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郁聲瞬間緊張起來,甚至忘記了羞澀。
他推搡着穆四哥,一個勁兒地往馬邊跑:“四哥,我要去找謝小柳。”
穆老四想起先前在做牌匾的鋪子裏看見過這兩個歐米伽,理所當然地認為,牌匾和謝小柳有關系。
……許是給哪個客人做的吧?
正想着,舉着牌匾的人繞着他們轉了兩圈,然後喜氣洋洋地繼續往藥鋪去了。
“要我送你去嗎?”穆聞天的注意力早就不在牌匾上了,直接攬住郁聲的細腰,将他抱上了馬背,“說起來,謝小柳剛剛是從李想成的包廂裏跑出去的。”
“啊?”因為牌匾而窘迫的郁聲吓了一跳,扭頭抱着穆四哥的胳膊,求他說清楚事情的經過。
穆老四順勢将郁聲攏在大氅裏,一邊牽住缰繩縱馬狂奔,一邊将包廂裏發生的事細細地說了。
但說得再複雜,其實也就是一件事——謝小柳很可能被李想成咬了脖子。
郁聲聞言,立刻坐不住了,他晃着腿,催着四哥快些騎,一到玉春樓門前,就自個兒從馬背上蹦了下去。
穆老四的眼皮子微微一抖,見郁聲沒摔着,懸起的心才落下,繼而後知後覺地別扭起來——哪有阿爾法主動送歐米伽來玉春樓的道理?
穆老四眯了眯眼睛,緊跟着郁聲走了進去。
天沒黑,玉春樓裏冷清得很。
郁聲三步并作兩步,嗒嗒嗒地跑上樓,按照記憶中的方向,敲響了謝小柳的房門:“小柳,我是郁聲。”
昏暗的樓梯間沒有什麽光,只有從謝小柳的屋內透出的明黃色的燭火,映亮了他眼底的擔憂。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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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柳打開了門。
逆着光,郁聲瞧不清謝小柳的神情,着急忙慌地蹿進去:“你還好嗎?”
說話間,他聞到了奇怪的血腥味——謝小柳面色慘白,脖子上纏着一塊剛貼上去的紗布。
郁聲吓壞了,捂着嘴驚叫:“你被——”
他“咬”字尚未說出口,嘴巴就被謝小柳捂住了。
謝小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的小少爺哎,小點聲,這個鐘點,樓裏許多人沒醒呢。”
郁聲眨巴眨巴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謝小柳又道:“不許告訴別人。”
郁聲想,四哥已經知道了,不算別人,所以又眨巴眨巴眼睛。
謝小柳這才松手。
郁聲一口氣堵在胸腔裏,想叫,又顧忌着方才許下的承諾,只得鼓着腮幫子,一個勁兒地盯着謝小柳的脖子瞅。
謝小柳被他瞅得不好意思,主動解釋:“被咬了一下,沒所謂的。”
“怎麽能說沒所謂呢?”郁聲嘴一張,音調就是高的,“你都被咬了!”
“只要不成結。”謝小柳搖頭,将之前在藥鋪裏拿的藥拿出來,蹙眉挑選,“吃點藥,忍一忍,阿爾法的氣味一散,我就又是一條好漢。”
郁聲不贊同地抿唇:“對身體不好。”
就算他是個什麽經驗也沒有的歐米伽,也知道後頸被咬意味着什麽。
“你呢?”謝小柳對自身避而不談,轉過去問郁聲,“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郁聲一句到嘴邊的“我沒什麽打算”,在想到穆聞天以後,化為了幽幽的嘆息。
四哥有隐疾呢。
謝小柳見他跟着自己一道犯愁,哭笑不得:“你現在已經是穆家的小少爺了,還怕什麽?”
郁聲嘟囔道:“我也快到汛期了呀。”
“第一次?”
“已經……已經打過一針了。”
謝小柳恍然大悟:“怪不得穆老爺子着急給你找阿爾法。”
郁聲忙不疊地點頭,心道,他已經找到了,就是……就是有點不行。
唉。
郁聲憂愁地揉了揉臉,目光落在謝小柳的後頸上,擔憂道:“疼嗎?”
謝小柳大咧咧地搖頭:“總好過成結。”
“成結……疼嗎?”
“哎喲我的小少爺,我沒成過,給不了你建議。”謝小柳硬是被他逗樂了,“但咱們是歐米伽,成結哪有不疼的?除非下輩子投胎,運氣好,投成阿爾法,否則,總會疼的。”
郁聲一聽成結很疼,立刻吓得哆嗦起來,水汪汪的眼睛裏也沁出了淚。
他怕疼呢。
謝小柳見狀,徹底無奈,坐在郁聲身邊,耐心地哄:“你甭哭,快換個角度想想……若是和喜歡的人成結,再痛也值得。”
喜歡的人……
郁聲連忙把淚眨回去。
若是和四哥成結,他……他好像就不怕痛了。
“喲,有喜歡的人了?”謝小柳瞧見郁聲的神情,哪裏還有什麽不懂的?
歐米伽連忙攬住他的肩,興味十足地問:“誰啊,我認識嗎?”
郁聲羞怯颔首:“認識呢。”
全奉天,沒人不認識穆老四。
謝小柳的眼珠子微微一轉,沒想到穆老四,倒是想到了參加穆老爺子的認親宴上的那些人。
所謂的富家子弟,全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酒囊飯袋,沒幾個不上玉春樓的。
謝小柳想,郁聲說那個人他認識,倒也沒錯。
只是,這些人,連他都看不上,郁聲如何能嫁?
