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于是,哭哭啼啼的郁聲還沒找到三媽媽,就被沖過來的穆聞天扛在了肩頭,颠兒颠兒地塞進了汽車。
穆老爺子也攙着穆老七的胳膊,一搖一晃地跟了上來。
“四……四哥?”郁聲慌亂地揉着眼睛,屁股一挨上坐墊,懷裏就被塞進來一只渾身是雪的小貂。
穆老七讨好地看着他:“你的貂,抱着吧。”
郁聲撣去小貂身上的雪沫子,巴巴地抱住它,然後戰戰兢兢地縮到了穆聞天的懷裏。
穆老爺子一回頭,見穆聞天抱着郁聲,郁聲抱着小貂,和和美美,黏黏糊糊,已然一副難舍難分的親密樣兒,自己要再說什麽,就是棒打鴛鴦了,登時歇了再開口的心思,眼睛一閉,幹脆裝起睡來。
穆博天沒那麽多顧慮。
他坐在穆聞天的身旁,目光不停地往他哥懷裏的歐米伽身上瞟。
穆老七一直覺得郁聲精致又漂亮,全奉天除了他四哥,沒有一個阿爾法配做他的弟媳夫,但他也從未将郁聲當作“四嫂”去看待。
不是他覺得郁聲不配,而是單純地沒往這方面想。
誰能想到,他的四哥會把弟弟拐上炕啊?
不過,穆老七仔細一琢磨,覺得郁聲還是很适合當他的四嫂的。
不為別的,就為郁聲的臉——好看啊!
穆老七從前成日往玉春樓跑,除了私心裏喜歡的謝小柳,還從未見過比郁聲還好看的歐米伽呢。
光這一點,就滿足了穆博天對“四嫂”的所有要求。
穆博天滿足了,閉目養神的穆老爺子卻不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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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穆老爺子平日裏誇老四誇得多,事到臨頭,反倒覺得老四哪兒哪兒都不好。
最不好的一點,就是不适合郁聲。
首先,兩人的性格不适合。
穆聞天是什麽脾氣,穆枯山這個當爹的最清楚了。別說哄人,怕是連句軟話都不會說!
而郁聲呢?
郁聲嬌氣,脾氣軟,說不準日後嫁了個知書達理的阿爾法,還會耍耍小性子。
這樣一個歐米伽,碰上了他家老四,鬧起脾氣來,會不會被從炕上扇下去啊?
穆枯山被想象中的畫面吓住,一個激靈,睜開了雙眼。
車內衆人各懷心思,誰也沒有先開口。
穆枯山悄悄轉頭,想看一看坐在後座上的郁聲,腦袋剛轉過去,就又忙不疊地轉了回來——郁聲正窩在穆老四的懷裏,哼哧哼哧地亂蹭呢。
穆枯山是過來人,心知汛期的歐米伽黏人,看他控制不住地黏着老四,連忙收回了視線。
事實上,郁聲只是想與穆聞天面對面地說悄悄話罷了。
他怕打擾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穆老爺子,使出渾身解數,連屁股都不敢擡起,只敢慢吞吞地磨蹭,盡量不發出一點兒聲響,急得額頭上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穆聞天見狀,悄聲問:“嘛呀?”
