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休書 你的肩膀很可靠

從記事起,她還沒被人這般抱過,身體淩空的剎那,心跳一下子上去了,不過駱應逑的懷抱并沒有讓她害怕。

她的右手抓着他的衣襟,左手不知放在哪兒,只得局促地捏着。

駱應逑走得很穩,抱得也很穩,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手臂上凸起的肌肉,硬邦邦的。

原來被人抱着走是這樣的感覺,心頭空蕩蕩的,又好似填了點什麽。她擡眸看他,原本他額前有兩縷發絲,方才比武時被削掉了一段,看着有些別扭。

情不自禁地,她伸手将左側那縷發絲別至他耳後。

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耳廓,她能明顯感覺到他身體的異樣,抱着她的手驟然緊了幾分,耳尖以風馳之速染上紅霞。

忽地,他抱着她颠了一下,她受驚似的環住他的脖子,小聲問:“我很重麽?”說完,她将腦袋靠在了他肩頭。

以前她只靠過大姐的肩頭,如此一比較,駱應逑的肩頭顯得很寬,也很結實。

“……不重。”他啞聲回道,不自在地抱着她往新房走。

彼此都不說話,這一路便長了起來,也許是他的腳步慢了。在她的視線裏,她看到他的耳廓紅了,下颚線清晰,從耳下起,轉了個漂亮的弧度再到下巴。

她緩緩閉上眼,風中有栀子花的味道,很好聞。

微風吹過,他低頭看了眼懷裏的新婚妻子,腦中回憶起前世的那些夜,她玩累了便會靠在假山石上小憩,跟此時的模樣差不多。

方才若不是她出現喊停,他還真不知如何收場,駱時遺打定了注意要試他,絕不會輕易收手,他不制止,元夕必然受傷。

但要說她是真心實意為他好,他是決然不信的。他更信她在一點點瓦解他的提防,一個人演戲不夠逼真,所以今日兩人一起來演。

“嘭!”駱應逑一腳踹開房門。

一到新房,他便嫌棄地将她扔在矮榻上,動作不見半點憐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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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黎相憶正淺眠着,突然被扔到半空不由吓了一跳,睜眼的一刻,她挨上軟墊,意識全醒,仰頭看向矮榻前站着的駱應逑,“王爺,你真的頭疼麽?”

“戲演得不錯。”駱應逑單腳跪上矮榻,俯身将她困在雙臂之間,嘲弄道:“在情郎面前被本王抱是什麽滋味兒?”

他一靠近,她便下意識地退,身子後仰,雙手在腰後撐着,長發往下垂落,露出一張粉黛未施的臉。

黎相憶望着駱應逑蒙眼的布巾陷入沉思,壓根沒想到他問的點上,認真道:“我以前沒被人抱過,說不上來什麽滋味,不過我喜歡靠着你的肩頭。”

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回答,駱應逑呼吸一頓,嘴角的冷笑瞬間凍結,直起身道:“不知羞恥。”

“不知羞恥?”她皺起眉頭,瞪大眼睛道:“我們是夫妻,我喜歡靠在你肩頭怎麽就不知羞恥了。”

“呵。”他嗤笑,冷厲地俯視她道:“天地都沒拜,算哪門子夫妻,別以為本王沒将你趕出王府你便是鹹王妃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也配?”

“我配。”黎相憶果斷接道,為表态度,她整個坐直,挺着胸膛道:“昨晚你不是問過這話麽,同一問題不要反複問,我不是檀叔。”

“……”駱應逑咬牙,他以為她腦子不好使,結果反駁起他來嘴還挺溜,“滾出去。”

“我不會滾,走出去了。”她從矮榻上站起身,繞過他小跑着出了新房。

月上柳梢。

元夕的視線從窗外的圓月上移回,書案前點着明亮的燭火,駱應逑正拿着一張細小的紙條,随後,他将紙條置于燭火之上。

火舌兇猛地舔上紙條,紙條眨眼間燃盡,很快便成了黑色的灰,只留一點星火在桌面上欲滅不滅。

“王爺,張侍郎近日蠢蠢欲動,怕是不安分。”元夕想起方才錦瑟樓傳來的消息,出聲提醒。

“嗯。”駱應逑盯着面前那一點灰燼,擡手輕輕一揮,“張侍郎與扶陽郡王素來不和,你選一人去挑起扶陽郡王的殺心,等他動手時,再去救一個人。”

元夕問:“誰?”

燭火映襯中,駱應逑扯了扯蒙眼的布巾,低聲道:“張侍郎的小兒子。”

“是。”元夕颔首,默了會兒又問:“只救他一個?”

“對,只救他一個。”

“咚咚咚。”有人扣響了房門。

元夕回頭,一瞧窗上人影便知來人是誰,好奇道:“她,王爺打算怎麽辦?”

