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的飛機抵達,謝靈運已經在出口等我。受疫情影響,年關了機場人也不多,接機的寥寥無幾。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只是站在人群中,卻好像直接站在了我的眼中。

他也看到了我。

我沒走過去,他也沒走過來。

我先破了功,笑了笑。

他雖沒有笑,但他有低頭的細小動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低頭來掩藏他控制不住的笑意,我只知道他低頭的時候,我原諒了我在飛機上惦記他那番不争氣。

我沒辦法,我總是想起他,我認為很多人在這種事上都無能為力。

我把手背過去,等着他行動。

他朝我走來,對我說:“我訂了個餐廳,吃完飯我們去看個電影,然後再去……”

好熟悉的話,我笑笑:“你不要自來熟,我們沒有那麽深的交情。”

他說:“那你吃飯嗎?”

我說:“吃。”

他從我手裏把箱子拿過去,先我一步朝外走。

我在他身後,他走一步,我走一步。旁邊有小情侶,見面就卿卿我我,現在牽着手挽着胳膊,我有點羨慕。說實話,我從沒有發自內心地挽住誰。

過去我把誰摟在懷裏,多是虛情假意。我很擅長在男人之間周旋,更擅長對着他們楚楚可憐。

我對謝靈運跟對他們不一樣,具體怎麽不一樣我說不好,我暫時還不知道謝靈運跟我以前那些男人有什麽不同。我只知道,301那次碰上之後,我們就沒聯系過了。

我找他找不到,他找我找不到。半個月了,這會兒‘世紀重逢’,我也就拘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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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只要我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可以摸到他的背。

景年是我睡過的弟弟裏最好的,但他身子不挺拔,只要一放松下來,就歪着肩膀,駝着背。有時候我會感覺到他有意克制,想來是父母經常糾正。

謝靈運就不是了,他形如松,是我小時候讀書,課本裏說得那種身姿。

突然,他停住了,我伸出去的手就戳了上去。

謝靈運轉過身,看着我,“怎麽了?”

我把手收回來,背到身後:“沒事。”

他沒在意,接着朝前走。

我以為這只是一個小插曲,沒想到他放慢了步調,又假裝不在意地牽住了我的手。

我眼看着他的手來尋我的手,眼看着他牽住了我,有那麽一瞬,我大腦一片空白。

他在幹什麽啊?我他媽心跳都快了!

我心裏撲通撲通,手卻沒有抽回來。我手有點涼,他手心很暖,要不先讓他牽一會吧?就是我們倆一個三十多,一個二十多,沒人十幾歲的牽來好看。

幸虧我們長得好看,沒有落于下風。

我快走兩步,讓自己不那麽明顯地挨着他的胳膊。

他好像也有靠近我一些,走路的過程中,我們倆的胳膊摩擦、碰撞,每一下我都覺得蕩漾。我偷偷抿嘴,試圖壓住不由自主上翹的嘴角。

我忍不住産生疑問,會有比做愛還讓人蕩漾的事?

上了車,謝靈運沒着急開車,摘了口罩,問我:“想吃什麽?”

“你不是定了餐廳了嗎?”

“我不知道你吃什麽,就多預約了幾家。”他說。

我又要變得奇怪了。我手撐住駕駛座靠背,靠近他一些,誠懇地請求:“謝靈運,你別這樣。”

“我怎麽了?”

“你別以為你撩撥我兩下,我走不動道了,你就能為所欲為了。”

他了然似的:“你現在走不動道了?”

我才不承認:“沒有啊,怎麽可能?”

“那你跟我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把手收回來,扭頭看窗外:“沒意思。你不說吃飯嗎?快點,餓了。”

他又牽我的手。

我把臉轉回來,看看手,再看看他:“幹嗎?”

他說:“我車開得快,我怕你害怕。”

這理由找得真低級,不過我沒拆穿。他只牽了我一會兒,上路就專注開車了。這種分寸感也讓我覺得舒服。

像我這種男人多的,總免不了比較。景年就屬于不顧一切的那種,換作是他,他會牽我一路,即便我讓他專心開車,他也會問我,你不相信我的車技嗎?

剛認識的時候我覺得新鮮,時間長了就顯得幼稚了。我相不相信他的車技,跟等一下被交警攔住,人給他開張罰單,他垂頭喪氣地接過來,并不沖突。

這也正常。

年輕,家裏給創造了好的條件,吃過最大的苦可能就是家裏不讓他幹什麽事。

他不知道我這種十幾歲就在社會看臉色的人,是不會一直相信夢裏的東西的。

梁文策不會問我這種問題,但他也不會牽住我的手。他對我更像對他養的一個小玩具,就像我對景年那樣。

我以前跟他撒嬌,叫他大叔,我讓他在我這裏做真正的男人,他也就以為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總是忍不住端起他大丈夫、大金主的架子,跟我說,阿慕,你要知道,給你錢的是誰。

就像我看小說裏那種總裁。

可是陽痿的男人,能叫真正的男人嗎?我不是很懂。

我胡思亂想,再看謝靈運,正好外頭閃過去一盞路燈,他側臉的線條頓時像是發了光。我實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正喜歡謝靈運,所以我才覺得誰都不如他。

應該是吧?

