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有點摸不透謝靈運,我覺得他在捉弄我,但我又找不到理由,更看不到他那些嚴肅神情中的破綻。我覺得他沒有捉弄我,但他的種種行為又都無法解釋。

我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我知道美貌對于見過世面的人來說,有幾分的誘惑力,他這種條件,倒貼的漂亮女人怕是有一火車,我肯定排不上號。

那他是什麽意思?

跟這個人打得這幾回交道,我不能說我一直處于劣勢,但好像也沒怎麽占上風。

自從我把原則從身上撕掉之後,我在人際關系上就跟開了挂一樣。因為不在乎,所以能如魚得水。像跟謝靈運這種有來有回的情況,不多見。

是因為我在乎了,還是他比看起來道行深?

我想了想,沒想太多,從機場回來去了一趟高麗那兒,試了試春季新品,順便跟她吃了下午茶。

我開始正常直播了,高麗淘寶店的銷量就上來了。她這幾天紅光滿面,走路蹦蹦跳跳的,雀躍得像個鳥兒,要多現實有多現實。

高麗還操心我呢:“你聽孟三九新歌沒有?就是海星傳媒拿過來那首歌。”

沒有,我忙着勾引謝靈運,沒空。

高麗說:“老K給她花了不少錢,說要推成一首爆款。他是不是想多了?就這種旋律簡單、歌詞膚淺的口水歌,能成爆款?”

我不認可孟三九寫歌的能力,但她的唱功确實不錯,她唱別人的歌火過不少:“很有可能。”

高麗不信:“昨天她又發朋友圈茶言茶語,說她年輕莽撞不懂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她很感謝你這麽久以來的忍讓。這他媽以後要是有人問你你們關系怎麽樣,你都不能說不好了,你說不好那就是小心眼兒。人家都主動給你道歉了,還把姿态放的那麽低,你作為前輩不接受就是不知好歹。”

我看高麗學孟三九學得像,笑了。

高麗瞥我:“你還笑。孟三九不知道怎麽勾搭上秦征了,倆人微博剛互關,就有營銷號發文了,标題還是‘孟三九得到了秦征的賞識?要大展身手?’,這要不是她自己找人發的我倒立洗頭!”

孟三九參加過一個網絡選秀,秦征是評委,他們是那時候認識的。

Advertisement

秦征跟我說孟三九的聲音辨識度太高,唱歌方面又技巧太多,運氣好能紅極一時。

只是紅容易,紅多久是問題。

辨識度太高的聲音,就不容易被市場認可,還沒有自己創作的能力,那就只能唱別人的歌。歌好,飯碗能用得久一點,歌不好,飯碗就碎了。

熱劇、熱電影、熱門小說OST會找知名的歌手,但更多還是找能讓人共情的聲音。歌聲是能夠讓人感動的,而讓人感動的歌聲不需要太多技巧。

秦征現在又跟孟三九搭上,我不想猜測他是為了讓我難堪,我知道我在他心裏什麽分量,他還不至于為了跟我賭氣就砸他自己的招牌。但我必須得防着他一手。

我小時候看電視,總覺得電視情節不可思議,怎麽一件事的發展能有那麽多種可能?既定的結果又為什麽會一波三折?

後來我知道,電視還是太片面了,真正的狗血大師是生活。

高麗拿着小勺子攪着咖啡:“我跟老K又聊過了,我們決定各讓一步,他不管我們,我們混好了他不問我們要一分錢,我們混不好他也不接濟我們。但合同期內,你跟我都必須對外說在他旗下。”

早就是這樣了,不過說清楚也好。

高麗又說:“你得寫歌了。市場是進步的,你如果停下來,就是退步。”

我有了點想法,最近晚上下了播都有寫曲。我沒告訴高麗,她好像也只是習慣性鞭策我兩句,已經開始下一個話題了:“看知乎了嗎?”

