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遇
依依悠悠醒來,四肢百骸的痛覺襲擊着她,讓她難以克制地出聲□□,她慌忙閉上雙眼,妄想重新沉入沒有痛苦的黑甜鄉,但疼痛清醒地刺激了她的神經,讓她無可閃躲,只能咬唇忍住,但在貝齒觸上下唇的瞬間,她感覺到了火辣辣的灼痛,這是她昏迷前咬傷的。
對了,她記得自己昏睡在了路邊,那麽這裏是哪呢?她擡眼環視,房間很小,也簡單,但收拾得很幹淨。房門僅垂着深藍的布簾子,房中間有一張方桌,擺着茶壺和杯子,還有一盆水。這是什麽地方呢?她茫然地想着,夫君呢?夫君到哪去了呢?這個恐慌讓她掙紮了起來,不行,她要去找夫君。
“依依,你在幹什麽?”一聲驚吼從門口傳來,一個身影極快地沖到了床前,按住了她的掙紮。
多麽熟悉的聲音啊,依依停止了掙紮,因為這熟悉的醇厚的略帶沙啞的聲音而感到一種新生的感動,淚就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順着眼角滑過她的臉,落入枕畔。
“怎麽了?依依,哪兒疼了?”沙啞的聲音帶着焦急,若謙關切地盯着她的臉,着急地問,略帶粗糙的大手輕柔地拭去她掉落的淚。
依依輕輕地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她只是掙紮着撲向他的懷中,用帶着擦傷的雙手緊緊的環住他結實的腰身。夫君回來了,回來找到自己了,他沒有丢下自己遠走,她覺得一顆小小的心被幸福充滿了。
若謙反手擁緊了她,緩緩地開口說道:“依依,對不起。”這一聲道歉包含了他萬萬千千的言語。天知道當他從自己的思緒中回到現實時發現她已不見蹤影時是多麽的驚慌。在這荒郊野外自己居然大意到把她給丢了。他順着原路狂奔而回,一路搜尋着她的身影。幸好,一刻鐘左右過去了,他終于看到了她。她是那樣安靜而蒼白地伏卧在地上,身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沙土,看起來像一個被丢棄的娃娃,沒有一點生息。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撞上了心口,讓他幾乎窒息,顫抖着手,他感覺到了她平穩的呼吸。她沒事!這個認知帶來的狂喜癱軟了他的四肢,他跌坐在她身旁。許久之後才找回自己的力氣。
依依在他懷中堅定地搖了搖頭,想開口安慰他:“夫君……”但是她發現開口是如此艱難,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
“噓,依依,別說話,你受傷了。對不起,我太粗心了。”他扳着她柔弱的雙肩,把她按回床上,自己起身倒了杯茶,端到了她的唇邊。
溫熱的茶水濕潤了她的喉嚨,但杯沿摩擦到了她唇上的傷,有些尖銳的痛感讓她縮緊了肩膀。
若謙立馬放下了杯子,察看她的傷勢,還好并無大礙。這紅腫的猶帶着血痕的唇讓人看不出它曾是如何的豐潤誘人,還有擦破皮的雙手和磨起水泡的細致玉足。她這一身的傷只怕是她近十八年來都不曾有過的,卻全在自己的身邊有了,歷歷在目地控訴着他的粗心大意。
溫存地俯身在她額上印上憐惜自責的一吻,他再次呢喃:“對不起,依依。”千萬聲的“對不起”都道不盡他心中的歉意和憐惜。
依依伸出雙手,輕輕地捧着他略顯憔悴的臉,柔柔的口氣帶着堅定,一字一句地說着:“夫、君、這、不、是、你、的、錯。是依依太沒用了。你不可以再說‘對不起’了。否則我會很難過的。”
避開了她手心的擦傷,他輕柔地握住她覆在他臉上的小手,點了點頭應允了她。這個令他疼到心坎地女子啊,她是如此善良體貼,如此的堅忍不拔。也許她永遠也掙不開禮教的束縛,也許她永遠都不夠精明,但夠了,她的一切都已經深深地打動了他。直到今天他才深深地明白,這個小女人的一切已經融入了他的生命,讓他再也放不下了。
綻開一個絕美的笑顏,她忍着疼痛,在他的唇上印上了柔情似水的一吻。四唇相依,沒有壓力,沒有激情,卻讓他感覺到了彼此的感情,親密的氛圍在他們周圍漫延開來。
若謙首先打破了這份安靜,他抽離了她的唇,讓她躺回床上,拉下了她身上的被子,他仔細地查看了她身上所有的傷口,還好,傷口都沒有感染的現象。細心地為她蓋好被子,他撫着她的秀發,心疼地說:“傻瓜,傷成這樣,也不說,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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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我……”話未出口,就被若謙截住了:“噓,什麽也別說,我知道的。但我要你知道,在我心中再也沒有什麽事比你更重要了,明白嗎?”
