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讨厭 你就知道騙我
黎相憶倒吸一口冷氣,失聲道:“你瘋了!”她此時又驚又氣,忙上前按住他的手,然而一觸上他的手臂,她立時用力拍了他一下,“騙子!”
“你剛剛在擔心我?”駱應逑擡起她的下巴,俯身靠近,面上半帶揶揄,“再不給我寬衣,說不定我真的會掰斷自己的手,到時你得日日貼身照顧。”頓了頓,他嘆息自嘲道:“我掰斷自己的手便不會再殺人了,你說,這樣好麽?”
溫熱的男子氣息吹拂在她面上,惹起一片癢意,他說話陰陽怪氣,她聽得心口郁結,“瘋子,哪有你這樣的。”
“我本來就是瘋子,你不知道麽。”他指尖冰涼,若即若離地滑過她的面頰,她不禁哆嗦,只聽他出聲道:“告訴我,白日在外頭見了誰。”
他這話一出,黎相憶當即覺得渾身一冷,仿佛被人推入冰窟。皮膚上傳來麻麻的觸感,勾得她直起雞皮疙瘩,“你派人跟蹤我。”
“沒有。”他輕飄飄地回道,手腕往上一揚,将她的臉又擡高了些,平整的眉心攏起溝壑。
她索性仰頭直視他,肯定道:“你有。”
“我确實沒派人跟蹤你,因為跟着你的人是我。”倏然,他放了手,話中盡是嘲弄之意。
“你跟着我怎會不知我見了誰?”盡管早已料到,然而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她心底還是不舒服,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悶地難受。
不管她怎麽做,他始終覺得她是帶着目的來的。
“我是知道,但我更想親口聽你說。”他伸手,緩緩覆上了她的肩頭,五指收緊,力道越來越大,“聽你說自己跟他在馬車裏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黎相憶不懂他話中意思,便順着他的話接道。
他的唇緊緊抿着,抿成一道直線,顏色比新婚那夜看起來還要豔幾分。靜谧中,他靠近她耳邊,呢喃一般地低聲道:“茍且事。”
“茍且事是什麽事?”耳尖逐漸發燙,黎相憶不由伸手推他,她聽不懂,但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好詞。
駱應逑意外地一愣,直起身看了她許久,她眨着一雙清澈的眼,不沾世俗。半晌,他側身,哼道:“他是不是讓你給我繼續下毒,其實是也沒關系。”
他說得這般不在乎,莫名地,她氣了,脫口道:“沒有,他只是跟我說了兒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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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此而已?”他不動,言語中還有試探。
她煩透了他的試探,轉身不悅道:“僅此而已,你愛信不信。”
“不信。”他拖着長長的尾音,右手往後挪去,挑起一縷柔順的青絲把玩,“他說那些是想引你回到他身邊,你就不動心?”
“為何要動心,我又不喜歡他。不跟你說了。”她故作兇狠地橫了他一眼,擡腳往房門口走,誰知腰間被人一攬,接着,她整個人往後一倒,落在一個寬闊的懷抱裏。
耳畔響起熟悉的男聲,“給我寬衣,跟我一起洗,自己選。”
“不選。”她急了,拉着他的手大聲道:“無賴,放手!”
聞言,他唱反調似的攬得更緊了,“你懂醫術,知道點穴麽?”
“……”黎相憶咬牙,下意識往腰間摸去,糟糕,銀針沒帶,不然還能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給他來一針。“駱應逑,我不是你的婢女。”
“生氣了啊。”這還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喊他,他一直以為她是只溫順的兔子,原來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
她正打算踩他一腳時,他放開了對她的桎梏,站在原地自顧自解起了腰間系帶。
“我出……”回身對上那片壁壘分明的胸膛,黎相憶面上一赧,舌頭像是打了結,飛快捂住雙眼羞道:“你脫衣裳為何不說一聲!”她的臉止不住地燙。
“我是瞎子,你也是瞎子麽?”他嗆聲。
夜色沉沉,寂靜如死。
嗯?沒聲了?她緩緩張開指縫,目光偷偷摸摸的。她發誓,不是她想看,是好奇想看。
“這是什麽?”她猛然放下手,定定地盯着他心口,光滑的肌膚上起了黑色的蟲蛹圖案,有指甲蓋那般大。“蠱毒?”