“沒有。”

“沒看就好,孟三九發歌,你相關的問題又多了,都是罵你的。豆瓣上幾個小組也都是拿你們倆對比的,沒句好聽的。”

把我跟孟三九捆在一起,只對我一人往死罵的帖子差不多都是在孟三九抄襲我之後出現的,那時候主要說我空口鑒抄,說我覺得誰的歌都是在抄襲我。

現在沒看過,不知道罵我的主要是罵什麽。

高麗說:“我就不明白了,聲明是我發的,說她孟三九抄襲的是我,怎麽就說是你污蔑她抄襲?而且就那個間奏,不說毫不相幹,只能說一模一樣,當代裁縫她孟三九舍我其誰。”

他們找一個聽過我們名字,但對我們了解不深的群體,聲情并茂的扭曲事實,洗腦強度大,煽動性高,再加上先入為主,這些人很容易相信他們說的話,并幫他們傳播。

高麗說:“他們截你之前回複網友的評論,截圖上你除了說滾,就是滾蛋,要不就是讓他們帶腦子評論,還有髒話。發帖人把這些截了圖,說你人品不好。”

我笑笑。

高麗也笑了:“重點來了,因為你人品不好,所以你說孟三九抄襲是污蔑。”

她換了個姿勢,看她的架勢似乎是為了順氣。“咱先不說你跟那些弱智評論對罵這事能不能跟人品挂鈎。就說這個因為所以。因為你人品不好,所以你說她抄襲就是誣陷?這有因果關系嗎?我本來還想跟他們口水大戰三百回合的,但看他們就硬黑,我也沒必要了。太降智了,沒腦子似的。”

我沒去看,但我想象得到,單看他們罵我的話也能想到他們彼時正咬牙切齒。

“那些問答下都沒什麽向着你說話的,這更成了他們斷定你人品不好的理由,甚至還說你大火的那首歌的數據都是刷的。”

她越說聲越高:“但問題是,那些問題都是什麽,你為什麽讨厭謝皇帝,要不就是,你怎麽看謝皇帝污蔑孟三九抄襲。這些問題表明了屬性,誰想不開在這些問題下替你說話?那不是找死?”

她把咖啡飲盡:“造謠沒成本,吃瓜也沒有。我以前也吃瓜,也真情實感,現在我經歷了才知道,當事人有多無奈,有多無辜。我前兩天跟老吳說這事兒,老吳說,信息時代,信息太多,造謠也更容易,但好像我們的教育沒有跟上時代步伐,沒有及時糾正,言論自由并不等于随心所欲、信口胡謅。每個人還是要知道一個道理,舌頭雖軟,也能穿石。不是自己親身經歷,就不能說知情。”

高麗說得有點多,把我聽迷糊了:“還得說老吳有文化,後邊這話你是說不出來的。”

高麗瞥我:“這跟你說網絡暴力,你嬉皮笑臉,好像被罵的不是你一樣。”

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暴力了,多幾次雖然不會對這種現象有所改善,但我本人會習慣。

網絡暴力是任何一個被大家所熟知的人都逃不開的命運,或早或晚,它總會來。

習慣就好。

我有次杭州路演,結束後有一個小規模的粉絲見面會。我跟我幾個忠實粉絲就聊到了這個話題。他們當中也有想走成名這條路的,我告訴他們,沒有心理準備,還是別打這個主意。

很好理解,原本是能平凡快樂過完這一生的,不平凡了,也就不快樂了。

我跟高麗見面總免不了聊這些事,我是不在乎,但提起确實添堵,所以我更喜歡跟景年聊天,景年什麽都不懂,他只懂怎麽讓我快樂。

景年,我都好久沒見到他了。

我站起來:“我還有點事兒。”

高麗瞪我:“每回跟你說點正經的你就掉鏈子。”

“先走了。”

我跟高麗分開去了科大,本想突襲,給景年一個驚喜,沒想到他不接電話。我不想撲空,就找人打聽了一下,聽說他去看電影了。那就是說,我網上買的兩張票沒人陪我看了。

我等了十分鐘,不等了,往外走。

剛走到車門,景年跟一個女孩兒從馬路對面過來。

确定那是景年無疑後,我上了車。

我沒沖過去問他那是誰,沒有鬧氣,沒有發火。是我一直忽冷忽熱,沒有給他安全感。他在我這兒就像一個小玩具,我有空了玩一玩,沒空了丢一邊。

他忍了我那麽久,已經很難得了。

我一個人去看了電影,日本片的鏡頭都很有空間感,就是感情表達過于克制。這一點就遠不如他們國家低成本的小電影。我不帶感情的看完,回家直播。

愛情小說裏都寫過,電影院、游樂場是邂逅的天堂,很多愛情就是在這些地方開始的。

大大小小的電影院、游樂場我不知道去過多少個,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別說邂逅,單身的男人都見得少,還不如我去蹦個迪遇的多。

我快到小區東門時,路邊有輛車摁了幾下喇叭,我透過窗戶往外一看,是梁文策的車。

他看見我了,我就不能躲了。而且我剛收了他的轉賬,再不理人有點說不過去。我把車停到一邊,上了他的車。

梁文策在抽煙,眼看着前方。

他正臉比較帥,側臉很一般,我就沒看他,臉歪向窗外,等他先說話。

他抽完一根煙,對我說:“他又找你了嗎?”