“嗯,依依記住了。依依以後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她聽到了世上最動聽的話,夫君是如此的重視她,現在的她比當初想像的更幸福。
“傻瓜,保護你是我的責任。”若謙心中的占有欲和保護欲首度膨脹了起來,這個柔弱卻堅強的小女人呵。
“好了,依依,你再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弄點吃的。”若謙忍不住又掖了掖被子才起身離去。
“夫君也是依依心中最重要的人。”如細蚊般的羞怯低語卻一字不漏鑽進了若謙耳中,如浪擊岸石在他心中激起千層水花。他俯身在她光滑的額頭烙下灼熱的真摯的一吻。如果不是她的唇受了傷,他真想吻她到窒息。
直到他揭簾離去,依依仍舊帶着甜得醉人的迷蒙的笑,一臉的幸福讓人不忍打擾。好一會兒,她才斂去了笑,茫然地想到了一件事:“這是哪呢?”很顯然這個她初醒來就想到問題在關若謙出現的時間裏被徹底遺忘了。但很快她就再也想不起這個問題了,因為她是如此的疲憊,于是她又沉沉地睡去了,帶着幸福的笑。
依依再度醒來已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她舒适地窩在若謙寬厚的懷抱中,靜靜地享受相擁的甜蜜。若謙的臉上還帶着未竟的疲憊。她心知這是為照顧她的傷而造成的。情不自禁地從心底泛起一股柔情。這個男人啊,為什麽他會如此的牽動她的心情。雖然霸道卻又時時時尊重自己,雖然看起來彬彬有禮卻又視禮教為無物,如此一個出衆無雙的男人是多麽的難得,上天竟讓她遇上,叫她怎能不動了獨占之心呢?可是可以嗎?她可以嗎?
身子無意識地往他懷抱更深處挨了進去,她的笑飄飄忽忽。
忽然如蚊蟲叮咬的搔癢從敏感的耳後傳到了她的心底,打擾了她的迷思,讓她頗為不滿,忍不住伸手去抓,沒想到纖纖小手把被握住,細細的酥麻感從指尖漫延到了全身,終于喚回了她的神智。
找回了理智,不用回頭,她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她微一使勁想抽回自己的手,卻未能得逞。若謙牢牢地掌握着她的小手,魅惑地含吮她的指尖。
輕嘆一口氣,她終于正眼瞧他了,對上他含笑的眼,“娘子,你在想什麽呢?我這麽賣力地‘叫’你,你都沒反應。”他對她含着怒氣的表情視而不見。
“沒有呀。”她想也不想就否認了,一點都不想讓這“登徒子”知道她剛才對他的評價有多高。她已經後悔了,決定收回剛才的想法了。她的夫君在人前看起來正兒八經的,可在她面前就全走樣了,十足十登徒子一個。
“真的?”他揚眉反問,擺明了不信,繼爾扯出一個邪邪的笑,欺近了她,“娘子,你确定沒有?”邪惡的威脅明顯地寫在了臉上。