“錦瑟樓暫缺男倌,你想不想在那兒挂個頭牌?”

駱應逑此話一出,元夕只覺一道陰風鋪天蓋地而來,吹得他脖子裏涼嗖嗖的,趕忙閉嘴去開門。

“哐”,元夕打開房門,見黎相憶端着飯菜滿臉糾結不由覺着好笑,這黎府三小姐或許并沒想害他們。“進。”

黎相憶進入書房,放下飯菜後才往駱應逑看,“王爺,該吃飯了。”

他眼上蒙着布巾,人卻站在書案邊,面前還擺着書冊,怎麽看怎麽古怪。

駱應逑并沒搭理她,而是扯了張白紙,拿過硯盤上的豪筆便寫,筆走游龍,行雲流水。

“……”黎相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這模樣真不像瞎子,還是說,他習慣了做瞎子,習慣到看不見紙也能寫字。

寫完後,駱應逑将豪筆往硯臺上一擱,對着她道:“過來。”

黎相憶聽話地走過去,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白紙上,紙上兩個大字甚是醒目,“休書”。

他用力拿起麻紙,揚手伸到她面前,不耐煩道:“休書給你,滾出王府。”

白紙黑字,黎相憶眨眼,心頭微澀,想想還是接了下來。嫁都嫁了,她原本打算照顧他一輩子,可他讨厭自己,那自己也不能強求。

她收起休書靜靜看他,坦然道:“既然你不喜歡我留下,那我治好你的蠱毒就走,以後誰也不欠誰。”

“嗯。”他應聲。

黎相憶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望着桌上的飯菜道:“這些菜是甜的,應該還合你口味。”

直到房門被關上,駱應逑才走出書案,她收休書那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不知怎麽的,他竟覺得心口悶地慌。

終于不裝了,不裝也好,省得王府裏多一張嘴吃飯。

休書都收了,黎相憶便不再将自己當王妃看,當個醫者挺好。

點上蠟燭後,她拿了本新書在桌前坐下。

一頁,一頁,一頁,屋內全是書頁的翻動聲。

泛黃的紙張上被寫得密密麻麻,記載詳細,且有圖參考。不得不說,師父真是個天才,這書上有不少苗疆蠱術,解法也全,可惜她還沒找着駱應逑中的那種。

燭火幽幽,她看得仔細。

冷不丁地,外頭傳來一道模糊狂躁的嘶吼聲,她一驚,心道,駱應逑又犯病了?這麽準時?

來不及多想,她拿過身旁的銀針包匆匆趕去新房,殺雞不是長久之計,做瞎子已經夠慘了,還要做瘋子,那更慘。

越靠近新房,打鬥聲越清晰,其中還夾雜着桌椅倒地的響動。

新房門大開着,她剛到門口,恰好遇着慕風中掌摔在地上,他面色慘白,看樣子傷得不輕。

“你怎麽樣?”她立即上前扶他,“王爺不是殺了雞之後便會沒事麽?”說着她擡頭一看,屋裏并沒雞,只有一地的狼藉,桌椅全翻了,“檀叔呢?”

慕風搖頭急道:“爹平常這個時候都會來,偏偏今晚不在,蓮姐去抓雞了。”

“噗!”慕風話音剛落,元夕倒地一滾,起身按着心口噴出一口鮮血。

見狀,黎相憶飛快拿出銀針,元夕見她猶豫便道:“我再撐一會兒,你看準了。”

他連點身上兩處大穴,飛身撲去抓駱應逑的雙手,此刻,犯病的駱應逑就像只野獸,一頭長發散開,淩亂地飛着,他控制不住地嘶吼,根本不認人。

黎相憶手握銀針,緊張地大氣也不敢出,畢竟她不會武功,他們會武功的能挨上一掌,她挨上一掌只會當場斃命。

等元夕牢牢鎖住駱應逑的雙手時,黎相憶果斷沖上去下針。

大喝一聲,駱應逑揮手掙開了元夕,元夕整個人往後飛去,“嘭!”,重重砸碎一張椅子,慕風趕忙去扶他。

駱應逑顫着手,還沒等黎相憶反應過來便扣住了她的脖子。

“呃!”她只覺喉骨疼得厲害,根本喘不過氣,雙腳幾乎脫離地面,記憶與前世死前疊在了一起,也是這麽痛苦,“不……疼……”她沙啞地說着,氣息急遽減弱。

目光觸及黎相憶眼角的水霧,駱應逑的右手抖得愈發厲害,左手艱難地從一旁探出拉住右手,手背上青筋急突。

扣着她的右手漸漸松開,便在此時,黎相憶擡手将銀針往前一刺,精準地進了駱應逑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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