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懷孕了

以前在一起, 葉長安喜歡逗盛惟景,挑戰他的底線,從他細枝末節的包容和遷就裏尋找他喜歡她的證據。

但一個人如果喜歡對方, 是不可能若無其事地說出“分手”兩個字的。

如果喜歡對方, 一定是舍不得分開的。

就算有苦衷,說分手也應該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絕對不可能輕描淡寫,不痛不癢。

後來的幾天,葉長安回到學校宿舍住,她需要靜一下,但在安靜之後回想, 她開始懷疑這段感情從頭到尾就是她一頭熱。

盛惟景接受她接受得很勉強,那夜之後,他好像認命一般地說“就這樣吧”,更像是對他身為男人屈從于自己本能的一種無奈和妥協,他從來也沒有說過喜歡她, 她每一次的告白好像都在唱獨角戲。

而那些她刻意為之的小小惡作劇真的能證明什麽嗎?什麽也證明不了, 它們無關痛癢, 只是她可笑而卑微的試探, 也許他早就看透一切。

方傑一直告訴她,一個人需要從這個世界感受到愛, 學會被愛和愛人, 才能獲得幸福, 可她一直覺得,在愛的世界裏,她就像是一個乞丐。

這太惡心了。

她就這樣在學校裏呆了一周,無所事事, 藍島那邊分店長偶爾會給她打電話征詢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她都很敷衍,什麽動力都沒了,盛惟景說的可能是對的,她就是個廢物戀愛腦,一想到分手,她還是覺得天塌下來了。

她不想分手,她存着最後一絲僥幸,希望他看她不回家,會主動聯系她,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來。

後來她在心底妥協,就算沒有愛也沒關系,至少她對他來說應該算是個重要的人吧?那她不見了他也會找一找的。

但是沒有。

電話,短信,微信……什麽都沒有。

葉長安在學校的第二周,元旦到了。

簡璐老公要加班,簡璐打來電話,喊她晚上一起吃火鍋就算慶祝過節,兩個人一起選了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家火鍋店,到的時候是晚上七點,簡璐一見到她就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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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憔悴成這樣?夜店老板娘這麽難做的嗎?”簡璐笑着調侃,“看你,不能再瘦了,這才多久啊,皮包骨頭了,而且你這黑眼圈好重,頭發也……”

簡璐撩了把葉長安的長發,後知後覺發現不對。

葉長安發絲淩亂還纏了結,好像出門之前沒有打理,她一般不會這麽不講究地出門。

葉長安抓了把頭發,還是沒心沒肺地笑了下,“哎,頭油了,你可別摸你一手油。”

簡璐卻沒笑,問她:“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葉長安沒立刻答話,兩人被服務員領位到大廳角落坐下。

畢竟是過節,店裏生意火爆,這張桌還是簡璐提前訂的,她們坐下選了菜,服務員下去後,葉長安端着桌上杯子喝了口水,才開口,聲線有點啞,“我和盛哥,可能要分手了。”

她語氣還算平靜。

簡璐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為什麽?”

“我沒用,尤思彤可以幫他做外貿渠道,換你你選誰?”葉長安歪了腦袋,居然露出個笑。

簡璐半天沒說話,桌上氣氛變得有點沉悶。

“哎,幹嘛啊……”葉長安在很久後打破沉默,笑說:“其實……就分手嘛,這年頭,都市男女,誰還沒交過幾個前男友前女友的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多大點事……”

簡璐知道她嘴硬,但始終還是想不到要說什麽。

說什麽都安慰不了葉長安的。

盛惟景對葉長安來說不止是一個男人那麽簡單,如果葉長安交往的是其他什麽男人,也許分了就分了。

盛惟景在葉長安的生命裏所占據的分量太重了,在葉長安心裏,盛惟景就是她的家。

她還記得大二時,葉長安正卯足勁兒地追盛惟景,那時她曾問過葉長安,如果追不到怎麽辦。

葉長安想了想,很認真地說:“那就繼續追吧,追到我七老八十,追不動為止。”

簡璐當時笑她:“七老八十?要真追不上,不等那時候,他就有女朋友,甚至結婚生子了,到時候你怎麽辦?”

“那就等他分手,等他離婚,”葉長安笑了,“有點缺德是不是?我就是個缺德的人,如果他過得很好,我最多能做到靜靜等,等到我七老八十,如果還是等不到的話,那沒辦法,帶着等待的心進墳墓吧,下輩子的我或許投個好胎,不會長成這樣一個死鑽牛角尖的怪胎。”

葉長安用“怪胎”形容自己,簡璐趕緊提醒她:“你不是怪胎。”

葉長安就笑笑沒說話。

那時候,兩人都沒設想過這種可能——追是追上了,但又被甩了怎麽辦?

