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回到家,謝靈運還沒回來,我給他打電話,竟然是我大哥接的。

我大哥說:“在我這兒呢,喝不少了,是你過來接一趟,還是我等下把他送回去?要我送得等會兒,我這兒有幾個熟人。”

“我去接。”

開車去接人的路上,我又給我大哥打了電話,我還是想知道謝靈運為什麽突然變這樣。

我大哥說:“你自己來看吧。”

我不再問。

到地兒,我看到最顯眼的那張臺子上是我熟悉的面孔。桌上都是酒瓶,他好像喝多了,但他沒有鬧,沒有抓着人聊天,只是靜靜地待着,偶爾會看一眼手機。看起來不像喝多的,但我了解他,他的脊梁只有在我抱我和喝多的時候才會彎下。

我走過去,推開滿桌的空酒瓶,拿走他手裏的那一杯。

他擡頭,看到我,又低下頭:“你來幹什麽?”

“接你回家。”

他說:“我給你騰地兒你還不願意嗎?”

如果不是我跟高麗聊過了,我願意冷靜下來弄清楚他怎麽了,光聽他這話,我一定會生氣。

誰給誰騰地兒啊?

酒吧音樂很吵,我不想嚷,只有靠近他,他才能聽到我說話。我在他耳邊問:“你到底在氣什麽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躲着你只是報複你不跟我睡,我不是有二心。”

他很幼稚,他還躲開我,不想挨着我。

我再有耐性也要被他磨光了,況且他一直喝酒。他先前沒喝過這麽多,這要一下把胃喝壞了怎麽辦?半夜胃疼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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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跟他嚷:“你不要陰陽怪氣!你對我哪裏不滿你說!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不好嗎?你硬是這麽折磨我們彼此有什麽意思?”

他酒喝太多,喝得眼紅。他不看我,說:“誰折磨誰?你總是說得好聽,你以前也說喜歡我,轉身跟別人表白了。再遇到你又來招我,你又跑了。第三次,還是你靠近我……”

我聽呆了,他在說什麽?

哪有三次?不就兩次嗎?一次我睡了他,跑了,他懷恨在心,我們有了第二次認識,我們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哪有三次?他是不是記錯了?

他還沒說完:“我們在一起,我讓你删好友,你不情願。我沒叫你為我守身如玉,你自己說的,但你又跟你們店裏新來的模特待在一起半宿。”

我什麽時候跟新來的模特待一起半宿了?

我是好色,弟弟要是好看我會多看兩眼,但我沒那麽不要臉。我喜歡他,再好看的弟弟跟我有什麽關系?我不願被誤會,現場給高麗、老吳打電話,還把謝靈運拉出酒吧,讓他在大樹下好好地聽。

高麗吃着東西問我:“怎麽了?還拉上老吳打多人電話?”

我看着謝靈運,對着電話說:“我怕某人覺得你跟我穿一條褲子,你的話有水分。”

高麗笑了笑,沒聽懂似的:“什麽啊?某人是誰?”

我沒答,問她:“我有沒有跟新來的模特在一起待半宿?”

“你吃錯藥了?我下午不剛問你要不要上上手嗎?你說不要,你結婚了。你背着我跟他待了一宿嗎?你行啊。”

我接着問:“成都回來的第四天,我在店裏待到一點多,是不是一直在跟你,跟老吳聊春季上新的宣傳方案。”

“對啊。”高麗說:“你還好意思說,你那幾個方案漏洞百出,你還是去當個花瓶吧。”

老吳很聰明,一下就明白這個電話是什麽意思:“是謝醫生誤會了嗎?”

我看謝靈運一眼,他剛才以為錯在我的氣焰滅了一大半。我說:“沒有,謝醫生怎麽會那麽小氣呢?他怎麽會以為他的妻子半夜不回家是跟弟弟一度春宵呢?”

謝靈運酒醒了,他的眼神清澈了許多。

高麗說:“真誤會了?會不會是那天我不小心把那男孩兒拉我們群裏,謝醫生看到了?”

應該是了,謝靈運也沒其他知道那模特的機會。

但我覺得謝靈運不會因為看到他進群就這麽揣測我,所以我挂了高麗的電話,問他:“那模特加了你的微信?”

他說:“沒有。”

“那你怎麽會以為我們單獨待了半宿?”

起初他還不說,我逼他半天才知道,他看那模特朋友圈了,那模特發狀态說跟我待了半宿,還說我很溫柔。

我來了火,“你就信了?”

