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架
許樂被興高采烈的曹玉文羞答答抱回去的時候,大屋裏正是狂風暴雨,關着門都擋不住李桂香尖細嗓門,“你到底幹什麽去了,啊?你說啊你,啊?你幹嘛不回話?我是你媽,我問你呢!”
她當慣了老師,教訓學生有種天然的威勢,許樂聽着都有點慎得上。曹玉文這才收了笑,抱着許樂悄不聲息的去了廚房,問正在熬稀飯的老太太,“媽,這又是怎麽了。”
老太太搖搖頭,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能怎麽,不就是期中考試沒考好嗎?這回來勁了,當初幹什麽去了。你說說我不就攔了攔嗎?她沖着我就說,都是你把孩子慣壞了,轉身就扯着飛飛進了屋。你說倒是怨起我來了,她一個當老師的,為啥就不能教教孩子呢。平時天天工作工作,連管都不管,考不好就知道罵。她學生她也這樣教?”
這顯然剛才兩人就有了争吵,老太太這時候委屈上了,邊說邊抹淚。曹玉文只能慢慢哄着她,一邊說“嫂子就是當老師的,瞧見飛飛沒考好,肯定不高興啊,再說飛飛這成績的确差了點,媽這時候不管,可是耽誤他以後呢。”
這麽連續絮叨了一會兒,老太太才緩過勁兒,眼睛終于不盯着大屋的門了,瞧向了許樂,“這孩子真乖。”又将許樂要賣錢給他娶媳婦的事兒說了。
曹玉文弄了個大紅臉,連忙又将許樂賣光了十五斤辣白菜的事兒說了,這才轉移了老太太的注意力,老太太心裏一算,哎呦,一下午就淨掙了3塊錢,這可賺大發了,瞧着許樂的目光也慈愛起來,摸着他的頭說,“奶奶給你做了辣白菜炒土豆片,晚上多吃點。”
于是,晚上的格局就變成了曹飛舉着他的試卷正面朝外站立,看着一家人坐在桌子前吃飯,許樂面前左邊擺着辣白菜炒土豆片,右邊擺着這個月難得的一次葷腥——辣椒炒肉,吃得無比歡騰,讓曹飛狠狠地給了他幾個眼刀。
不過許樂怎麽會跟一個孩子計較呢?他擡頭看向正吃飯的李桂香,“伯娘,今天的辣椒炒肉好好吃啊,辣白菜炒土豆片也好吃,讓哥哥吃飯吧。”
曹飛數學考了二十三,李桂香正讓他長記性呢,哪裏肯就範,于是從來沒有過的,笑眯眯地說,“樂樂乖,今天幫奶奶賣了那麽多辣白菜,要多吃點。不用管你哥哥,他不餓。”曹玉文趁機給他夾了塊肉。
許樂于是哦了一聲,掃了一眼正往這裏飛刀的曹飛,和他那張全是紅叉叉的卷子,啊嗚一口将那塊肉吃掉了,心情真的好很多哎。
曹飛站到了晚上八點半,李桂香才溜達到他面前,照例三個問題,“知道錯了嗎?下回還敢嗎?以後怎麽做?”曹飛蔫搭搭的照舊回答,“知道錯了,以後不敢了,我一定好好學習。”這才被免除懲罰,讓吃飯了。
事實上,李桂香平時并沒有這麽嚴格,這可是她的寶貝兒子,可問題在于,曹飛的成績公布的實在太不是時候了。同一個辦公室裏,人家閨女考一百拿第一,她兒子考了倒數第一,又被陰陽怪氣的諷刺了幾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裏去,吃飯的時候,為了以示懲罰,壓根不準老太太盛出來給曹飛留着。
所以,這小子這輩子第一次吃上了大家的剩菜。
辣椒炒肉只剩下辣椒了,辣白菜炒土豆片還剩點湯,他喝着稀飯,啃着白饅頭,心裏記着許樂的仇,他一直盯着呢,就這小子吃得多,一口一塊,一口一塊,眼睜睜一盤子肉大多進了他的肚子了,還敢瞥他,這仇他一定要報。
等着雞飛狗跳的一家人終于睡了覺,半夜裏曹玉文就聽見老太太似乎在抽噎,他摸着黑過去小聲問,“媽,你怎麽了?哪裏難受了?”