沒有得到過,和得到又失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後者顯然更難令人接受。

鍋開了,服務員端上來菜,簡璐沒動,葉長安先拿起公筷開始下菜。

“我都快流口水了……我覺得學校食堂的飯真是越來越垃圾,就連做幹鍋的都舍不得放調料似的。”

葉長安下菜也很專注,等下好了,她放下盤子,沒擡眼看簡璐,就死死盯着鍋裏的菜。

簡璐好半天,才提醒一句:“你沒調油碗。”

“哦,我都忘了。”葉長安起身去調油碗,又回頭看簡璐:“要給你也調一個嗎?”

簡璐默了幾秒,“你忘了?我吃火鍋不愛吃油碗的。”

葉長安一拍腦門,“真忘了,瞧我這記性……”

她說着,走遠了。

簡璐皺眉沒說話,她上大學才認識葉長安,從相識到熟悉也過了很長時間,後來得知葉長安以前有過心理病史其實有點驚訝,葉長安看起來可和抑郁扯不上關系,再後來聽說她之前的經歷,又覺得她有心理病實在再正常不過,但她其實沒見過她最低谷的時候,也沒見過她這麽反常的樣子。

葉長安這個性子,多數時候都是很大大咧咧的,讓人很難窺測她的真實情緒。

簡璐覺得這樣并不好,也許就像是網上說的那種微笑抑郁症,周遭的人察覺不到葉長安的反常,就很難幫助她。

葉長安拿着油碗回來,但這次她沒有像之前那樣沒話找話說,而是專心吃東西。

點的是鴛鴦鍋,她平時就愛吃辣,一直夾紅油鍋那邊的菜,但越吃越難以下咽。

她嘴裏是苦的,這幾天都是這樣,所以這幾天都沒吃多少東西。

她不知道是不是盛惟景和她作對,這世界和她作對,如今就連她的身體也開始和她作對了。

就連以前最喜歡吃的火鍋,吃到嘴裏也不是那個味兒了。

她很想找回以前的狀态,拼命地往嘴裏塞東西,最後塞到自己犯惡心,迅速起身就往洗手間沖去。

簡璐在她身後喊,她已經顧不得,進了洗手間就開始吐。

胃部火燒火燎地難受,剛才吃的東西全吐了,後來,她靠着小隔間的牆壁喘氣,這感覺太糟糕了。

等她走出去,簡璐站在洗手間門口,正擔憂地望着她。

她虛弱地沖簡璐笑了一下,走到洗手臺前,開始漱口洗臉。

簡璐站在她身後,良久才幽幽問了句:“你……例假最近正常嗎?”

葉長安愣了下,旋即明白過來簡璐在說什麽。

她笑了起來,擦幹淨唇角的水,對着鏡子看簡璐,“你懷疑我懷孕?不可能的,我上周例假剛來過。”

簡璐松了口氣。

葉長安還是覺得好笑,“你看你,我怎麽感覺你比盛哥都怕我懷孕?就算我真有了,你又不是孩子他爸。”

簡璐沒心思和她開玩笑,“你還難受嗎?怎麽吐得那麽厲害,不然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葉長安擺擺手,“沒事,就胃有點難受,很快就好了。”

她收拾了下,兩個人從洗手間出來,再回去,都不大有食欲。

簡璐挑着清湯鍋的菜給葉長安夾了一點,葉長安也沒怎麽好好吃,這頓飯就算是敷衍完了。

飯後,簡璐送葉長安回到了學校。

宿舍裏還是冷冷清清的,簡璐發現,桌上已經積了一層灰,大家都很少回來了。

她問葉長安:“你最近是不是都住在宿舍?”

葉長安“嗯”了一聲。

“盛哥……”簡璐猶豫了下,還是問出來:“有和你聯系嗎?”

葉長安搖頭。

她這會兒縮成一團在椅子上,忽然歪着腦袋問簡璐:“你說,我要是真懷孕了,他是不是會吓一跳?”

