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陸花秀秀恩愛
有些時候，陸小鳳也會想，如果當年的他沒有遇到過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那麽一切會不會不大一樣。
可惜事情沒有任何也許。
他是陸小鳳，總會被麻煩找上門來的陸小鳳。
彼年正是除夕，他正在花滿樓的屋裏賴着。
不知道為什麽，江湖那麽大，人又那麽多。
卻只有這一處百花樓能夠讓人徹徹底底地靜下心來，在這百花樓裏，仿佛有半點閑雜心思都是一種亵渎。
花滿樓就在案前坐着，他神色淡淡，明明是個不及弱冠的少年，卻依舊有着看穿世事的平靜。
而他的唇角總是微微彎起的，似是一種無聲無息的愉快。
看着這樣的花滿樓，陸小鳳的心思也不由得寧靜起來。
“來年要去何處？”陸小鳳問道。
花滿樓神色掠過一絲訝然，擡眼看過去，事實上也只是在眼底形成了模糊不清的輪廓：“去何處？”他的聲音煞是好聽，卻帶着半點困惑：“為何要去別處？此處別處，卻也無甚麽區別。”
陸小鳳搖搖頭：“非也非也，江湖很大，總有很多新鮮事。”
花滿樓驀地失笑：“在陸兄的眼中，似乎麻煩也不過是新鮮事。”
他的語聲帶着些許玩味與促狹，卻依舊是君子溫爾。
陸小鳳眨眨眼：“不是嗎？總是麻煩來找我，我卻是從不曾主動找過麻煩。”
他的語氣分明寫着無奈，眼底卻是含笑的。
花滿樓沒有說下去，他處事淡然為人坦蕩，卻是從來不為難朋友。
不為難任何人接受他的觀點。
他像是包容萬物的水，溫和而可親，卻依舊有着君子铮铮鐵骨。
陸小鳳覺得很舒服。
他看了花滿樓片刻，忽地開口：“大抵是過了年了。”
“或許。”花滿樓平靜地飲了一口茶：“陸兄來花某這裏過年，卻是讓我有些意外。”
“我們也算是很熟了。”陸小鳳眨眨眼，四條眉毛同時動了動，看起來有些好笑。
花滿樓側過頭來，這一次臉上分明寫着笑意：“是嗎？可花某一直以為，陸兄更愛百花叢中過。”
陸小鳳笑了出來，他的笑聲亦是清清朗朗的：“此處不是百花樓嗎？”
花滿樓笑意微微，卻是沒有說下去。
“平生有花兄一個知己，已經足夠了。”陸小鳳這樣說，半晌方才問道：“今日特例，也是不飲酒？”
花滿樓能夠聞到陸小鳳懷裏的酒香，他搖搖頭笑了笑：“不。”
“為我破一次例？”陸小鳳鬼使神差地問道。
花滿樓明顯動作一頓，卻依舊搖頭：“為何要破例？”
“我想帶花兄去一個地方。”陸小鳳目光放得很遠，複又轉向花滿樓時，眼底有分明的憐惜，可惜這些情緒盡數被掩埋下去，花滿樓亦是不曾察覺到：“萬梅山莊。”
天下最寒的一柄劍，天下最冷的一個人。
據傳是當世劍尊的徒弟，劍道出神入化。
而同樣出神入化的，還有他的醫術。
“萬梅山莊西門吹雪，還有白雲城主葉孤城，”花滿樓平靜的神色隐約有向往：“與其去見西門吹雪，我倒是更想見見那傳聞之中的葉孤城。”
陸小鳳笑眯眯點頭：“既是要去，想必他二人也是在一處。”
小話本上早就傳得神乎其神，兩人若是不在一處倒是怪事。
花滿樓蹙眉：“為何？”
陸小鳳一口酒哽在喉間嗆了個夠嗆：“花兄不看……”
看着這素淨的百花樓，陸小鳳默默将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好吧，花滿樓定然是沒看過小話本的。
“無妨，去了便知。”陸小鳳笑道，決定擇日便拉了花滿樓啓程。
不知為何，陸小鳳看着平靜的百花樓，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這也算是第無數次和花滿樓一起跨過一年了。
在認識花滿樓以後，鬼使神差地，他再也不曾在過年的時候到任何地方風流快活，而是固守在這安安靜靜的百花樓裏，看着花滿樓一杯一杯地飲茶，心卻是慢慢沉靜下來。
難道是……
自己注定要孤獨此生？
陸小鳳眨眨眼，再看看同榻而眠的花滿樓。
花滿樓溫潤的眉眼好看至極，他竟是忽然着了魔似的，想要伸手去描摹。
直到手指到了花滿樓眼前，被輕輕擒住。
“陸兄？”花滿樓的聲線一派清明。
陸小鳳有些尴尬：“花兄你……假寐？”
花滿樓呼吸頓了一拍：“只是淺眠罷了，抱歉。”
他溫雅的聲線停在耳邊，陸小鳳只覺得整個人先酥了一半，掩飾什麽似的忙着拉緊被衾：“晚了，睡吧。”