他不看我了,似乎是做了決定,就算我很無辜,他也要跟我就某些事講清楚。

我洗耳恭聽。

他的側臉和側身在我眼簾成像,我忘記了第一次被他吸引時,我的心情,但我記得第二次,他只是戴着口罩路過,我就決定了我下半身的歸屬。以後給我高潮的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他說:“我會相信不是因為他說得多真,是你有前科。”

風吹過來,我風衣衣擺被吹起,頭發糊住我的臉。我覺得我沒有聽錯,謝靈運不是說我們在四季酒店一夜情後我離開的事,他在說我忘記而他記得的另外一件事。

我往前伸手,想牽他的手,最後只是摸了摸他的袖口:“我記性不好,你不要瞞着我還要生我的氣,我什麽都不記得,那樣對我不公平。”

他轉過身來,雙眉用力地擰了一下,他在疼,我感覺到了。

我往前走,這一次牢牢牽住他的手:“你之前說,我第一次對你表白,那是什麽意思?那次表白又是在什麽時候?”

我大哥把我們送到家,車開進地庫,謝靈運還沒醒,就枕着我的腿。我不想擾他,就另外給我大哥叫了輛車,我陪着謝靈運在車裏待一會兒,等他醒了,我再扶他上樓。

車到了,我大哥對我說:“你倆也別在車裏待太久,車裏溫度高,外頭不是,別在上樓的時候凍感冒了。”

我知道。

我大哥又囑咐我:“慕,兩個人要想走得長遠,就不能太較真兒了。”

我淡然一笑,掀他的老底:“我大嫂就是因為有這種覺悟,所以才能忍受你在外頭找小的嗎?”

他不急不惱:“你只知道我在外邊不幹淨,那是因為你認識我,你跟你大嫂不熟,你怎麽知道她就一定幹淨?”

我木住。

我大哥的姿态像是早被暴風雨狂卷身軀,現今煥然一新雲淡風輕:“她才一次,我就受不了了,所以我大概知道了,那些我在別人床上的晚上,她是怎麽度過的。”

我不知說什麽,攥緊謝靈運的手,仿佛是他攥緊我,我不得已低頭。

我大哥嘆氣:“嗐,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麽呢?你這新婚燕爾,肯定不會跟我一樣。你就記住了,婚姻和歲月一樣漫長,歲月你捱不過也得捱,因為沒辦法,但婚姻不是。”

“婚姻捱不過,就不捱了嗎?”

他說:“不是,是捱不過就出軌了。你不要太介意他在外邊待多晚,你只需要确定,無論多晚,他都會回家就好了。”

我不敢茍同:“你是讓我對出軌這個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我做不到。”

他又嘆氣:“你這麽較真兒,這一輩子氣都要氣死了。有不偷吃的男人嗎?沒有。我身為男人,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謝慕,你現實一點吧。”

我不想聽了,但他堅持要說:“肉體、精神,男人一生當中,至少會有一次。”

我也不是要男人對我多專一,但我相信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男人是存在的。女人可以做到,男人為什麽不行?

如果謝靈運不可以,那就也別管我哄多少男人上床去。

我反正是這樣,我可以不要求他對我忠貞不貳,他也別要求我,他找一個,我也找一個,他找兩個,我也要找兩個。

如果他能接受這樣的婚姻關系,我當然也可以。

我大哥還想跟我灌輸他的歪理,我不聽了,提醒他車到了,他該走了。我大哥走時候還說:“等哪天我再給你上課。”

我關上車門,拿濕紙巾給謝靈運的臉降了降溫。

我大哥在婚姻和愛情上的觀點跟我背道而馳,但他仍然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說他道德有瑕疵,因為我也不是道德的标準,我的觀點只代表我個人的三觀,而不代表标準。

但我會減少,甚至杜絕跟他談論此話題的時候,我聽着不舒服,也會懷疑謝靈運是否一樣。

我低頭看我腿上的人,手指頭摹着他直挺的鼻梁,這麽帥的臉,這麽招女人喜歡,很難說他一定能夠經得住誘惑。

當代沒有柳下惠,多的是會勾引男人的女人,他躲了一個,還有另一個。

我以前不考慮謝靈運偷吃,我就沒想過。我大哥那麽信誓旦旦地說男人都一個樣,我雖然還是堅持我的想法,但免不了不舒服。

我叫他:“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

他沒睜眼,但艱難地翻個身,臉埋進我小腹。

我看他腿蜷着實在難受:“上樓吧。”