簡璐不知道盛惟景會不會被吓一跳,她自己先被吓了一跳,她說:“長安,你別胡來。”

葉長安哈哈一笑,“我就問問嘛,但我确實沒懷孕啊,現在要懷也難了,他說不定已經和尤思彤在一起了,那天他說過,最近就去見尤思彤父母呢。”

簡璐安靜幾秒,忽然說:“長安,別笑了。”

葉長安唇角的笑意慢慢淡了。

“但我不會哭啊,”她安靜地說:“我不知道要怎麽樣做……我已經沒辦法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就連裝可憐想要他同情我一下都很難,擠不出眼淚……”

簡璐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然後拉住了她的手,沒說話。

“其實……”葉長安抽抽鼻子,“他有給過我選擇,讓我等他幾年,說他拿到他想要的,會和尤思彤分手,回到我身邊,但是……”她又慘淡地笑了下,“我發現,我沒法相信他了,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哄我的?他會不會一直就想和尤思彤複合,現在就是找個借口……”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其實很恐慌。

她怎麽能不相信盛惟景呢?這個世界上,她唯一完全沒有戒心去依賴和相信的,就只有他一個人,質疑他就像是在質疑她自己,她覺得很害怕,方傑說過,人活着總要相信點什麽的,盛惟景就是她的信仰,但現在她開始懷疑了。

簡璐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又過一陣才問她:“那……你怎麽想?”

葉長安沉默許久,才開口,聲音有些嘶啞:“我不想分手,我也不想分開,一天都不想,要三年……要我看着他和別人在一起,還可能訂婚,我……”

“我就是覺得,”她聲音有些發抖,“為什麽所有人都是這樣?我就一點用沒有嗎?我就……我已經很努力了呀,我以為他和我爸媽是不一樣的,但是所有人都這麽現實,因為我和別人比起來沒有那麽有用,就不想要我了嗎?我以為,就算他不喜歡我,拿我當妹妹,總該是個重要的妹妹吧,但……”

她磕磕絆絆地說到這,因為情緒不穩,呼吸有些亂了,她低下頭,手微微發抖。

但他沒有找她,她想,他是真的已經鐵了心了。

這一周,她過得一團糟,握着手機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就怕手機沒電,和別人打電話都不敢花太長時間,生怕錯過他的電話或者信息,她覺得自己已經魔怔了,很瞧不起自己,但卻又無法控制。

白天和黑夜好像都是一樣的,只是由着一秒一秒湊成的無限循環,時間非常漫長,她能入睡的時間也很短暫,每個夜裏都失眠,總在想他說分手那兩個字時的表情。

他太平靜了,平靜到讓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小醜。

簡璐攥緊她的手,有些心疼,“你不要胡思亂想……你怎麽就沒用了?他不懂得珍惜那那是他的問題,你爸媽也是,他們重男輕女是他們愚昧無知……你別把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行嗎?”

葉長安垂着眼苦笑,“你說……他怎麽能那麽輕松就說出分手呢?他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

簡璐看她這樣心裏難受,傾身抱住她,“長安,都會過去的。”

“璐璐,我好難受啊。”

她低下頭,靠在簡璐肩頭,閉上眼,眼底還是一片幹澀。

因為沒有眼淚,她覺得自己看起來其實沒那麽慘,可因為沒有眼淚,這種心底裏的疼痛又因為無法排解而加劇了。

“他已經決定了,我說什麽也沒用,我的話跟我這個人一樣,在他心裏一點分量也沒有……我很想像他說的那樣,像個成年人,成熟一點來處理這件事,但是……成熟好難啊,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我每天都想給他打電話,但是我又害怕……”

她的聲線發抖,“怕不主動他就不要我了,又怕一主動他會覺得我下賤,我自己也覺得很下賤,但是我真的快要堅持不住了……為什麽,對所有人來說,我都一樣的不重要,我都很努力了,但還是沒用,為什麽?”

簡璐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只能抱緊她。

……

這個晚上,簡璐沒有離開,兩個姑娘擠在宿舍裏葉長安小小的床上睡了。

半夜裏簡璐半夢半醒,看到旁邊坐着個人,吓到差點尖叫。

葉長安抱着膝蓋,坐在牆角,腦袋靠着牆壁,一片黑暗中,仿佛一抹鬼影。

簡璐反應過來,喊了一句“長安”。

葉長安看向她,“吵醒你了?抱歉,我睡不着。”

簡璐揉揉眼睛坐起身,“你這幾天都睡不好嗎?”

“嗯,”葉長安悶悶地說:“我打算明天還這樣就早上出去跑步,以前失眠方傑教我的也是這個辦法。”

只是以後只有她一個人跑了,不會有人淩晨起來陪着她了。

簡璐說:“你晚上喝點熱牛奶吧。”

葉長安:“嗯。”

簡璐也沒了睡意,靠在床頭,聽見葉長安又說:“你說他是不是可憐我?”

簡璐一愣。

“他以前對我也挺好的……可能是可憐我?帶我離開徐家村也是,是不是我太貪心,要求得太多了?”

