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謝靈運是外科醫生,別的我不知道,外科加班是很恐怖的,很多時候連軸轉一天,第二天還要做手術。我有時候很好奇,他們是靠什麽在支撐,信仰嗎?

我在HOLLYS COFFEE等了他兩個小時,沒等到,就走了。

他下周有支援任務,這星期更是忙得不可開交。我早知道,電視劇都是騙人的,跟謝靈運這種水平的醫生談戀愛,哪有那麽多時間用來談戀愛。

我有些失落,但能理解,我以前也是這樣讓別人等。

我逛了逛街,接着就去看小孩兒打籃球了。

華熙附近好多籃球訓練營,我在籃球場外,看着他們。球員好小,我以前也這麽小,但我比不上他們,有父母陪着做喜歡的事。

看着看着,有一對父母好像吵架了,角落裏壓着聲音,神情痛苦地質問對方。我看到男的臉上青筋暴起,女的眼眶裏都是眼淚。

他們說着話,還不忘偶爾看向籃球場中央,給孩子一個放心的笑。

景年給我發短信了,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沒回,他給我打電話我也沒接,他問我是不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喜歡別人了,還問我以前忙得顧不上他的時候,是不是就是跟別人在一起。

我始終看着籃球場,看看小孩打球,看看吵架的夫妻。

看了一陣,我去買了個蛋糕,回了家。

景年在小區等我,我不知道他怎麽進來的,但我從假山後繞出來就看到他了。他像是終于等到我,沖過來,抱住我。

我怕他壓壞蛋糕,舉得老高。

他好像又哭過了,眼圈很紅,他問我:“高麗說你有事所以今天不播了,你以前有事都是跟我在一起,你現在有事是跟誰在一起?”

他高高的個子,濃眉大眼,漂亮得像個洋娃娃,洋娃娃的玻璃眼珠不亮了,好像是掉了太多眼淚的緣故。他握住我的肩膀,聲音顫抖地問:“阿慕姐,你為什麽不喜歡我了,你說一下原因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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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移情別戀了,那時正勾引別人,就這麽簡單。

但我沒說,我只是持續的沉默。

他俯身親我的嘴,手在我胸上、屁股亂摸,他鹹鹹的眼淚沾到我的臉上,我感覺到一陣涼意。我I推開他,說:“我們分手了,你別這樣。”

他說:“是你新找的男人很厲害嗎?比我厲害。”

我絕情地拂掉他的手:“恨我吧,我對不起你。”

我轉身就走,不回頭。

回到家,我把蛋糕放冰箱裏,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等謝靈運。

我是個只顧腦袋不顧屁股的人,我勾引誰的時候都很賣力氣,等我追到手,新鮮勁兒過了,我就覺得沒勁了,我會冷暴力,我會逃避,我會說盡了這世上的難聽話。

我這個人總三分鐘熱度,委屈了太多人,說起來,我根本沒資格在今天墜入愛河。

那些男人紮堆的論壇裏,到處是注銷賬號倒的苦水,不誇口說,一百個裏至少有一個是我的某一任前任。

他們哭夠了,罵夠了,還是希望我好好的,就像中了毒一樣,寧願這一生的好運氣都光臨不到他們,也要我以後的日子能夠和美快樂。

這個時代總是這樣的,渣男背後都是好的女孩子忍耐落淚。渣女背後,也差不多,那些男人總是自嘲地說自己是舔狗,說他們為他們的白月光、朱砂痣,心都掏出來了,她們也看不到,甚至看到了還要踐踏。

我大多數時候是跟女孩子聊天,我身邊的女孩子幾乎都是可愛的,孟三九那種是另類。她們有些很情緒化,叽裏咕嚕說一堆,五分鐘之後全忘了。冷不防吃一口什麽東西,又想起來,又會難過。

她們會委屈,會問我,為什麽男人那麽壞,為什麽得到了就抛棄,明明是他先開始的,為什麽結束不了的是她們。

她們會覺得談戀愛好辛苦,愛上一個人好辛苦,但當身邊人需要幫助,他們往往會抹掉眼淚,笑着問他們:要幫什麽忙啊?