以前我跟景年,跟梁文策在一起的時候,我也覺得他們挺好的。

這麽一想,我還挺渣的。

不過想一想亂七八糟的事也有好處,我找回狀态了,不拘謹了。

吃完飯,看電影,約會常規流程。我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洋娃娃,全程跟着謝靈運的節奏走。

本想着看私人場,看到一半就可以上床,但謝靈運沒有那個覺悟,沒有提前預約。等我有這個想法時,已經沒票了。

那就看普通場,他買票,我參與了意見。

他看着我點的兩個座位:“坐這麽偏?那還能看到什麽?”

我不信他不知道我選犄角旮旯的座位的原因,還跟我裝:“要不是為了找刺激,誰看電影啊?”

“你之前約我看電影也是想找刺激?”

我咳一聲:“我想吃爆米花,謝醫生可以給我買嗎?”

他沒答應,但給我買了,票也是我想要的座位。進場的時候我問他:“謝醫生,以後坦誠一點,裝什麽正人君子,還不是買了那麽偏的?”

他把票遞給檢票員,偏頭跟我說:“我不是遷就你?”

謝靈運的節奏也找回來了,我們倆在機場純情的那一幕,估計是不會再出現了。我倒不是懷念,就是那一會兒,我能明顯感覺到,我們在彼此的眼裏、心中。

我們從沒那麽真誠。

要知道,真誠對我來說,早就是彌足珍貴的東西了,因為我沒有了。

電影不好看,可能是謝靈運在,我根本無法專注起來,明明是傷感劇情,我卻面無表情。聽着廳裏其他人吸鼻子的聲音,我湊到了謝靈運的耳邊:“謝醫生,你能喂我吃爆米花嗎?”

謝靈運說:“你沒有手嗎?”

我把兩只手縮到袖子裏:“沒有。”

我有聽到他鼻子出了口氣,像是哼笑。他很無奈嗎?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吃到他喂的爆米花了。

很甜,尤其在我不小心舔了他手指之後,我覺得爆米花好好吃。

我舔了他,他就不喂我了。

正好也快吃完了,我把爆米花桶放地上,手伸向謝靈運的大腿。

謝靈運抓住我的手,不讓我摸。

我想摸,小聲說:“沒有人看到。”

“只是你以為沒人能看到。”

“是嗎?”我真不知道。

他說:“你乖乖看電影,別動了。”

我喜歡乖乖這兩個字,于是勉為其難地收回了手,接着看這枯燥沒什麽營養的苦情電影。

看到一半,謝靈運去了衛生間,我不愛看這電影,就跟着他出了放映廳。他去男衛生間,我去女衛生間。我每個廁位都看了眼,沒人,就給謝靈運發了微信:“女廁所沒人。”

謝靈運回我:“那你不用排隊了。”

他會不知道我什麽意思嗎?他就是要吊着我,我看出來了。

我從衛生間出來,他正在洗手,我也過去洗,看着他的手,問他:“你是尿在手上了嗎?”

他沒搭理我。

我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手,腳下朝他走了兩步,我的高跟鞋挨着他的皮鞋:“謝醫生,是醫生的手都這麽好看,還是只有你的手這麽好看?”

他說:“你讓我到機場接你,就為了對我做這些?”

我搖搖頭:“不,不止這些。”

我順着他的手往上摸,指頭鑽到他袖子裏,摸他的手腕,“那你到機場來接我,不是想讓我對你做這些?”

他說:“不是。”

我掀他老底:“你給我發那麽多驗證消息,不是想我嗎?”

他不回答了。

我彎了下腰,從他胳膊下鑽進去,鑽到他懷裏,腰靠在洗手池邊緣,身子幾乎跟他貼在一起,我不擡頭,就讓他在我的頭頂呼吸:“你想我嗎?”

他沒有躲開,也沒有拉開我,就在我頭頂呼吸:“我找你是因為紀行洲說,你找了我一晚上。”

紀行洲是我大哥名字。

那天我從301離開,确實想不通許多事,确實找過他,但我不認為謝靈運發的驗證消息,跟我找他有直接關系。

如果是這樣,那他第一句話就是,找我幹什麽。

我手還濕着,伸進他的腰帶:“對啊,我找了你一晚上。我想知道,你多久以前認識我的。”

他問我:“這重要嗎?”