老太太扭過頭去,“你去睡吧,沒事兒。”
曹玉文聽着不像是難受,就坐在了床邊,“媽,你有事就跟我說說啊,原先我沒去東北的時候,你不都跟我唠叨嗎?怎麽這回來了,到跟我生分了。還是嫂子的事兒嗎?你別放在心上,她也是着急飛飛,這不是盼他成才嗎?也不是有心的。”
他嘟嘟囔囔說了許久,老太太終于靜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胳膊,“你這孩子怎麽剛想着別人,不着急自己的事兒呢?你都多大了,還沒娶媳婦呢?”她想着下午的事兒就難受,對着小兒子也沒什麽不可說的,“你個臨時工,誰跟你啊。”
曹玉文這才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八成受刺激了,“那我就找個臨時工呗,什麽鑼配什麽鼓,總不能所有女孩子都看不上我吧。”老太太知道是這個理,可她心裏不甘願啊,只能哎哎的嘆了口氣。
第二天,老太太就帶着許樂去了單身宿舍。果不其然,生意還好了點。尤其是許樂讓她刮目相看,這孩子真是靈巧,嘴巴上一口一個哥哥姐姐叫着,問話也會問,不問人家要不要,而是問人家要幾毛錢的。這群半大小子姑娘們正是臉皮薄的時候,誰好意思不要呢?
老太太當然不懂這是後世著名的營銷故事,只把功勞記在了許樂頭上,連帶對他放心又喜歡起來。等到下午四點,老太太就讓許樂自己看着,去買菜做飯了。走的時候還叮囑他,“別亂跑,等會讓你幹爸來接你。”
許樂笑眯眯應了,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等客人。這時候單位還沒下班呢,沒幾個人,不一會兒,他就打起盹來。然後就覺得腦袋一疼,給驚醒了。
一擡頭,就瞧見了曹飛那破孩子站在他面前不遠處,手中捏着個小石子,正抿着嘴巴瞧着他。許樂一瞧他這樣子,就知道不是鬧着玩的,這家夥怕是昨天吃多了氣,今天找他來報仇的。許樂臉上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你幹什麽打我?”腳上卻快,不由分說地跟個小鋼炮似得,沖了過去。
曹飛瞧着許樂那樣子,還以為他得哇哇哭一陣呢。哪裏想得到兵不厭詐這事兒。兩個人離得本身就不遠,等許樂都撲在他身上了,這孩子才反應過來,兩個人頓時就掐在了一塊。
曹飛大一歲,個子高力氣大,平時又愛打架,算是有經驗,許樂沒力氣,但剛才那一沖讓曹飛沒站穩,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就站了先,何況這家夥屬于技術型,轉往那面上瞧不見,一打就疼死的地方下手,譬如胳膊上的曲池穴。
他坐在曹飛身上,就抱着他的左胳膊不肯動了,所有的力氣都照着那一個地方使,曹飛只覺得那只胳膊疼的他想直接砍掉,使了勁兒的去甩開許樂,一把将許樂撩開,又因為許樂抓得緊,又滾在了一起,不過這次是許樂在下,他在上。
等大人們看見的時候,就是許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被曹飛壓在身體下面打。曹飛除了身上髒點,沒一點受傷的地方,黑妹将兩個人拉開後,檢查了一遍不由板了臉,“你怎麽能這麽欺負弟弟呢?你瞧你把他打的?”
曹飛垂着那只根本不敢動的左胳膊,壓根不回答,狠狠瞪了一眼許樂後,拖拉着書包就回了家。黑妹被他氣得不輕,轉頭沖着可憐兮兮的許樂說,“樂樂乖,帶你回家。”她讓同事抱着許樂的辣白菜壇子,就拉着他回了老曹家。
進門的時候,曹玉文和曹玉武還沒下班,老太太在廚房忙活,李桂香批作業,曹飛悶不吭氣自己在那兒寫作業。老太太一開門,瞧見許樂那樣就叫了一聲,連聲問,“樂樂,樂樂啊,這是怎麽弄的?誰欺負你了。”
黑妹也不客氣,直接把看見的事兒講了一遍,她也明白這事兒她在這兒不好,說完後就讓人把壇子一放,“曹奶奶,樂樂身上還有不少青紫的,您趕快替他摸點藥吧,我們走了。”說完,就出了門。
老太太将許樂拉到身邊,一撩衣服一瞧,可不是嗎?腰上青了好幾塊,加上臉上的,還有一身土,看着可憐極了。她嗓門頓時提得老高,“曹飛,你幹嘛打樂樂!”
李桂香臉色也不好看,她不喜歡歸不喜歡許樂,可讓所有人都瞧着曹飛揍他,總不是個事兒,再說,這中間不是還有曹玉文嗎?可曹飛畢竟是她兒子,她總得護着,沖着許樂說,“樂樂,你告訴伯娘,是不是調皮搗蛋了,才惹得飛飛哥哥生氣了。”
曹玉文一進門就聽見了這句話。他剛剛在樓道裏就聽那個小姑娘說了許樂被曹飛打的事兒,沒想到一進門就聽見自己嫂子這麽說,他看看一臉傷的許樂,再瞧瞧一點事兒都沒有,還坐在那兒都不動的曹飛,頓時就怒了,“嫂子,有你這麽說話的嗎?你瞧瞧飛飛什麽樣子,你再瞧瞧樂樂,你怎麽能說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