簽的。」
「哎……」
貝律心隔了很久才道:「我爸對你還是很客氣的,你不要怨他。」
「我明白的……」
「再見……路小凡。」貝律心飛快地挂掉了電話,路小凡覺得這樣最好了,因為他不用說再見,那就不用騙她了。
他坐在大廳裏,看著時間一點點的接近,他在想貝律清這一次不會例外了,因為每一次都是他離開之後,然後主動找貝律清,從來沒有例外,這一次也不會有例外了,於是他關掉了手機。
這個時候交易對於貝律清,卓新,林子洋來說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農業部終於在今天宣布将會開放土豆市場,這意味著大量的美國土豆将會湧入中國的市場,消息一出土豆合約價格一落千丈,大量的空單的湧入,使得土豆的價格一降再降。
林子洋與卓新互擊了一下掌心,笑道:「真是一年抵十年啊。」
此時路濤踱出了辦公室,對外面的沈至勤和氣地說道:「一切都還正常麽?」
沈至勤沒有擡頭,也沒有回答,只是嗯了一聲,路濤便好像放心地點了點頭,走到窗前給人參樹盆景澆了澆水。
機場上路小凡已經開始拿著登記牌排隊,此刻的貝律清看著盤面不停跳動的資料,不知道在想什麽。
路小凡最後一個站在飛機的樓梯上端,他站在機艙門口又往回看了一眼,此時離三點還差五分锺,離開往巴黎的飛機起飛還有五分锺,離期貨市場收盤還有五分锺。
貝律清微微閉了一下眼睛,林子洋站在一邊與卓新在閑聊,路濤擡手像托住什麽稀罕的物事似的托了一下人參樹的葉子。
然後……
期貨盤面上的土豆突然以直線上升一樣的價格快速飙升,整個曲線圖如長針破土而出,不停地往上攀升,速度之快讓很多交易員都幾乎來不及反應,林子洋回過頭來驚叫了一聲。
貝律清睜開眼睛微微愣了一下,臉色刷地一下子變白了,他大聲道:「快,斬倉!」
林子洋與卓新幾乎是撲到了桌面上,打開所有的聯動賬戶,多方的力量根本容不得他們做任何的抵抗,一個接著一個爆倉,快到他們都來不及斬倉。
林子洋眼見著巨額的財富瞬眼間化為烏有,手抖的幾乎握不牢鼠标。
卓新更是坐在椅子眼見著自己的倉位爆倉而沒有一絲一毫的挽救餘地,以至於連坐都坐不穩,噗通一聲連人帶椅狼狽地翻倒在地。
這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事情,原本應該一落千丈的土豆價格突然拔地而起。
萬達公司在期貨市場收市的最後五分锺,以六十個億的多單輕輕松松一次性擊破了所有空單倉位,幾乎殲滅了所有空家,成了最大的贏家。(注21)。
交易大廳一片混亂,貝律清與林子洋傾刻之間遭受了滅頂之災,而路小凡的飛多機正慢慢地滑出了跑道,他看著窗外在想不知道一次性所有的大小賬戶都爆倉的貝律清現在在做什麽。
這一把應該會把貝律清這幾年來從證券市場上撈到的都還了回去吧,說不定還要賣上一二塊地。
隔著飛機上的窗戶,有一些鏡頭如幻燈片一樣從長鏡前滑過。
林子洋笑著道:「這等小事咱兄弟還算這個細賬。」
路濤笑了笑道:「咱做證券的別的不會,就愛算細賬。」
路小平志得意滿地小聲道:「我猜這個農副産品多半是玉米……律清最近對玉米的單子特別關注,進進出出做了好幾筆,都不大,但點踏得特別奇怪,像在試水。」
路小凡低著頭慢慢地道:「菜場上玉米漲了快五毛錢一斤了,我聽人家賣玉米的老板說今年種玉米的人少,明年的貨更加不足……玉米期貨怎麽會跌呢?!」
林子洋笑道:「喲,這名字怪親切地呀!」
沈至勤面無表情地道:「小市民,起個好名否則人家記不住。」
路小凡看著李文西臉挺真誠地道:「李先生想做哥的那票可以跟他合作,真的……我哥靠不住……」
路小平難以置信地問道:「為,為什麽要跟貝律清合夥算計李文西,李文西不是咱們最大的客戶之一嗎?」
路濤笑了笑,拿起水壺給他的人參樹澆了澆點水,好脾氣地解釋道:「這個市場就是這樣,進來的都是魚,有時大魚吃小魚,有時小魚也吃大魚,有人虧了才能有人賺了。」他轉過臉來挺和氣地笑道:「魚養肥了就是為了吃的。」
假如人生應該是一部沒有剪切過的毛片,讓我們看看當中那些被剪切的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