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之 旅游(二)
之後的幾天裏,他們去了火焰山、敦煌石窟、嘉峪關等歷史自然名勝,還跑到吐魯番博物館裏去看了古代幹屍,把蘇小囝興奮的晚上覺都睡不着。在他之前的十五年裏一直都在現代化的大城市裏跑來跑去,雖然蘇家有錢,但是沒有閑,所以他幾乎沒怎麽出門旅游過,唯一看過的比較著名的自然景觀就是美國的科羅拉多大峽谷。但是中國的山水和其他地方是不一樣的,帶有一種獨特的山清水秀的風味,既寧靜,又靈動,對于蘇小囝來說,任何一座或青翠或蒼黃的山都美的像畫一般。
而真的讓蘇小囝美的幾乎不願再離開的地方,是喀納斯的禾木村。
禾木村是坐落于山間盆地禾木草原裏一個古老的小村莊,是圖瓦人的村寨,遠離嘈雜的都市和工業污染,還保留着古老村莊的原汁原味和大自然最純粹的美。
他們到達禾木村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村子裏面沒有現代建築,都是木屋,好在比較幹淨,還在蘇黔的忍受範圍內。放下行李之後,蘇小囝說肚子餓了,就讓助理帶着他去村子裏吃東西,而楊少君和蘇黔則一起出去閑逛。
因為是在山間的草原裏生活,這裏的交通工具還是馬匹。楊少君和蘇黔找當地人租了兩匹馬,但是楊少君根本不會騎馬,又不肯放棄,說什麽在草原裏沒有馬就不算真正的散步,硬是他牽着一匹馬、蘇黔騎着一匹馬,以這種古怪的組合形式出發了。
這裏有大草原、有山川、有河流、有石橋,安靜,空曠,美麗,有着在城市裏生活的人們從未體驗過的自然的魔力,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繪的魔力,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可以真切的體驗。
他們在一片草原上停下,讓馬自由地去吃草,坐在草原上享受午後的陽光。雖然是七八月的酷暑時節,但是山裏一點都不悶熱,穿着長袖襯衫和單褲正正好好,是最令人舒服的溫度。
他們起先是隔着些距離坐着的,過了一會兒,楊少君挪過去一些,攬住蘇黔的腰。草原上沒有別的人,蘇黔的心情很好,難得主動地往他懷裏靠了靠。
楊少君說:“這裏的風景真漂亮。”
蘇黔嘴角彎了彎。
楊少君将另一臂也擡起來,兩臂圈住他,壞笑道:“寶貝兒,我們就在這打一次野戰怎麽樣,這可是真正的‘野’戰,機會難得。”
蘇黔嘴角的微笑一僵,惡狠狠地瞪過去,楊少君笑道:“開個玩笑嘛,你怎麽這麽容易當真。”
蘇黔斜睨他,心想,還別說,這種瘋狂的事還真像楊少君做得出來的。
陽光斜斜地照在他們身上,微風輕拂,軟軟的草随風擺動,遠遠望去,就像是綠色的波浪随風翻滾着。
楊少君不禁再一次感慨道:“好美……我終于知道為什麽這麽多人老了以後想離開城市,回到鄉間過日子。我都忍不住想留在這裏生活了。”
蘇黔說:“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想來新疆了,那時候在旅游雜志上看到照片,很漂亮,我就想,有一天一定要帶小維和小頤他們過來,在草原上騎馬,聊天……”頓了頓,用不大滿意的口吻說道:“沒想到最後居然是和你一起來。”
楊少君笑了笑,“我也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抱着你。”
蘇黔別開頭哼了一聲。
楊少君收緊了摟住他的胳膊,不帶任何情欲的吻了吻他的臉頰,輕聲道:“還好是你。蘇黔,我真喜歡你。”
蘇黔摩挲他摟着自己的手臂,靜靜地沒有說話。