他在說秦征,我說:“沒有。”

他說:“他在韓國的事被壓下來了,應該是使了錢,但影響是有的,我看他微博好多天了,有評論韓國什麽的他都第一時間删了。”

我沒說話。我沒想到,梁文策會去盯着秦征的微博。

梁文策又說:“我在網上搜過了,他去韓國這段時間是沒有工作的,但他還有錢玩女人,又有錢下熱搜,就說明他有閑錢。具體下一條多少錢我不知道,但他排在三十多的位置,還有上升的趨勢,肯定不會太便宜。”

他摸到煙盒,沒有煙了,也不問我要,抹了抹嘴,接着說:“你跟他結婚知道他家情況嗎?”

秦征父母雙亡,百度百科裏有,這應該是真的,他總不至于賭咒他爸媽。其他的不知道了。我們結婚後,我只見過他一個小姨,很有距離感,但面兒上功夫了得,客套話總是說得恰到好處。

我沒跟梁文策說這一點,我跟秦征的婚姻問題不在他操心的範疇內。他也沒有身份代表我。他為我花心思,我沒得可回饋。我希望他懂。

梁文策扭過臉來,看着我:“阿慕,我下個月離婚。”

柔霧花灑噴出的是霧,但我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有被覆蓋。其實這些高科技給我用有點暴殄天物。畢竟我對社會沒什麽貢獻,要說破壞倒是能說出一二三。

我洗完,這種罪惡感随着我關閉花灑的那一刻,蕩然無存了。

我知道我不對,不好,不應該,但所有的不對,不好,不應該誘惑力太大了,我是個禁不住誘惑的人,不然也不會見一個,睡一個。

我直播到點了,就沒跟梁文策待太長時間,我也沒話說。他專門來告訴我他要離婚了,什麽意思不言而喻。我不說我不愛他,就說他對我已經沒有那麽大誘惑力,我就回應不了。

我跟高麗聊過了,接下來她會給我接相對多的商演、廣告。我新歌如果能火,她應該可以給我接到更多。加上淘寶店的分紅,我大哥酒吧的分紅,我再少買點奢侈品,我應該可以還一些。

梁文策這種體面慣了的,大概率不會讓女人還錢,但我不能這麽想,我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

高麗問我,梁文策愛我,為什麽我還要跟他劃清界限?反正我撈了他那麽多錢,他那麽好騙,我就一直騙下去又怎麽樣呢?我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沒跟她說,我以前不懂事,也讓人愛過我。他像一條狗,我抻着一條狗繩,時而緊時而松。他就這麽無法自拔。

後來,他被我傷透了,開始學我養魚,他用我對他的方式對更多人,把更多人拉下水。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要是我自己禍害人,報應我受着,那些人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究其源頭卻還是我的罪過,報應還是要報到我頭上,我覺得虧。

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再有對我情根深種的,我只能提早收手,盼他及時止損。

理清楚思路,我開播上班了。

只要有作品上熱門,我就會直播,這樣被看到的概率更大。我以前覺得什麽時候播無所謂,我也不是對紅有多大的瘾。當我認識到,寫歌需要成本,被人知道也需要成本,而成本就取決于我火不火。

我開始在意這一點。

我停止創作後,我的熱度被砍掉大半。現實教會我,熱情會退,喜歡會沒,我不能只守着我粉絲列表裏的粉絲吃老本。多少人愛我,都不能是我吃老本的理由。

如果我想要開發更多面的自己,在音樂的造詣更上一層樓,我就得有行動。

當然,主要是我現在一窮二白,房租要交,賬可能還要還。我再不出來工作就揭不開鍋了。

看謝靈運身邊的女人都不是等閑之輩,我靠臉已經是睡不成他了,那就只有把近水樓臺這一招發揮出奇效。

近水樓臺需要我按月交三萬五,三萬五的房租驅使我振作了起來。

只要我把謝靈運睡了,讓他那雙拿手術刀的手捏扁我的大胸,讓他的窄腰為我挺動,順便再讓他的舌頭伸到我嘴裏,跟我交纏律動……

我就收手,接着當狗。

錢和音樂的造詣?誰愛要誰要。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