依依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這一招他在過去幾個月裏已經用過不下百次了,說穿了就是想趁機吃豆腐,而且保證一吃就沒完沒了,星火會燎原。她慌忙改口,因為她聽到自己的肚子在抗議了,她可不想浪費時間和她親愛的夫君玩親親。“夫君,我餓了。”說完,一把推開若謙,在他抓住她之前,溜下了床。
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她的背貼上了他的胸膛,腰被牢牢地環住了。
“唉。”喑嘆一口氣,嘆自己怎麽也學不乖,明知逃不開還老想躲。
“娘子,你去哪?傷還沒好,怎麽可以亂動呢?來,乖乖躺下。”他又把她放回床上,擺出了柔情萬千的面孔,讓依依不得不再次驚嘆他的變臉功夫。
“我去找東西吃,我餓了。”像是證明似的,她的肚子發出了細微的抗議聲,雖然不響,但足夠讓靠得如此近的兩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了。
極端的反應,她陀紅了臉,滿心懊惱,他則狂笑出聲,他相信他這個端莊的娘子這輩子肯定沒這麽糗過。
“讨厭。”臉越發紅豔了,她怒嗔,伸手在他腰際掐了一把。
“哦。”雖然不是很疼,但足夠讓他了解到依依真的是生氣了,他識趣地收住了誇張的狂笑,但臉上的笑意卻怎麽也斂不住,連雙眼都發亮了。
“哦?娘子什麽時候也會會反擊了?嗯──”他的語氣中沒有一絲的不悅和火氣,雙瞳晶亮得可疑。
“我……”依依一臉的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沖動。也許是離開了洛陽,離開了大大小小注視着她的目光,也許是這幾個月夫君的縱容,也許…有太多的也許,但不知道是哪個也許讓她有了這樣自然的舉動,這在以前的她身上是不可能發生的。但并沒有覺得不應該,反而覺得自己掐得理所當然。為什麽會這樣呢?她惘然地想,看着神采飛揚的若謙,也許就是夫君這鼓勵縱容的表情改變了她吧。
對于她的迷思,他可一點也不以為忤,他相信有一天她會想通的。“娘子,你慢慢想我去給你拿吃的。”他戲谑一笑,快速地離開了。
似有若無的一聲嘆息,飄蕩在小屋中,連回音都激不起,就像沒有人能給依依答案一樣,要看透,要走出過往的迷障,走出眼前的困惑,也許只能靠她自己了。
“娘子,來,吃飯了。”若謙的聲音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在門外響起,喚回了依依飄出九天雲外的靈魂。
她回頭望向門邊,若謙小心翼翼地捧着個木盤進來,動作是笨拙的,确實,他這輩子還沒做過這種事呢。但他的表情是如此的自然而愉悅,仿佛在做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她慌忙從床上爬起來。這是不應該的,從來就沒有夫君侍奉妻子的事,她怎麽能讓夫君做如此卑微的事呢?
看到她的舉動,若謙顧不得小心翼翼子,他飛快地把木盤放在桌子上,沖過來抱住了她,瞪她:“你幹什麽,不是說了不要亂動嗎?”