“不成,你得聽我說。”謝小柳念及此,憂心忡忡地握住了郁聲的手,“那個韓家的少爺,絕對不成。他上次來玉春樓,賬還賒着呢!”
郁聲茫然地擡頭:“啊?”
什麽韓家的少爺,他不認識啊。
“還有王家的公子,說是留洋回來的……我呸!他連洋文都不認識!”
“……?”
“哦對,那個錢家,更是不要考慮,他家老爺子手裏沒幾個子兒了,再過幾年,鐵定日子過得連我都不如!”
“……?”
郁聲稀裏糊塗地聽了半天,沒聽出個所以然來,躲在門外的穆老四,倒是聽得直樂。
謝小柳罵得好,那些阿貓阿狗,配不上他的聲!
謝小柳說着說着,話鋒一轉:“哎,你家的幾個哥哥……”
昏昏欲睡的郁聲瞬間驚醒。
“七少爺是個憨的,人不錯,就是……就是不像個阿爾法。”謝小柳托着下巴,遺憾搖頭,“你四哥呢,剛好相反,唉,只是像個阿爾法。”
郁聲琢磨片刻,恍然大悟。
是啊,他四哥,無論相貌還是人品,都是一頂一的好,連家夥什兒都大得驚人。
最好的阿爾法配件,他都有了,偏偏有隐疾。
再頂尖兒的硬件,用不了,可不就是“只是像個阿爾法”嗎?
郁聲和謝小柳對視一眼,目光裏都帶着點歐米伽才懂的遺憾味兒。
在屋外的穆老四徹底慌了。
什麽叫“只是像個阿爾法”?
他就是啊!
屋內的沉默折磨着穆聞天緊繃的神經。
阿爾法雖然聽不明白謝小柳的話,可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什麽好話。
穆聞天焦慮的時候,郁聲和謝小柳已經從穆四哥聊到了先前那家藥鋪。
“除了打針,有些藥也能推遲汛期。”謝小柳給郁聲科普藥的重要性,“我經常吃。”
“可是,再好的藥也有副作用吧?”郁聲不安地摸着自己的後頸,仿佛那裏已經印上了牙印,“總是要被咬的。”
謝小柳面色微僵:“拖一日是一日……對了,你有沒有給四爺再買點藥?”
“還沒呢。”郁聲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今天掌櫃的去送牌匾,剛好碰到我四哥,吓我一跳!”
謝小柳一怔,想象到穆聞天面對牌匾的場面,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哎喲!”
郁聲還在兀自害怕,抱着貂,心虛地拍胸脯。
雪貂在他懷裏安安穩穩地趴着,黑眼珠直勾勾地望着掩上的房門。
別人不知道,小貂可聞得出來,門外站着那個把它逮住的兇巴巴的男人。
穆聞天聽不清郁聲壓低的聲音,只勉強分辨出幾個模糊的字眼——什麽藥啊,汛期之類的,聽起來像是歐米伽之間的私房話。
阿爾法聽見,也該當沒聽見。
穆老四眼觀鼻,鼻觀心,又在門前站了會兒,發覺聽不清屋內的說話聲後,心有不甘地回到了玉春樓前。
冬日裏,風一吹,天上就開始落雪。
穆聞天點了煙,趁郁聲沒下樓,吸了兩口,再由着冷風把身上的煙草氣息吹散。
一支煙燃盡,郁聲剛好從玉春樓裏跑出來。
他蹦蹦跳跳地挪到穆聞天身邊,還沒張開雙臂抱住四哥的腰,步子就生生剎住了。
郁聲的鼻子皺了皺,不開心地抱怨:“四哥又抽煙啊。”
穆聞天忍不住把他擁在懷裏,啞着嗓子承諾:“以後不抽了。”
“真的?”郁聲不是很信地瞥了穆聞天一眼。
這一眼波光粼粼,直看得阿爾法心軟無比,當即想也沒想,就點了頭。
“真的。”
“那好吧。”郁聲收回視線,趴在穆聞天懷裏,哀怨地想——
四哥這麽好,怎麽就是有隐疾呢?
他的失落來得快,去得也快:“四哥,帶我去藥鋪。”
“怎麽又要去藥鋪?”穆聞天抱着郁聲上馬,自以為很了解地問,“幫謝小柳拿藥?”
郁聲噎了噎,心虛點頭:“是呢。”
穆聞天也就沒多問。
到了藥鋪,郁聲遮遮掩掩地尋到老大夫,說自己要買和上次一樣的藥。
老大夫許是怕了他和謝小柳,這回耳朵沒聾,三下五除二就抓好了藥,臨了,還不放心地叮囑:“這劑藥,藥效很強,可別一次性吃太多。”
當然,若是有和老大夫的兒子一樣的隐疾,吃再多也是沒用的。
郁聲抱着藥包,似懂非懂地點頭:“和上次比呢?”
老大夫捋了捋胡須,慎重答道:“和上次比,藥效強了兩倍有餘。”
郁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盤算着,上回四哥喝了一點藥渣,已經能硬很久,若是這回把藥效加強的藥全喝下去,怕是……怕是能和尋常阿爾法一樣勇猛。
郁聲美滋滋地付了錢,道了謝,扭頭往站在門前的穆老四身邊跑。
他的四哥站在風雪中,長身鶴立,不看他時,眼神淩冽又鋒利,可一對上他的視線,目光就軟化成了春水。
“四哥。”郁聲蹦到穆聞天懷裏,差點喜極而泣。
他的四哥吃了這藥,就能和尋常阿爾法一樣又熱又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