我不否認,看着這樣的她們,我會想到被我三分鐘熱度丢掉的人。

他們在微信上給我發小作文,精準地道出我們之間問題,卻從不說我有什麽錯處。他們攢了幾千、幾萬塊錢,給我買一個包,我不背,他們還為我找借口。我從不在朋友圈公開誰,被逼急了就發個僅他們可見,他們會開心得睡不着覺。那些怕失去我的樣子,我全在這些女孩兒的臉上看到了。

我以前是不會反思自己的,我知道我不對,但我從不回顧,我拒絕想起我對誰做過的錯事,其實也是種逃避吧?

報複社會很容易,像我這種看着分不清楚禮義廉恥,其實比誰都知道的人報複社會不容易——我總會做噩夢,親眼看見我凄涼可悲的結局。

我不知道今天想起這些是因為在籃球場看到有夫妻吵架,還是被景年蹲到了,又或者是得到了謝靈運,我害怕失去他。

我盲猜我是因為怕失去,因為我做的惡實在太多,而我又貪婪地想擁有更久。

我枕在謝靈運胳膊上的時候,我覺得我像個孩子一樣,我從小到大都沒感受過的安全感,是他的臂彎給予了我。

我這麽個玩意兒,我要怎麽贖罪才能把他留住呢?

我不知道,我害怕,我真怕。

人呢,在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之前,都是肆無忌憚的,當她開始擁有一件她不願意弄丢的東西,那她就會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她知道,有些東西丢了是找不回來的。

我不能丢了。

真不能丢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睡着的,醒來是在謝靈運的床上,他的床單被罩是我在代購的朋友圈中看到的那種。幾萬塊錢真絲,我買得起,但沒有必要。

顯然謝靈運沒有我的顧慮,他家有多少錢我不知道,但他這個級別的醫生,治病救人,付出過那麽多心血,國家大概率是不會讓他過于寒酸的。

我在社會混了這麽多年,認識到一個真理,有付出一定會有回報,只是多少的問題。我以前會覺得我對社會付出太多,而社會回饋給我的太少,我很虧。

在我資歷逐漸豐富的過程中,我發現有總比沒有好。

我從床上爬起來,揉揉臉,到主卧的浴室洗了個澡,再出來,我傻了眼,謝靈運家有兩個男人在客廳,本來各自看手機,我一出來全都看向我。

幸好我想着幫謝靈運度過一個美好的生日,事先有收拾下自己,除了光着腳,儀表還算得體,這才沒把我所剩無幾的面子丢光了。

謝靈運看到我,走過來,把他拖鞋脫給我,他光着腳去換了一雙。

我大方地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

有個人不在意我,有個人迅速站起來,我沒細看,只知道他似乎是從沙發上跳起來的。他喊我的名字:“謝慕!”

我兩百多近視眼,一百五的散光,我們距離不近,沒戴隐形我看不清。

他一叫我我眯起眼,原來是我那個不争氣的丈夫。

他很驚訝,我知道他也很聰明,他不需要過多思考就知道在謝靈運家看見我是什麽意思。只聽他對我大罵:“你要不要臉啊?犯賤犯到我家門口了?”

謝靈運已經換好鞋回來,遞給我杯水,扭頭對秦征說:“錢我給你了,你說我要什麽都可以。”

秦征明顯怔住了,半晌,指着我,說:“你想要謝慕?”

謝靈運說:“嗯。”

“你有病吧?我他媽跟你開玩笑,你還當真啊?別的忙就算了,要人是什麽意思啊?我什麽時候說我同意跟她離婚了?”

秦征氣極了,瘋了一樣大聲叫罵:“謝斯空,咱倆是一家的,你為個賤貨女的跟我玩兒這一套?”

謝靈運說:“那你把錢還回來。”

秦征不說話了,顯然無論是多少,他拿不出來。

許久,秦征喘不勻氣了,指着謝靈運:“我當初是不是問過你,你是不是看上了?你沒說話,你現在搶是什麽意思?”

“我已經搶了。”謝靈運很平靜。

秦征沒話對謝靈運說了,我覺得他牙都要咬碎了。他朝我走來。

我還沒躲,謝靈運已經擋在我的身前。

秦征看着他的眼神充滿恨和恥辱:“為什麽?”