他不搭茬,說:“我不認同他說的,肉體出軌,精神出軌,男人一生當中,至少會有一次。那只代表他的觀點。”

他說完又補充:“但如果真有這個規律,你也不用擔心,我已經肉體、精神雙重出軌過了。”

我知我眼神變得陡峭,我還沒說話,他繼續:“小三兒就是你。”

我剛繃起的心弦放松下來。我突然覺得我們這樣互相較勁一點意思都沒有。他是背叛他女朋友,與我一夜情,後來同女朋友攤牌,跟我在一起的。

我是腳踩多條船,最後燒了我的船,只買了他的船票的。

我們都是在感情當中對他人有所辜負的人,我們再跟彼此講原則真是可笑。

我拉拉他的袖子。

他睜眼。

我俯身親吻他的鼻梁。

他定睛看了我數秒,拉下我的脖子,吻在我嘴唇,不斷加深。唇舌纏綿、津液黏連。他把手伸進我衣服,我胸罩,掌握住我的胸。

他坐起來,解開我的衣服,用一只手捏開我文胸的勾扣,雙手揉捏着,舔咬吮吸,吃了好多口。

我下邊濕了,內褲黏着肉不舒服,左扭右晃,他手又伸進我內褲,細長的手指順着我那條小道深入探索,弄得我夾緊屁股,抓緊了車墊。

我蠕動着腰,屁股迎合他的動作,我摟着他的肩膀,我的心跳超乎平常。

他把手收回來,放在嘴裏,讓我看。

他眉眼如鈎,索命用的鈎,我的手開始不聽使喚,只知道解開他的腰帶,套弄兩下他的東西,幫他插進我自己。

我坐在他身上上下運動,他摟着我的腰,吃我的奶。

溫度在,我們情緒在,情在,二十分鐘,我到了,他也到了,我們插在一起,靠着彼此歇神。

我枕着他肩膀,他給我巨大的力量。

我想跟他說,以後不要生悶氣,讓我一個人去猜,我猜不到的,我長過瘤子,我腦子不好的。

我還是想問,他的視角裏我第一次表白是什麽時候。

但沒有,都沒有。

我只是說:“我愛你。”

我沒告訴謝靈運,我這輩子只對他說過這三個字。

當然,是在我的記憶裏。

我記性不好,切了瘤子也還是不好,誰知道我是不是處處留情,也跟別人說過,但又忘了呢?

謝靈運沒有回我,我從他身上起來,不讓他插了。

他拉住我的胳膊,跟我說:“嫁我。”

我伸出手,讓他看我手上的對戒:“已經嫁過了。”

他摘了我的戒指,起身從扶手箱裏拿出一個金屬的盒子,尺寸有戒指盒大小,我還沒多想,他已經打開,把裏邊那顆大鑽石套在我無名指上:“嫁我。”

我見錢眼開,我們倆為什麽鬧別扭我全忘了,點點頭:“嗯嗯。”

他褲子也不穿好,就又躺到我腿上。

他那東西大,刺眼,我從我包裏找出來一條巴掌大的小手絹,給他蓋住,蓋不住,我又給他蓋了兩張衛生紙。

我叫他:“你回去睡,你明天不上班嗎?”

“我請假了。”

“請假幹什麽?”我第一次聽他說請假。

“結婚。”

第三年春天,冰河解凍,浪潮洶湧,疫情過後的世界百廢待興。我跟謝靈運在愛爾蘭舉行了婚禮,賓客無幾,鮮花襲城。

我問他,如果我沒去我大哥的酒吧接他,我們沒有和解,他的戒指是不是會一直擱在扶手箱?

他說不會,如果我沒有去酒吧,他會讓我大哥給我打電話,逼我去。如果我沒有想通,偏要覺得他小題大做,他會主動跟我道歉,我們還是會走到他把戒指戴到我手上那步。

我問他,為什麽害怕我會跟別人在一起、為什麽擔心我會放棄他。我們之間到底還有什麽過去是我不知道的。

他被我逼急了,跟我說:“我愛你。”

他說他這輩子只對我說過這三個字。我被他哄得雲深不知處,就不問了。

我的記性還是不好,後面那幾年我徹底忘了這茬,但我一直記得他說他愛我,這輩子只愛我。

他說到做到,我經年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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