曬夠了太陽,他們繼續在草原上漫步,楊少君牽的馬不怎麽聽話,要拽着才肯走,折騰了好半天,楊少君索性把它栓到一棵樹上,決定跟蘇黔共騎一匹馬。
楊警官或許折騰人很有一套,但是他對于動物都沒辄。別說起碼,連上馬對于他都有難度,他先是一只腳踩上腳蹬,上半身趴到馬背上緊緊拽住馬鞍,這時候馬覺得重了,便邁開蹄子往旁邊挪了幾步,他一個重心不穩,手腳在空中瞎撲騰了幾下,還是無法逃脫地球的引力,狼狽地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嗤……”蘇黔嘴角顫了顫,輕咳一聲,肅容。
楊少君委屈地控訴:“笑什麽笑,你就這麽看着,不幫我一把。”
蘇黔很平靜地反駁:“我沒笑。”束手旁觀,就是不幫。
楊少君咬牙切齒地再度挑戰,一只腳卡進馬镫裏,還沒使力,馬就往前走去,由于他的腳卡在馬镫裏一時拔不出來,馬這一走,就扯着他一條腿出去了。楊少君為了不被迫劈叉,只好用另一條腿蹬跳着跟上去,“哎哎哎哎……別跑啊……”
“噗嗤……”這下蘇黔終于忍不住,笑的彎了眼睛。
楊少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爬上馬背,累的直喘氣。蘇黔走過去,輕輕松松踏着馬镫一躍,就坐到他背後——他從前在美國練過一段時間的馬術,這點程度還是駕馭的住的。
楊少君橫眉冷眼地:“好笑嗎?”
“哼。”蘇黔不無幸災樂禍地挑了挑眉。
楊少君彎下腰拍了拍馬脖子,眼睛斜看着在他後面的蘇黔,咬牙切齒地說:“老馬,我連後面那個家夥都能騎,我還騎不了你?”
蘇黔臉色一變,惡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滾!”
楊少君就不愛他看目中無人的樣,卻愛死了他一臉寒霜的樣子,立馬變得眉開眼笑,回身摟住蘇黔的脖子狠狠“啾”了一口,笑笑地說:“我要滾遠了滾不回來怎麽辦?”
蘇黔冷冷地從牙縫裏吐出幾個字:“你就不會來回地滾?”
楊少君微微一愣,笑的更歡脫了,捧着他的臉又連啾了好幾下。蘇黔一臉嫌惡地擡手擦了擦,道:“坐穩了!”随即雙腿一夾,提溜着馬缰跑了出去。
要說起最潇灑的事,在草原上騎馬當屬其中之一。可這潇灑是潇灑給看客的,真騎在馬上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馬一跑起來,立刻就颠的跟什麽似的,會騎馬的人能調整自己跟着馬的頻率上下震動,所以騎馬是件辛苦活,全不是跟坐車似的上去就等着走這麽回事;不會騎馬的就更慘了,被颠的七葷八素的,連喘氣都不曉得該用什麽頻率喘。
等兩人從馬上下來,楊少君連腿都合不攏了。蘇黔微帶着笑意問他:“怎麽樣?”
楊少君翻了個白眼:“蛋疼。”
蘇黔忍俊不禁。
他們牽着馬回去,路上遇到蘇小囝,蘇小囝也想騎馬,但他也不會騎,于是他上了楊少君的那匹馬,楊少君在前面牽着走,蘇黔騎着另一匹慢吞吞地跟着。
他們沿着禾木河往上游走,河道兩邊的數目多了起來,不再是草原,而成了樹林。
楊少君又躍躍欲試地跟蘇小囝吹起牛來:“以前你楊叔叔搞野外生存的時候,在深山老林裏面,比這還偏僻,看見什麽動物就抓起來,直接用火烤了吃,野味,都特新鮮。”
蘇小囝很期待地指着禾木河說:“要不我們自己抓魚好不好?晚上烤魚吃!”
楊少君說:“好啊!”
于是蘇小囝從馬上爬下來,一大一小撩起褲腿要下河,楊少君還有木有樣地摘了根樹枝當魚叉,蘇黔在岸邊看着,只覺得心情很好,無端地想笑。
河水比較湍急,偶爾有魚游過,卻哧溜一下就沒影了,根本抓不到。楊少君和蘇小囝忙活了一陣,弄得一身濕透了,沒抓到一條魚,卻也不失望,反倒是樂呵呵的。楊少君揚了揚手裏的樹枝,對岸上的蘇黔喊道:“你也下來吧,這水涼涼的,很舒服!”