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她輕聲細語地說道:“沒事的,只是一點擦傷,我已經不疼了。”
“真的?”若謙不信地問,他忘不了昨日看到她細致粉嫩的肌膚上血跡斑斑的擦傷時的心悸。
“真的。”保證似的,她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我看一下。”他抓過她的手,看了又看,上過藥的傷确實好多了,有的已經結痂了。他又掀起她的裙擺,露出了修長粉白的腿,兩邊的膝蓋上都有好大一處傷口。雖然只是破皮,但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看來還是頗為可觀,不過确實好多了。
“想不到老伯的藥這麽好用。”他自語地低喃了一句。
“夫君,你在說什麽?對了,夫君,這是哪兒?”依依終于有機會問出她的疑問了。
若謙聞言灑然一笑,他還以為她永遠也不會問呢,她偶爾露出來的迷糊總讓他覺得格外可愛。他一把抱起了她,朝桌子走去,邊走邊說:“來,先吃飯,我再跟你說。”
依依像只慵懶的波斯貓窩在他的懷中,雖然她已經學會不去掙紮了,但她一直想不明白,斯文如夫君為什麽總能輕而易舉地抱起自己這麽大的一個人。而且他似乎很喜歡抱着自己,總是動不動就把她抱在懷裏。
他在桌邊坐下,并不放開她,而是把她摟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左手大大咧咧地環着她的腰。右手操起小勺子,瓢了一勺子的粥,送到了她的嘴邊。
她乖巧地含下了一口飯,看着他又勺起了一勺子的粥送進他自己的嘴裏,還故意張大嘴把整個勺子都含在嘴裏。她的兩頰泛起了紅潮,為兩人如此的親密。他總是如此潇灑肆意,讓她情難自禁地追随他。往往明白他的作為不合适,卻總舍不得推拒,他是如此的體貼溫柔。就像現在,他喂她飯吃,他們共用一支勺子,這都是不應該的,至少在她所受到的教育中,這是不應該的,但她怎麽能推開他遞過來的溫情呢,莫說他的霸道不允許,就是已日漸習慣了這樣的親密的她又如何舍得拒絕心底如泉水汩汩湧出的幸福的暖流呢?有時,她甚至覺得為了這樣的幸福,要她萬劫不複她也甘心啊。
這樣一個風采斐然的夫君啊,她的視線幾乎已經離不開他了,她專注地着迷地看着他,忘乎所以。
“怎麽了?娘子,不好吃嗎?”若謙把一勺飯送到她嘴邊,她卻毫無反應。
“哦,沒有,很好吃。”她回過神來,含下了粥,羞赧地笑了笑。粥雖然只是尋常人家的青菜粥,比不上美味佳肴,但确實做的很好吃,吃得出來,做粥這人是精于廚藝的人,而這人絕不會是關若謙這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少爺。
“這是誰做的?”依依好奇地問。
“吃完了我帶你去見他們。現在什麽也別問。”他讓她乖乖地閉了嘴,讓他喂飯。
她的食量一向不大,很快他們就分食了一碗粥,但大多進了他的胃。
“好了,我帶你去見恩人。”他又輕松地抱起了她往門外走去。
出了門,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屋子,有着簡單而大方的家具,應該是廳堂吧。若謙直往大門走去,在大門口停住了。
門外是一個小小的轉着籬笆的庭院。幾只雞正追逐着玩樂。一對看起來有相當年紀的夫婦正在院落一隅的小菜地上忙碌着。
一看到有外人,她就就掙紮開來了,若謙喑嘆一口氣,放下了她,與她并肩站着,但左手卻說什麽也不願放開,固執地纏在她的細腰上。
也許是她掙紮的動靜驚動了那對忙碌的夫妻,他們回過了頭,投來友善的一笑,不約而同地起身,朝他們走過來了。
走近了,依依才看清他們。他們的臉上似乎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但花白了的發絲卻說明他們已有相當的年齡了。乍一看,這是一對普通的鄉野夫婦,簡單樸素的衣着,友善熱忱的表情。但他們身上卻散發着渾然天成的氣質。男的是一種高貴的如貴族般的氣勢,女的卻是婉約的恬靜的清靈氣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是一對不平凡的夫婦。可是為什麽他們會隐居于鄉野而如此怡然自得呢?
