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穆老四愣是沒能将郁聲從大氅裏哄出來。

渾身散發着桂花香的歐米伽蜷縮成一小團,抽抽搭搭地在後座上抹眼淚。

穆聞天愁容滿面地坐在駕駛座上,摸出了一根煙。

他找到火柴,點火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含含糊糊的抱怨:“不許抽。”

是躲在大氅下的郁聲在說話。

穆聞天連忙将煙收起來,轉身道:“聲啊,還難受嗎?”

郁聲又不吭聲了。

穆老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低頭看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褲裆,無聲地嘆了口氣。

而在大氅裏躲着的郁聲已經緩過了神,把皺皺巴巴的短褲拽到大氅下,紅着臉穿上了。

他的手觸碰到自己的腿根,身子抖了抖,想到穆聞天的大手,雙腿忍不住絞了起來。

四哥、四哥的手很厲害。

可惜……

郁聲垂下眼簾,心裏咯噔一聲,想到了穆聞天的隐疾,心裏瞬間湧起了酸澀的情緒。

這麽厲害的穆四哥,在床上居然是個不行的。

郁聲攥着大氅,意猶未盡地蹭着腿。

他是個即将到汛期的歐米伽,自然要考慮那方面的事情。穆老爺子好心,為他整理了一個名單的阿爾法,随意挑選,可要讓郁聲說實話,他只想與自己信任的人共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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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這對大多數歐米伽而言,都是奢望。

他們的理智會在汛期,因為阿爾法的靠近而潰散。

哪怕是清醒時厭惡至極的阿爾法,聞到對方的氣味後,也會在對方面前展露出最不堪的一面。

郁聲眼角又滑落了一行淚。

他寧願在穆四哥面前浪蕩,也不要因為汛期的到來,嫁給一個從未謀面的阿爾法。

穆老四不知郁聲心中所想,他抽不了煙,只能與自己精神的老二面面相觑。

他知道郁聲對自己的影響大,卻沒有想到,居然有這麽大。

不過想來也是。

一縷淡淡的桂花香,就能将穆聞天身上隐藏了二十七年的文身激出來,如今有了更深入的接觸,老二自然精神抖擻。

可是他已經把郁聲折騰到縮在大氅裏不肯出來了,再當着面弄……怕是以後再也沒有和郁聲親近的機會了。

穆老四只能憋着。

但是穆老四憋着,郁聲就産生了懷疑。

原來四哥的隐疾已經嚴重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郁聲難過得在大氅裏嘆氣。

要不就是……他的味道,四哥不喜歡。

郁聲吸了吸鼻子,覺得桂花香很好聞,穆聞天不可能不喜歡。但若是喜歡,不就更說明,四哥的病非常嚴重了嗎?

他想了一圈,把自己想得頭痛欲裂,等穆老四将車開到穆府門口,還是不肯從大氅底下鑽出來。

“聲,到家了。”穆聞天清了清喉嚨,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正常一些。

北風混着雪粒子,劈頭蓋臉打了穆老四一身,穆老四渾不在意,只站在車邊,低頭瞧着不斷蠕動的大氅。

“你幹嗎呢?”

大氅立時不動了。

穆老四恍然大悟:“找褲子?”

大氅開始拼命抖動。

是郁聲臊得要命,在渾身哆嗦。

穆聞天以為自己猜對了,大咧咧地伸手:“我幫你……”

話音未落,大氅被紅着臉的郁聲掀開。

四目相對,各有各的情緒。

郁聲瞪着眼睛,唇抿成了一條線,看着穆老四的目光,夾雜着恨鐵不成鋼和一絲絲的心疼。

穆老四不解地愣住。

郁聲跳下車,腳下一軟,又硬生生站直,裹着皮子,扭扭捏捏地往穆府裏走。

穆聞天連忙拎着大氅追上去,想要披在他的肩頭,又怕氣味再把汛期給折騰出來,就用身子擋住風,伸手虛虛地扶住了歐米伽的手臂。

郁聲沒拒絕。

他眼眶微紅,不忍細想穆四哥的隐疾。

他倆就這麽別別扭扭地走着,直到在門房裏打瞌睡的殷二叔瞧見了他們的身影,急匆匆地跑出來:“四爺,老爺找您呢。”

穆聞天腳步微頓:“我爹找我做什麽?”

“好像是奉天的事。”當着郁聲的面,殷二叔沒把話說透,含混道,“您去了就知道。”

穆聞天了然,點頭應允:“我這就去。”

不承想,身邊的郁聲聽了,背對着他,憋悶地來了句:“我先回屋了。”

“回屋?”穆聞天鋒利的眉一挑,來不及阻攔,郁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風雪裏。

“四爺,您這是惹小少爺生氣了?”殷二叔看得明白,恍然道,“您可千萬別拿對付七少爺那套對付小少爺。”

“我哪兒有?”穆老四直喊冤。

“那您怎麽把人家得罪了?”