“那你倒是做點重要的事,讓我注意到啊。”我明示他:“電影不好看,我想回家睡覺了。”

我手在他腰帶邊上摸。想着他等會兒洩了氣,小肚子凸出來,就像個普通人了。但我摸了這半天,小肚子的影都沒見到。

他不是人,連胸腹都好硬。

我濕了,內褲都可以擰出水來了,他還不說話,我急了,抽回手來,抱住他腰:“小叔子,嫂子想要……回家睡覺。”

我故意在想要後停頓了很久,謝靈運跟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東西似的,很是沉得住氣,在我耳邊說:“可我想看電影,嫂子。”

我可以跟他看電影:“那我陪你看了,你陪我幹什麽呢?”

“你說。”

“幹我。”

他沒答應我,但也沒拒絕,我就以為我們倆說好了。回去把剩下的二十分鐘電影看完,我們回了家。到家門口,我問他:“你家還是我家?”

他說:“什麽你家還是我家?”

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別跟我裝傻,我都跟你看電影了,二十分鐘,你浪費了我二十分鐘,你不還給我兩個小時,你說得過去?”

他把手抄進褲兜裏,那模樣真是貴氣:“我沒有答應你。”

我算知道了,他要耍無賴了,那我就算不睡了也不會讓他好受的。我走到他跟前,隔着褲子摸他褲裆裏的東西,摸硬了為止。

我拉開我衣服拉鏈,摘下吊帶,像是含了一口水在嘴裏,嗚嗚哝哝地說:“謝醫生,你那天吃我奶的樣子,真像我兒子。”

我看到他太陽穴的青筋鼓起,我知道他到點了。

我收回手來,拍拍他颠簸一天仍然熨帖的西裝,“晚安,謝醫生。”

說完我就進了家門,留下謝靈運一個人在門口獨自消化他的欲火。

我放下包,行李箱,還沒來得及倒杯水,門鈴響了,我不着急,慢條斯理地喝完水,還吃了維生素,約莫一分多鐘,我才給他開門。

我扶着門框:“有事嗎?”

他臉色不太好看,正常,沒有哪個男人被我摸硬了還能不動如鐘。他說:“我淋浴壞了,能借用下你的嗎?”

我樂于助人:“可以啊。”

我把他放進來,還給他我前男友的大褲衩,“你洗吧。”

我說完話要走,他把我拽進去,摁在浴缸裏:“一起。”

“你想得倒美。”

“但你走不了。”

我笑了笑:“我不同意,你還能逼我嗎?”

他還沒說話,但不松手,我根本起不來。是我大意了。我跟他商量:“你現在在我家,你就不能按照我喜歡的方式?”

他說:“我遷就了你一整天,還不夠嗎?”

我暗叫不好,但為時已晚,很快,我被幹翻了。

前幾次跟謝靈運做,很爽,尤其他有考慮到我的感受,該進的時候進,該退的時候退,弄得我別提多舒服,叫我後來那一個月,天天惦記着。

這一次,謝靈運暴露本性,比我想象中殘暴。我被他折騰慘了,身子軟了,那地兒腫了,臉上、胸上都是他射的東西,躺在床上沒有個人樣。

除了二十歲時不懂事,做的時候不懂享受,我就沒像今天這樣狼狽過。

做愛是一項男人賣力氣的運動,女人就叫兩聲,頂多費嗓子,做完大多生龍活虎,就跟采陽補陰無異。跟謝靈運做,似乎倒過來了。

我緩了半個小時,把煙盒拿過來。

我坐在地上,靠着床邊,抽了根煙。我始終冷靜不下來,謝靈運太不吃虧,就在我以為他是我手裏的核桃,任我捏搓時,他立馬給我上一課,讓我認識到我的實力,只有指甲蓋大小。

我突然很好奇,一手夾着煙,一手托着胳膊肘,扭過頭,問他:“你積攢了多少?”

他不回答我。

他已經洗完澡回來了,沒穿衣服,尤其嫌棄我前男友的大褲衩。

我說:“你跟你前女友分手多久了?”

“忘了,很多年了。”

“你之後就沒找過嗎?”

他又不答了。

我自以為我一針見血:“你還喜歡你前女友,所以你這麽多年沒找,以至于你積攢了太多怨氣,于是都發洩在我身上了。”

“每一句說得對。”

“那你們怎麽分手的?”

“我劈腿了。”

我後背離了床,坐得直,看着他。沒看出來,謝靈運是個渣男啊。我的心情頓時變得複雜。我在感情上并不雙标,沒有要求炮友高風亮節的惡習。

但聽到謝靈運以前因為一個女人丢棄了良知,我就有點不得勁兒。

他又說:“準确來說,是雙劈腿。”

我還是覺得謝靈運不是個沒自制力的人,要說精神出軌,那沒幾人逃得掉,關鍵在于能不能守住原則,負不負責任,知不知自己幹什麽吃的。謝靈運這樣立于社會頂端的人物,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我問他:“你那小三兒很漂亮?”

他當下沒答,須臾,扭頭看我:“你不知道?”

“我怎麽知道?”

“不是你嗎?”

我的煙灰掉了下來,落在我白花花的大腿上。什麽?我介入了謝靈運和他女朋友之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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