簡璐覺得葉長安這個狀态不對,她遲疑幾秒開口:“你那個心理醫生你最近見過沒有?不然你再去和他談談吧。”

“做過評估,我現在挺好的,沒有病,”葉長安聲音小了點,“我也沒有自虐自殘,就是沒眼淚而已,沒眼淚挺好的,這樣看起來不是很堅強嗎?你看,別人被甩了都要以淚洗面一段時間的,我不會。”

簡璐接不上話。

“對不起,我這樣是不是像個神經病?”葉長安扯了把自己的頭發,“我控制不住自己……你說得對,我也許該和方醫生談談了,不過其實我現在不是很想聽他說話。他呀……一個做心理的老學究,一直主張愛能治愈所有心理受到的傷害,可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愛,愛是有限的,所有人能得到和付出的愛都是有限的,是有條件的,像我這種垃圾,什麽都不配。”

“長安……”

簡璐忍不住又去拉她的手。

葉長安也許就是那種,需要用一輩子來治愈童年陰影的人,簡璐忽然發覺語言很無力,她居然說不出話來,失戀是沒什麽大不了,但對葉長安這樣一個人來說卻沒那麽容易面對,被選擇,被拿去和別人比較,然後被嫌棄,被抛棄的現在和過去的陰影重合了,這是很可怕的。

由于原生家庭的關系,葉長安原本就不是個自信的人,她所有的自信都是在跟着盛惟景來到江城之後,在方傑的治療下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但現在被盛惟景抛棄這件事,好像又快要将她打回原形了。

簡璐後半夜又迷迷糊糊睡了會兒,再醒來已經七點多了,她看到葉長安已經洗了臉。

幾天來葉長安終于認真梳了一下頭發,并好好做完了護膚流程,還擦了一點口紅。

簡璐一邊洗臉一邊問:“你是打算今天去見那個方醫生嗎?”

葉長安搖頭,“我今天要回……回盛哥那邊一趟。”

她本來想說“回家”,但是臨時改了口。

簡璐有些愣,“你要去見他?”

“嗯,”葉長安沒看她,“我要再去和他談一回,這樣不見面也不是事兒,就算分手也總要說清楚的吧,我……”

她頓了頓,說下去:“我不會等他。”

簡璐抽洗臉巾擦掉臉上的水,好半天也沒說話。

葉長安從衣櫃裏一邊取外套,一邊說:“我沒有信心等他三年,尤思彤現在比我有用,以後還是會比我有用,我是貧困山村沒有背景家世的人,這一點不會改變,我沒必要三年後再自取其辱,把自己放到天平上讓別人衡量。”

簡璐沒說話,只是一臉擔憂地看着她穿外套。

“我只讓他選這一次,沒有第二次。”葉長安穿好衣服,扭頭對簡璐笑了下,“祝我好運吧。”

……

葉長安回去之後,意料之中,盛惟景并不在。

張嫂說,盛惟景這幾天都沒怎麽回過家了。

葉長安深深懷疑,他不回家,可能就連她最近沒在這裏住也不知道,他一點也不關心她去了哪裏。

她一直等到晚上八點,中途拿出手機看了幾回,卻沒打電話。

她想見他,而且這些事也不是電話裏能說得清的。

最後她去了盛世,她在走進盛世大門之前先看見個人。

尤思彤從盛世的大廳走出來,步伐輕快,唇角上揚,看起來心情不錯。

葉長安不知道自己腦子是哪裏不對,居然躲到了大門一側的柱子後面,她覺出幾分兩倍,自己好像做賊,又像是……第三者,怕被正宮發現的那種。

但她明明不是。

尤思彤在門口上了車,并沒看到她,車子駛遠,她才從柱子後面走出來。

她不知道尤思彤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是做什麽來的,談工作嗎?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去找盛惟景談戀愛的,畢竟他們可能已經在一起了。

她感覺憤怒又要占領她的情緒高地了——她還沒同意分手呢,他們就已經這麽光明正大了嗎?

帶着一腔火氣坐電梯上樓,但當她敲門走進盛惟景的辦公室,所有的火氣都跑了,準确地說,她開始覺得底氣不足。

盛惟景在處理文件,以為敲門的是常昭,當擡眼看到是葉長安時,他明顯是愣了一下。

葉長安只被他看一眼,腦子裏打好的腹稿又亂作一團,她說:“你忙,我有些話和你說……我在這邊等你吧。”

她往沙發走了幾步,然後視線頓在茶幾上面,那裏放着一個很精致的保溫飯盒。

她知道盛惟景一般加班的時候都會讓常昭訂餐,他們會吃一些定點餐廳的外賣,她甚至能背得出那幾家飯店的名字,一般來說都是紙袋做外包裝,裏面會用高檔一點的餐盒。

保溫飯盒,應該不是飯店裏送來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她想到了剛剛離開的尤思彤。

她站在原地沒再動,就靜靜盯着那個飯盒,也不知時間過去多久,盛惟景合上手裏的文件,疲憊地摘下眼鏡,喊她一聲:“丫頭。”

他自然也看到她呆呆地看着那個飯盒,但并沒有解釋的意思,他問:“怎麽來公司了?”