穆老四瞬間噎住。

他怎麽把人得罪了?

他把弟弟折騰到汛期,還幫弟弟幹了那檔子事。

殷二叔瞧着穆聞天陰沉的神情,自以為猜到了真相,哈哈大笑:“四爺,小少爺身子不好,脾氣也軟,您說話可別那麽沖,平白吓着人家。”

穆聞天有口難言,胡亂點着頭,轉身向着另一個方向走了。

穆老爺子在三姨太的屋裏等穆聞天。

屋內的火爐上炖着一鍋雞湯,三姨太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攪動着,時不時嘗一口湯,再往裏放調料。

“老四啊。”穆老爺子向進屋的穆聞天招手,“來。”

穆聞天走了過去:“爹,你找我?”

“你三媽媽惦記着你身上的傷,給你炖了只老母雞。”穆老爺子笑呵呵地望着雞湯,“你等會兒端回去,叫郁聲一起喝。”

穆老四點頭。

提到郁聲,穆老爺子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語氣裏帶着無奈:“是咱家對不起人家在先,所以汛期的事,不能馬虎……先前整理出來的名單,我和你三媽媽商量了一下,覺得不夠好。”

“要是都像韓窮那樣,肯定不行。”三媽媽在一旁插話,“郁聲嫁過去,不是上杆子去受罪嗎?”

“的确,韓窮那小子不是什麽好人。”穆老爺子搓了把臉,“不過這件事也給我提了個醒——咱們為什麽非要在奉天城裏挑呢?”

穆聞天聞言,心裏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我忽然想起來,前幾天漢辰的孫子從德國回來了。他是你六弟的同學,人品一定不錯。”穆老爺子拍着大腿,信心十足,“我幫你約個時間,你帶郁聲過去瞧瞧。”

李漢辰是穆枯山認識了十幾年的老朋友,知根知底。

他的孫子,絕對不會像韓窮那樣渾蛋。

穆老四一聽就急了:“爹,我……”

“行了,把雞湯端走。”穆老爺子事情說完,擺着手将兒子往屋外趕,“你最近好好養傷,若是實在不行,老七陪郁聲去也成。”

“不成。”穆聞天脫口而出,“還是我去。”

“也是,老七那個不着調的性子,去了也沒用。”穆老爺子深以為然,見三姨太将煲雞湯的砂鍋端了起來,轉身準備出門,“我最近幾天有事,怕是會離開奉天去海參崴。”

穆老四滿心的糾結在聽見穆老爺子的話後,暫時消停了:“爹,出什麽事了?”

“海參崴出了些問題,我得過去瞅瞅。”穆枯山裹上大氅,瞧見領口花白的毛,又稀奇道,“郁聲懷裏那貂,是你送的?”

穆聞天點頭說是。

“他喜歡?”

穆聞天繼續說是。

穆老爺子心裏有了數。

“老四,給,端去跟郁聲一起喝吧。”三媽媽見穆老爺子走了,起身撣了撣手裏的灰,細心叮囑,“拿東西墊着,小心燙。”

“謝謝三媽媽。”

“有什麽好謝的?”三姨太将散落的發絲撩到耳後,輕聲安慰,“海參崴的事,應該好解決。要不然,你爹早急了,還會拖到今天才過去?”

穆聞天的神情松快了些。

三姨太又道:“還有那李家的小子,你爹已經看中了,這回要你帶郁聲去,其實就是走個過場。”

“看中了?”穆老四的心瞬間提了起來,走到門前又繞回來,“怎麽就看中了呢?”

“小心着湯。”三姨太也就随口一說,沒想到穆聞天上了心,連忙解釋,“也不是真的就看中了,是你爹找不到更好的人,覺得李家的小子最配咱家郁聲。”

“……怎麽,他家的小子不行?不對啊,我記得老四你還誇過他,怎麽就不行了呢?”

穆聞天僵硬地站在門前,無話可說。

李家的小子,幾年前,他的确見過。

那時,穆老六還沒離開奉天,帶着同窗來家中做客。

李家的小子似乎叫什麽李想成,取的“心想事成”的意思,人挺精神,脾氣也不錯,最重要的是,他為人正派,談吐得體,甚至還教育了當時年紀還小,就已經對玉春樓充滿向往的穆老七。

穆老四對李想成印象極好,人家走後,當着三媽媽的面誇了幾句,沒想到今日……

“三媽媽,我先走了。”穆聞天知道郁聲的婚事全由他爹做主,便沒有多說,只望着手裏的雞湯發愣。

他想和郁聲在一起,可瞧着郁聲方才的表現,哪裏像是歡喜的模樣?

穆聞天走了兩步,又停下,随便叫了個下人,讓人将雞湯送去郁聲房裏,然後站在風雪中,點燃了那支本該在車上就抽起的煙。

煙草氣息讓穆老四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想到郁聲,心下一片火熱。

不成,還得試試。

穆老四心想,若是郁聲心裏有他,他絕對不會給別的阿爾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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