謝靈運還是很平靜:“我喜歡她。”

原來愁眉苦臉是這個樣子的,難過和憤怒那麽和諧地融合。我想象不到秦征在我跟謝靈運之間取舍是什麽滋味,但他的臉上好像寫了。

他聲音有幾不可查的顫抖:“謝慕,你可以,你個賤貨!臭婊子!”

我靠在電視區的展櫃,像看個可憐蟲一樣看着他。我沒跟他說話,我也不需要跟他說什麽,他現在這氣急敗壞的樣子已經夠狼狽了。

“你他媽勾引我家裏人,你騷得沒邊兒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聽謝斯空的幫你發那首歌!也省了你現在禍害完了我再禍害我家人!”

即便是我在謝靈運家被他看到,他也還是恨我更多。他對謝靈運有種叫我不明就裏的寬容,我以為奪妻之恨,家人尚不能幸免,我不知秦征的矛頭主要對向我是為何。

秦征折騰一番,走了,帶走他朋友。

我在電視區待了好一陣,不敢靠近謝靈運。我跟秦征結婚的事兒,我們都知道,我們是把對方底兒都掀了才在一起的,但我還是很心虛,不能泰然自若。

誰知道他也是這麽想的——他不敢靠近我,怕我因為他拿錢跟秦征換我而生氣。

他坐在沙發上,我坐在地毯,我抱着雙腿,告訴他:“這不是小說,電視劇,兩個男人為一個女人打賭、花錢,女人覺得沒被尊重,上蹿下跳地埋怨男人把她當什麽了。現實裏的女人要是有倆男人為她頭破血流,心裏多半是爽的。當然也不可否認,有人品高潔的女人,但我不是。”

我枕着膝蓋,偏過頭,問他:“你給了他多少?”

“一百多萬。”

“我竟然值一百多萬?然後呢?他怎麽答應的?”

謝靈運把我吃進嘴裏的頭發拉出來,摸了摸我前額:“他跟我借錢,說他現有的東西我随便挑。我當下沒說,錢打過去了。”

“先斬後奏?你真狗。”我說。

他說:“他讓我挑的。”

“他今天過來是給你過生日嗎?”我說完想起我買得蛋糕還在冰箱裏,我小跑着拿來,拆開,插上一根蠟燭。又想起一件事,又蹭的一聲站起,跑回家,把我的吉他拿了過來,說:“把燈關上。”

他說:“幼稚。”

我不:“你快點!把燈關上。”

“不關。”

“哎呀你關上!快點!”我晃他胳膊:“空空,我們把燈關關上好嗎?”

他很嫌棄我:“你好好說話。”

“你怕黑嗎?”

我這麽問了,他才把燈關上。

我點燃那根蠟燭,邊彈邊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生日快樂男朋友!”

那根蠟燭還燃着,我用手指頭蘸了一塊奶油,塞進他嘴裏,我還問他:“甜嗎?”

他沒答,只看我。

我放下吉他,雙手托住下巴,給他比畫出一朵花,說着土話:“今夜我就是你的生日禮物。”

蠟燭把我的影子映在了牆上,忽大忽小,也把他的臉映在我的眼中,忽明忽暗。

他突然靠過來,托住我後腦勺,吻住我。

我沒想到,愣了愣,反應過來就摟住了他的腰。

焦糖奶油甜膩膩,在我們嘴裏流竄。我沒有過奶油味兒的吻,我很喜歡,爬到了他的身上,跨坐在他大腿,解他的腰帶。

他脫我的衣服,捏着我的奶。

他親我我就濕了,我摟他他就硬了。我坐上去,鈎着他脖子,上下颠動。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下我們的喘息聲,還有他颠着我時肉撞在一起的啪啪聲。

我叫他:“謝斯空。”

他答應:“嗯。”

“為什麽改謝靈運?”

他說:“不正常嗎?紀行洲以前也不叫紀行洲。”

我大哥以前叫張紀,後來父母分開,他随了母姓,專門去改了名字。謝靈運也是因為家裏原因?