“大叔,大嬸。”若謙恭敬地作揖,有禮地問候,依依也跟着福了福身。孰料那男的卻露出了不悅的表情,轉向了自己的妻子,抱怨似地問道:“小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為什麽他老叫我大叔?”說着還不停地摸自己的臉,似乎想證實自己确實還年輕。
“宇子,你不老,至少不比我老。人家叫你大叔是看得起你。”妻子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胸膛,雙眼卻不停地翻白,似乎對丈夫的不服老不以為然。
而男子卻頗為滿意她答案。他轉向依依,自作主張地介紹開發:“姑娘,我叫擎宇,這是我老婆晴晴。你要叫我宇大哥,不可以像那臭小子一樣叫我大叔。”說完還不滿地瞪了若謙一眼。
依依嫣然一笑,多特殊的一對夫妻啊,她順從地喚了一聲:“宇大哥,你叫我依依就可以了。晴大嫂,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了。”晴晴發出爽朗的笑聲,和她的氣質和年齡都不相稱的笑聲,但聽起來格外親切,“老頭子賣乖,我跟着沾光,一下子年輕了幾十歲。”
“走,進屋坐着說話吧,你的傷還沒好不宜久站,而他嘛?”晴晴的眼若有若無地瞥了若謙一眼,“一直在照顧你,也該累了。”帶着暧昧的神情朝依依俏皮地眨了眨眼,看到依依的臉悄悄地紅了,她露出得意的微笑。
四個人進了屋落座,晴晴為每個人沏了一杯茶。茶葉很普通,但泡出來的茶卻很香,看得出來她頗精于此道。依依也略知茶道,但卻絕泡不出這樣的好茶,她的茶藝相當程度上要靠茶葉的品質輔助。她深深地好奇起來,這對乍看平常的夫婦身上仿佛披着神秘的面紗,讓人看不透。
但她并不是個好探人隐私的女子,所以再好奇,也只是自己慢慢地觀察,絕不會開口探問。她挑了個安全的話題,打破了沉默:“想不到晴大嫂不僅精于廚藝,連茶都泡得比別人香上三分。”
不料,話音未落,晴晴就豪爽地笑開了,那樣潇灑肆意的笑,是依依所不能想像的,她從不知道女子也能這般酣暢大笑,笑得神采飛揚。而宇大哥并無一絲不悅,反而百般縱容寵溺地注視着她,勾着溫柔的笑。依依不自覺地泛起了一抹微笑,看着晴晴,眸中帶着一絲欣羨。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這樣笑得快意淋漓的,根本不用管什麽禮教、古訓。”不知何時,若謙的上身橫過了隔在中間的桌子,附在她耳邊低語。
依依回過頭,訝異地看着若謙,眼中帶着感動,夫君總是如此縱容她。若謙笑而不語地與她對視,用眼神傳達他的鼓勵。
這時,晴晴已收住了笑聲,她那宛如少女的清脆嗓音喚回了他們的注意力,她的臉上猶帶着濃濃的笑意,還有幸福,經過歲月沉澱的幸福如陳年老酒似的香醇,她看了一眼擎宇,才回頭對若謙和依依說:“依依,你這可是過獎了。飯不是我做的哦,是老頭子做的,我最怕進廚房了。打從我燒了一次廚房之後,他就不讓我進廚房了。”她的下巴朝擎宇揚揚。
依依當即愣了,好似聽到了天方夜談般的難以置信。若謙也有一瞬的錯愕,但他很快露出了然的微笑。他以為自己夠出格,想不到還有人比他做得更徹底,至少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為依依洗手做羹湯。他覺得他應該和依依在這多留一段時日,也許對依依大有助益,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們還得盡快趕回洛陽去呢。也許等事情明朗之後,他可以帶依依再來做客。
擎宇和晴晴似乎早已習慣了別人驚異的表情,并不以為忤。擎宇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捏了捏晴晴的鼻尖,笑罵:“晴晴,多大的人了還不知羞,幾百年前的糗事還好意思說出來讓人笑話。”真的,如果不看歲月留下的标記,也許你會以為這是一對新婚燕爾,恩愛形于外的小夫妻,完全仿若無人的親密動作、言語,甚至是情意纏綿的眼神。
依依困惑着,這是怎樣一對特殊而驚世駭欲的夫妻啊,但他們看起來是如此的快樂。難道他們一點也不懼世俗的眼光嗎?這是否就是為什麽他們隐居在這人煙稀少的鄉野呢?