“聞聞。”郁聲的鼻尖撞在了穆四哥的下巴上,還順勢把貂也舉了起來,讓貂和自己一起聞。
雪貂聞穆聞天的右耳根,他聞穆聞天的左耳根。
穆聞天無奈地垂下眼簾,盡量忽視耳畔熱乎乎的風,先用一根手指将雪貂推到一邊,再攬住郁聲的細腰,将他牢牢地抱在了懷裏。
郁聲當然是信任穆聞天的,但信任與聞氣味,并不矛盾。
他從阿爾法的耳根聞到頸窩,又自然而然地順着頸窩往下聞,腦袋很快就開始往衣領裏拱。
“聲。”穆聞天失笑,擡手按住了他的後頸,“回家再聞。”
郁聲猛地清醒,紅着臉将腦袋從衣領裏拔出來:“四哥……”
“只有你,沒旁人。”穆聞天搶先一步,許下了承諾,“以後也只有你一個人。”
郁聲的睫毛随着穆四哥的話,飛速顫抖,渾身都散發出香甜的桂花香,然後軟綿綿地倚在了阿爾法的懷裏。
“我……我也只有四哥一個人。”他不甘示弱地許下承諾,“以後……也是。”
被穆聞天推開的小貂,這時才從坐墊上爬起來,叽叽叫着蹿到了穆老七的身邊。
穆老七捂着眼睛,吓了一跳:“我看不見,我什麽都看不見!”
郁聲循聲望去,面色更紅了。
他伸手将小貂從坐墊上撈起來,扯着穆四哥的外套,将自己和貂一起裹了進去。
哎呀,忘記七哥也在車上啦。
汽車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到了醫院。
車一停,郁聲就抱着貂,從穆四哥的腿上急吼吼地爬了下來。
他蹦蹦跳跳地在雪地裏轉了兩圈,以緩解在車上的尴尬。
但穆家父子擔心他的身子,哪兒敢讓他到處晃悠?
郁聲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穆聞天就再次把他扛在了肩頭,大步流星地往醫院裏走。穆博天也終于靠譜了一次,先他們一步沖進了醫院,将能找來的醫生全都找了過來。
醫院的醫生見了穆老七,吓了一跳,以為穆家的七少爺生了病,緊趕慢趕地跑來,但他們還來不及将穆老七拉進病房,就瞧見了滿臉嚴肅的穆老爺子。
這可不得了,生病的難道是穆老爺子?
醫生連忙又往穆老爺子的身邊跑。
可穆老爺子也不讓他們檢查身體,還讓他們趕快準備:“等會兒好好給人家做個全身檢查!”
醫生們面面相觑。
給誰做檢查啊?
很快,他們就有了答案——穆家的四爺扛着一個滿面通紅的歐米伽跑了過來。
“快快快。”穆老爺子的神情瞬間變了,緊張地招呼穆老四,“別摔着聲!”
本就小心的穆聞天,聞言愈發謹慎,單手勾着郁聲的腰,将他輕輕地放在了醫生的面前。
抱着貂的郁聲,脖子都羞紅了。
他垂着頭,氣鼓鼓地吸鼻子。
他哪有那麽金貴啊?
但是醫生受了穆家父子的影響,也提心吊膽起來,小心翼翼地将郁聲請進了病房,說是要做系統的全身檢查。
郁聲立時不幹了,扭頭往穆聞天的懷裏鑽:“四哥……”
“乖啊,聲,就去做個檢查,不是什麽大事兒。”穆聞天彎腰将小貂從他的手裏抱走,“四哥就在這兒等你。”
“七哥也在這兒等你!”穆博天笑眯眯地插話,“聲啊,咱做完檢查就回家,好不好?”
“是啊,只是個檢查。”穆老爺子一錘定音,“聲,跟醫生進去吧。”
穆老爺子都發話了,郁聲只好跟着醫生,一步三回頭地進了病房。
穆枯山臉上的笑意在他的身影消失後,也跟着消散了。
老爺子雙手負在身後,重重地哼了一聲:“要是檢查出個好歹,我看你怎麽辦!”