我不問了,我也不能分心出來問了。

他把我抱起來,抱到落地窗,我後背抵着玻璃,他把着我雙腿,颠着我,他的大家夥就這麽狠插進來,我後背被擦得特別疼,我也還是要夾緊他,風騷地叫出聲來。

他說:“你別夾我。”

“爽嗎?”我問他。

他說:“我怕我不清醒了會弄疼你。”

我摟住他的脖子,親親他的臉:“我不疼,很舒服,你插你的。”

他很無力似的:“沒見過你這樣的。”

“我這樣漂亮的?”

“這樣厚臉皮的。”

“那你喜歡嗎?喜歡我嗎?”

我們插着,他托着我屁股,把我抱到露臺,把我壓在沙發上,挺着腰使勁兒操我。他沒答,但我感受到了。

好疼,好舒服,我拉起他的手,想使勁咬一口,但我想起他是醫生,他的手是用來治病救人的,就放在嘴邊吻了吻:“我也喜歡你,尤其是你幹我的時候。”

我太舒服了,說起了胡話。

他把我兩只手攥到一起,往上拉,摁在沙發扶手,他讓我看着就像是被吊了起來。

我們做了很久,他讓我丢了兩次,屁股抽搐了很久,那口兒一張一合緩不過勁兒。

潮熱散去,我打了個哆嗦,他拿來毯子把我裹住,抱進室內。

他不抽煙,我抽,我做完總要抽一根,他遷就我,允許我在室內抽。我不好意思,打開了窗戶。

我抽着煙,想起我們昨天剛決定在一起時憨憨的樣子,其實昨天晚上我們做完愛就想起本來的自己什麽德行了。

我有時候很在意我的态度反常這件事,因為我有一個框框,這個框框是我親測對我沒有絲毫傷害的。我把自己放在框框裏,我很安全。只不過它接納我的條件是我必須不悲不喜,保持清醒的自己。

我以前嬉笑怒罵假意居多,跟謝靈運在一起我總反常,總暴露真實的自己,我就會害怕,我怕我受傷,我也怕失去他。

我一想到這些事,就感慨一次,壞事做多了的人,真別有軟肋,這一天天擔驚受怕,煩也煩死。

他好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患得患失,過來抱住了我。

我沒問他怎麽了,我這個姿勢能聽到他的心跳聲,我覺得我猜得沒錯,他在給我安全感。

我掐了煙,抱住他的胳膊,枕着他的胸膛,把玩着他的手:“尾戒找到了嗎?”

他任我玩他的手:“沒有。”

我也沒問是不是他自己藏起來了,也不用問,不會有其他答案。我聞着他身上的味道,真香,比我買過的香水都好聞。

這時,有一個陌生號碼給我發短信,他說他是秦征,說離婚協議他已經簽了。

我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心跳加快。

我終于離婚了……

終于。

我最失敗的幾年終于有了一個還算讓我滿意的結局。我看着那幾行字,看着看着眼酸了。我當然不是哭秦征,是我好不容易通過做愛,忘記了秦征對謝靈運說的那句話,現在我又想起來了。

前不久,秦征指着我說,早知道我就不該聽謝斯空的幫你發那首歌。

原來不是秦征。

我好難受,不想讓謝靈運看到這樣的我,扭頭摟住他的脖子,摟得特別緊。

也許謝靈運當時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我對那些跟我處境相似的同行,我也會輕飄飄地幫他們出主意。但對于當時的我來說,那真是莫大的拯救了。

地獄太黑了,我在裏邊踽踽獨行,茍延殘喘,想死,卻又不服氣。

我以為是秦征,感激了他許多年。

許多許多年。

我太難過了,我身子都在抖,但我渾然不覺。我抱着謝靈運,告訴他:“我從來沒想過,還有人真的想要救我。我從來沒想過……”

“我真幸福。”我好像哭了。

他扶着我的胳膊,慢慢拉開我,看到我的樣子,眉心朝中緊了緊,他看起來很意外,也很心疼,他捧住我的臉,慢慢擦掉我的眼淚:“這就幸福了?你以前是經歷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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