她側過頭去看若謙,試圖尋求解答,卻發現他正輕松自若地閉目養神,一點也沒有她的困擾。突然之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夫君,她的夫君本來就是個超脫世外的人,他也總是如此肆意妄為,一直在乎外人眼光的人都只有她一個人。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的行徑太過放肆,不是世人能接受的。但她今天卻遇上了這樣一對不凡的夫妻,讓她明白了,原來人生也可以有一種完全不同的風貌。
幾天後,若謙和依依終于要離開這短暫的快樂日子了。
這幾天,他們在這裏真的過得很快樂。擎宇夫婦真的是很寶的一對老頑童,他們有着最純樸的秉性,那是經過驚濤駭浪後的還璞歸真,有着經過歲月錘煉沉澱的智慧。喜歡上他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被他們的快樂和幸福感染更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誰也想不到這一對鄉野夫君居然有着驚天動地的身份。擎宇已年近花甲了,30多年前,是皇帝跟前紅極一時的人物,更是衆望所歸的皇太子。誰料,他卻是只愛美人不愛江山,一見鐘情愛上了晴晴。晴晴的身份卻不容于皇家。一個身世不詳的女孩,有一個當鸨娘的養母,雖然沒有在青樓挂牌接客,卻也已難言清白。要嫁個普通人家尚且不容易,何況是最為尊貴的皇家呢?又有誰會接受她成為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後呢?但一切無妨,他們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了。擎宇為她放棄了皇位,被貶到北疆戍守邊防。直到新皇登基,他們才重回京都。擎宇被策封為王,賜第洛陽王府。但回到凡塵俗世,反而讓他們不如在邊疆自在了。他們一言一行在處處以禮教為典範的東都裏顯得格格不入。最終把王位傳與甫成年的兒子,夫妻到了洛陽郊外隐居,在這裏一住近20年。
他們是一則傳奇,令人感動的傳奇。
若謙和依依因因緣會際有機會解讀了這一則傳奇,他們對人生、對婚姻,對他們還很陌生的愛情都有了新的認識。
如今,他們就要帶着這份生活的匮贈離開了,前往洛陽,去解決他們的那團迷霧。
若謙從二裏外的一個小村子雇了一輛馬車,破雖破,但總算是個代步的工具了,他可舍不得他如花嬌嫩的妻子再受一次傷。
馬車就停在小路上等着。晴晴正拉着依依說悄悄話,不知她都說了些什麽,惹得依依雙頰飛紅。而短短幾日已成忘年交的擎宇和若謙則高聲闊談。
擎宇拿出一塊玉佩交于若謙,交待道:“我雖然算是被貶到洛陽的,但怎麽說洛陽王府在洛陽還有點勢力。這玉佩你拿着,若有需要就到洛陽王府找王爺要人幫忙。”
若謙推了回去,搖了搖頭,露出幾天來第一個沉重的表情,“雖然事情是怎麽回事我都還搞不清,但我想商家的事應該還用不到官府的力量吧。”
“我說拿着就拿着。事小當然好,若萬一事搞大了呢,我這遠水到時可救不了近火。”虎眼一瞪,威嚴立現,他不由分說地把玉佩挂上了若謙的腰際。
這時,晴晴拉着依依過來了。人還沒走近,她就催促開了:“上路吧,不早了。”臉上帶着詭異的笑。依依則紅霞覆面,頭都快垂到胸前了。
擎宇無奈一笑,一手攬過晴晴,半帶指責關帶寵溺地說:“小晴,你又在教壞人家了,也不怕吓到人家。”這個女人被自己寵了幾十年,寵得無法無天,可是能怪誰呢?
依依雖然還是很不好意思,但還是勇敢地擡起頭來為晴晴辯護:“沒有的事,晴嫂只是教了我一些事。”但勇氣顯然不足,話音漸低,臉紅得快滴血了。
“依依,走吧。大哥,大嫂,我們告辭了。”若謙決定解救他快大腦充血的的娘子,于是幹淨利落地告了辭,摟着依依就往院外走。
“走吧。我們就不送了,有空記得來看我們。”擎宇爽快地喊着。快樂的人不适合送別的感傷。
馬車漸漸在小路上走遠了。風揚起一陣塵土,模糊了遠去的車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