對方張着一雙秋水潋滟的眸子,大膽地盯着自己的胸膛,駱應逑極度不自在,微微側了側,“嗯。”
語畢,他往前走去,結果沒走幾步撞上了牆壁。“嘶。”
“我扶你。”霎時,她心頭一軟,上前挽住他的臂彎。
不經意間,她斂眸,視線掠過他的胸膛,線條流暢,凸起的肌肉形狀剛剛好,勾得她情不自禁往下看,胯骨線在燭光下若隐若現。
“解開它。”他低頭,半束的濃厚長發跟着散下,披在肩上黑壓壓的一片。
黎相憶踮起腳往上看了眼布巾,暗忖,誰打的結,都打到發冠裏去了。她細細瞅着布巾的結扣,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并用,想拉出一節,然而她扯了許久也沒扯出來。
“解不開,你等我一會兒。”她疾步行至書案前拿了把剪刀過來,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剪到他的發絲。
布巾應聲而斷,從他的鼻梁上落下。他露出了整張臉,墨鬓接劍眉,挺鼻配薄唇,五官無一不精,可惜因着蒼白而顯得冰冷。
“你還記得我的眼睛長什麽模樣麽?”他問,一股陰鸷之氣逼上眉梢。
“記得。”她盯着他的斷眉,讷讷地回道。
他偏頭對上她追問,“什麽模樣?”
她阖眼,在腦中搜尋前世的記憶,鴻門宴上初見,“說不上來,教我念書的那個夫子說過一句話,我覺得你的眼睛便是那樣,很亮,好似裏頭有萬千星辰。”
“我的眼睛有那麽好看?”
他話中笑意明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話後,黎相憶尴尬地別過臉。
不再逗她,駱應逑解開長褲的系帶,身上還剩一條短褲,他長腿一邁踏進了浴桶。
“嘩啦啦”水聲響起,狹小的空間內水汽彌漫,她被醺得面上微熱。
接下來的事他自己能做,不需要她。黎相憶暗自思量,自己是不是該出去坐着,等他洗完了再進來扶他。
“你站着做什麽。”
他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反問:“我不站着要做什麽?”
“給我擦背。”他說得理所當然,轉身惬意地靠在浴桶上。
“……”黎相憶攪着手猶豫,自己是不是太慣着他了,她又不是他的什麽人。
她不動作,他又補了一句,“你欠我一雙眼睛。”
“讨債鬼。”無法反駁,她上輩子還真是欠了他的。黎相憶鼓着臉,拿起一旁的布巾沾了點水往他背上擦。
“沒吃飯麽,用點力氣。”
他這話說得真讓人手癢,不過她今晚确實沒吃飽,“沒吃,菜都被檀叔搶了,我不喜歡吃白飯。”
“……”說到晚飯,駱應逑忽覺自己也有些餓。
她拿過香胰子均勻地抹上他的背,期間,指尖免不了碰上他潮濕的肌膚,面上便熱得慌。
洗着洗着,駱應逑不說話了。
擦完背後,黎相憶轉過頭去看他,他兩手交疊搭在木桶上,下巴搭在手臂上,呼吸均勻,像是睡着了。他今天很累麽,這樣就睡着了。
“王爺?”
她試探着喊他。沒人應。
如做賊一般,她偏頭一點點湊近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的臉很年輕,細看還有點青澀。
“我好看嗎?”他突然出聲。
“啊!”她吓了一跳,往後一仰直接摔在了地上,“你幹嘛吓我。”
“我何時吓你了?”他說着轉了個身,兩手張開置于浴桶邊沿上,“你擦背手法不錯,不如以後都由你來給我擦背。”
“想得美。”她起身,沒好氣地瞪他。
“黎相憶。”
“做什麽。”
“你還沒回答,我好看麽?”
他對着她,眼睛是閉着的,可她總覺得有一道目光在看她,“好看有什麽用。”
“是啊,好看有什麽用。”他的語氣瞬間冷了下去,帶着冬日料峭的寒意,宛如冰層下的雪。“本王是個瞎子,再好看的瞎子也是瞎子,是個廢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走運了,不用陪着廢人過一輩子?”
“我沒有,是你自己寫的休書,我沒求你寫。”他一用自嘲的語氣說話,她心裏頭便不舒坦。
“對,那休書是本王親手寫的。”他擡手勾着額前滴水的碎發,冷聲道:“老實說,你心裏有沒有竊喜。”
“沒有。”
他放下手,又問:“那是難過了?”
“也沒有。什麽都沒有。”黎相憶擰幹布巾挂在浴桶邊上,輕聲道:“我們成親是皇上硬要賜婚,不是你情我願。我本想跟你好好過日子,可你給了我一封休書,其實這樣也不錯,沒感情做夫妻遲早要出事。”
燭影搖曳,在不知不覺中暗淡,駱應逑默了半晌,“布巾拿來。”
她将浴桶上的布巾遞給他,他接過之後自己洗了起來,一句話也沒說,屋子裏的氣氛登時又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