“嗯。”依舊是好聽的鼻音。
陸小鳳緊緊背對着花滿樓，覺得心跳漏了好幾拍。
完了完了，真的要孤獨終生了，關鍵還要拉上花滿樓！
哦不對……
陸小鳳忍不住小心地轉過頭去，看向長發柔順的花滿樓。
他的背影依舊是好看的緊，陸小鳳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這樣下去，好像也不錯。
注定是無眠夜。
第二天一大早，陸小鳳頂着黑眼圈拉花滿樓啓程。
兩人一路游山玩水，到了萬梅山莊已是半月以後的事情。
“四條眉毛陸小鳳求見西門莊主。”陸小鳳在門外客客氣氣道。
花滿樓看過去，似是第一次看到陸小鳳這樣正經的樣子：“你是要……”
“請西門莊主給你治治眼睛。”陸小鳳誠言。
花滿樓的手不自覺地一顫，他的聲線依舊是平和的：“陸兄，你不必……”
不必什麽？
花滿樓沒有說下去。
陸小鳳微微笑了笑：“只要是我能付得起的代價，便是無妨。”
小話本裏都說了，西門吹雪是霸道冷酷冰山攻。
曾經為了葉孤城做了很多事，在創立萬梅山莊的時候更是心狠手辣，手上沾滿了鮮血！
簡直奏是修羅一樣的角色！
盡管如此，西門吹雪又是一個好人，絕對不會殘殺無辜，是人們喜聞樂見，錯，非常喜歡敬仰的人。
雖然覺得略為矛盾，陸小鳳根本沒有聽明白，但還是覺得應該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那一種！
陸小鳳帶來了全副家當，甚至還打算好了對方要自己一只手一只腳什麽的。
略心疼。
可是為了花滿樓，倒是也沒關系了。
這些話被如實地轉達給了西門吹雪。
彼時的西門吹雪正與葉孤城對弈，聽聞此語卻也不自覺地停下了手中的棋招，難得地頓了頓蹙眉：“陸小鳳？”
葉孤城颔首，微微笑道：“四條眉毛陸小鳳，此時一見，卻也是個奇人。”
“四條眉毛……”西門吹雪在寥寥無幾的瑣事記憶中思索片刻搖頭：“視那兩條眉毛如性命的陸小鳳？”
葉孤城聞言颔首：“這樣說卻也不錯。”
“很好。”西門吹雪眼底掠過一絲微光颔首道：“既是如此，如若他肯将自己變成兩條眉毛，便請二位進來。”
這話一出，葉孤城微微怔住，半晌方才搖頭笑道：“西門……何時竟見你有了這般的促狹心思？”
西門吹雪微微笑了：“是師父的招數，看來很好用。”
“他們只怕與我們是一樣的。”葉孤城道。
這一次西門吹雪沒有停頓，只将棋子落定：“既是如此，那麽這想必算不上什麽。”
果然不出幾人所料，很快兩條眉毛的陸小鳳和花滿樓便站在了眼前。
西門吹雪落定最後一子，默然嘆息：“你贏了。”
“是。”葉孤城擡眼看過去，準确無誤地落定在花滿樓身上，他站起身微微颔首，語氣中的疏冷去了，反而多了些許欣賞：“百花樓樓主花滿樓，聞名已久。”
“白雲城主，幸會。”花滿樓微微笑着，讓人如沐春風。
而另外兩人卻絲毫沒有這邊的好氣氛，陸小鳳看着眼前一臉寒霜的西門吹雪，默默拱手道：“我是陸小鳳，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西門吹雪微微颔首，回了個禮，唇角輕彎聲音冷冽如雪：“現下卻是兩條眉毛了。”
陸小鳳默默憋回了想說的話。
很多年後，四人回憶起這一幕，還是會忍不住唏噓感嘆。
再往後，除夕夜變成了六個人，玉羅剎和喬晟一對，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一對，陸小鳳和花滿樓一對。
極其偶爾的時候，也能看到戚少商和顧惜朝一起過來一趟。
除夕夜總是熱熱鬧鬧，溫度暖融，氣氛剛好。
也有些時候，陸小鳳會掀起來舊賬，說說自己曾經被迫剃了兩條眉毛的事情，這種時候總會被花滿樓灌上兩口酒，就默默地安靜了。
這些都是後話了。
他們成了最好的朋友，浩然江湖生死之交。
而同樣，後來的日子裏，陸小鳳無數次拿着小話本去調侃西門吹雪，最後被忍無可忍的萬梅山莊管家扔了一筐陸小鳳和花滿樓的二十禁小話本出來，才哀哀怨怨地消停下去。
時間太快，歲月太遠。
命運無情卻又多情，他們讓最好的人在最好的時光裏相遇，從此江湖之中多了一雙人，多了一對知己。
同樣，在往後的漫漫長路中，給了他們攜手并肩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