差不多半個月時間沒見面,這不算是他們沒見面的最長記錄,但絕對是他們之在一起以來沒有聯系的最長記錄。

盛惟景是會覺得不習慣,她不再成天給他發信息打電話說“我想你了”這種話,生活中似乎少了點什麽,但也并非不能忍受,而且最近他還是太忙,要做進一步拓展海外部的計劃,原有的工作量幾乎又翻倍了,能想她的時間其實也很少。

當然,她也不會追着他問他想不想她了。

葉長安慢慢地轉過身面對他,她之前想了那麽多要如何灑脫放話的計劃,但此刻她全都想不起來。

腦子裏是一片混沌,她看着她深愛的這張臉,這個人,好像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然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什麽很遙遠的角落裏發出來的,非常卑微可憐。

“盛哥,我以後不會給你塗指甲油了,也不會讓你吃你不喜歡的菜,我……我以後都會很乖,很懂事,很聽話的。”

盛惟景沒有說話。

“你再考慮一下行嗎?我不想分開。”

男人還是沉默。

她在唱獨角戲,眼睜睜看着自己變成死纏爛打不知廉恥的人,來之前明明不想這樣的,她是想像他說的一樣,像個成年人那樣處理這件事的。

她知道,她搞砸了。

他本來想要的,可能是個很輕松的分手,但被她弄成這樣,局面很難看。

唯一可以慶幸的一點就是,她依舊沒有眼淚,她只是安靜地看着他。

盛惟景開了口,“丫頭,我說過……”

似乎是怕他說出什麽話,葉長安急急打斷他,“我只有你了。”

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乞憐,像個乞丐,她被自己惡心到,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一切好像都亂了,失去掌控。

盛惟景別開臉,刻意地躲避着她灼人的視線。

她從他的反應裏讀懂了所有答案。

她開始不講道理:“是你把我從徐家村帶來的,你應該要負責,你不能……”

“你想要我怎麽負責?”盛惟景語氣重了很多,他第一次這麽明白地感受到女人無理取鬧有多可怕,“我供你吃穿讓你上大學,我不欠你。”

“但,是你把我帶出來的,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喜歡你,我,我……”

現在就不會這麽痛苦。

她腦海空白,已經全然失去理智,近乎無賴地想要他負責。

“是我把你帶出來?”盛惟景還是不看她,他煩躁地伸手去摸煙,“對,是我把你帶出來,我帶你離開徐家村是因為你那重男輕女的爸媽根本不想要你!他們想把你賣給男人好供你弟弟上學,你自己跳進水塘想死,我把你撈起來,現在你覺得我欠着你的?”

其實話出口他就後悔了。

方傑說過這是面對葉長安的話題禁區,少提她父母,絕對不要提她那次自尋短見的事,但他全都直白說出來了。

出口的話收不回,他拿着煙盒的手指都是僵硬的。

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臉。

葉長安沒有說話,她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像個空殼一樣地站在那裏,面無血色。

她不明白,怎麽一向對她很溫柔的他,就這麽撕開她的傷口往上面撒鹽。

或許是被她纏得煩了。

其實她乖不乖都不重要,這道理她早該明白。

小時候依賴父母,也曾很努力幫忙做家務,想考試拿個好成績,讓父母多看她一眼,但結果是徒勞無功。

該挨的打罵不會少。

盛惟景不會因為她聽話就改變自己的決定。

她慢慢低下頭,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地板的紋路上,腦中一片茫然。

她好像黔驢技窮,什麽辦法都沒有了。

良久,盛惟景又出聲,這次語氣軟了不少,“我們都冷靜一點行嗎?我剛才的話,不是那個意思,但是長安,你得成熟一點,有些事已經成為定局,你就要學着接受。”

她心底還有個聲音叫着,她不接受。

不能是這樣,走多年前的老路,讪然退場,被自己家人踢出局還不夠,現在要被這個男人踢出局,她不甘心。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昨天和簡璐在洗手間說過的話。

她咬唇,慢慢擡起頭,深吸口氣,緩緩開口道:“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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