雖然沒指名道姓,但穆聞天知道,老爺子的話是對自己說的。
阿爾法雙唇緊抿,直挺挺地站在病房的門前,想着郁聲陷入汛期時,與自己纏綿時的黏糊勁兒,原本就不安的心,一點一點地懸了起來。
穆聞天不是沒想到郁聲的身子弱,只是在炕上,有些事,不是想到就能控制得住的。
再者,穆聞天沒經驗,頭一回上炕,難免有些激動。
郁聲不喊疼,他自然也不會停。
一來二去,真傷着人,也說不準。
穆聞天在病房外擔心,郁聲在病房裏也不好受。
他左瞧瞧,右看看,入眼皆是白花花的衣袍,鼻翼間也滿是陌生的氣息,心髒登時劇烈地跳動起來。
郁聲被藥麻暈,又被拍花子塞進麻袋的時候,也聞過奇怪的藥水味,醫院勾起了他最恐懼的回憶。
醫生們不知郁聲心中所想,全副武裝地圍了上來。
有人為他測體溫,有人幫他把脈,還有人輕柔地拂開他的衣領,想要看一看後頸。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醫生們全吓住了。
穆老爺子新認的小少爺,後頸上居然全是牙印兒,一看就是剛成結的模樣!
醫生們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齊齊噤了聲。
他們沒把郁聲被咬的事和穆老四聯系在一起,只覺得哪個膽大包天的阿爾法,背着穆家父子,侮辱了小少爺,登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若只是後頸被咬了,他們還有法子幫着郁聲擺脫胡來的阿爾法,可成了結……就真的沒法子了。
這就是歐米伽的弱勢之處,但凡成結,一輩子都會受到那個阿爾法的影響,也沒辦法和別的阿爾法在一起。
阿爾法剛好相反。
只要想,阿爾法和多少歐米伽成結都行。
發現了問題的症結所在,處理起來也就容易多了。
醫生們琢磨了一下穆家人的想法,決定用繃帶将郁聲的後頸包住,眼不見心不煩,然後又做了一系列常規檢查,結果還真查出了問題。
郁聲的身子骨弱,很多病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加上最近經歷了一系列變故,到底傷及了根本。
醫生們将郁聲送出病房的時候,神情很是凝重。
穆聞天接住撲向自己的歐米伽,心狠狠往下一沉。
“怎麽樣?”穆老爺子擠開穆老七,搶着問,“可是有問題?”
繼而因為醫生們躊躇不語,急得直跺腳:“麻溜的,別磨叽了!”
醫生硬着頭皮等穆聞天将郁聲抱走,才實話實說:“要好好養着……”
這廂,穆老爺子被雜七雜八的醫囑吓得魂飛魄散;那廂,郁聲扯着穆聞天的衣領,哭唧唧地嗅。
“四哥……”郁聲撓撓脖子上的繃帶,眼裏氤氲起水汽,“咬不了了。”
穆聞天一方面擔心他的身子,一方面被他傷心的理由逗得想笑:“那就不咬脖子。”
“那……那咬哪兒?”
穆聞天下腹一緊,知道這時候不能想歪,但目光還是落在了郁聲沾着水汽的唇上。
穆老四心跳如擂鼓:“咬……”
話音未落,穆老爺子和穆老七忽然從醫院裏沖出來,聲勢浩大地把郁聲又薅了進去。
穆聞天趕忙跟上,跟着聽了一遍醫生的囑托,心裏又酸又痛,忍不住将郁聲揉進懷裏:“我會照顧好他。”
“做哥哥的,就應該這樣。”醫生固然覺得穆聞天摟人的動作有些過于親密,卻沒有将他們的關系往深處想,反而感慨,“手足情深嘛。”
好好一句話,打的不僅僅是穆聞天的臉,也是穆枯山的臉。
可不是好哥哥嗎?
好到把弟弟拐上炕了!
穆老爺子的臉色随着醫生的話,一點一點地陰沉下來,瞪着穆老四,恨不能在他的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而穆老四懷裏的郁聲,突然仰起頭,揉着眼睛,把四哥往醫生面前推。
“聲?”穆聞天納悶地望着他。
郁聲看了看圍在自己身邊的醫生們,鼓起勇氣,細聲細氣地勸:“四哥,你也看看醫生吧,不能諱疾忌醫呀。”
總不能……總不能讓他每次到汛期,都給四哥喝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