蘇黔搖了搖頭。
蘇小囝也說:“爸,你來嘛,這水很幹淨的!”
蘇黔還是搖頭。
楊少君虎起臉說:“你偶爾也要參與一下嘛!”
蘇黔想了想,聳肩:“你們抓魚,我參與吃魚吧。”
最後蘇黔也沒下水,蘇小囝和楊少君玩夠了從河裏上來,一條魚沒撈着,卻把自己弄成了兩條落水魚,連頭發都濕的透透的。沒有布可以擦,于是這兩個人像小狗一樣甩起腦袋來,把頭發上的水濺的到處都是,蘇黔理所當然地被濺了一身,想斥責,卻高興地發不出一聲來。
從小到大,他總是端着架子,別人玩耍的時候,也許會叫上他,被他拒絕了一兩次之後,也就再也不會找他;又或者,光是看着他,就被他的氣場吓走,這種有失體面的事絕不會扯上他。和楊少君在一起之後,楊少君就像是個大孩子一樣,有的時候讨人厭的發緊,有的時候又鬧騰的厲害,但他是唯一一個被他拒絕了一次、兩次、三次……無論多少次,都還是一樣會繼續若無其事地邀請他加入的人。不得不承認,雖然蘇黔并不會真的參與,也許還會對這種糾纏做出嫌棄的樣子,但其實他心底是是高興的,雀躍的。
蘇小囝抱怨道:“楊叔叔你是不是騙人的啊,我們一條魚都抓不到!”
楊少君馬上說:“我騙你幹什麽!以後我帶你去雲南,到深山裏住幾天,帶你體驗體驗。”
蘇黔懶洋洋地指着地上說:“這裏有只烏龜。”
蘇小囝和楊少君一齊看過去,果然有一只黑色的烏龜,個頭還不小,正在地上慢吞吞地爬着。楊少君一個箭步沖上去把烏龜撿起來:“不如我們烤烏龜吃吧!比烤魚還好!”
蘇小囝先是愣了愣,立刻興奮道:“烏龜也能烤?好啊好啊!”
“哈?!”蘇黔的表情就跟看見吐魯番博物館裏的幹屍又活了似的,“你開玩笑的吧?烏龜能吃?”
楊少君一臉認真:“沒開玩笑啊,烏龜為什麽不能吃?”
蘇黔抖了抖。
晚上楊少君和蘇小囝還真的拾了一堆柴火來生火,楊少君先用殺鼈的方法把烏龜宰了,然後在龜殼上裹了厚厚一層泥巴,直接把它丢進火堆裏燒。燒了約莫半個小時以後,他們把火熄了,把燒硬的泥巴團取出來,地上一砸就砸碎了,露出裏面烤熟的烏龜。龜殼這時候也已經烤的很脆了,輕輕松松就将上下兩個殼揭開,露出裏面的龜肉。
楊少君往上面撒了點孜然和鹽巴,蘇小囝早就口水流了三千尺,迫不及待用小刀割了塊肉下來,一丢進嘴裏,立刻燙的嗷嗷直叫。
楊少君期待地問他:“好吃嗎?”
其實烏龜肉沒什麽味道,灑了鹽和孜然,就是鹽和孜然的味道。但蘇小囝新鮮的很,高興地直點頭:“好吃!”
楊少君自己嘗了幾塊,味道确實不錯,于是他割了一塊下來遞給蘇黔,讨好地說:“唱唱我的手藝。”
蘇黔哭笑不得:就這種野蠻的料理方式也好意思叫手藝?他本來以為楊少君說吃老鼠只是哄小囝的玩笑話,今天看了他的烏龜料理,總算是信了。他看着烏龜肉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實在下不去口,只好繃着臉搖搖頭:“你自己吃吧。”
楊少君繼續獻寶:“嘗嘗呗。”
蘇黔痛苦地轉開臉:“不用了,謝謝。”
楊少君再三保證:“沒毒的!很好吃的!你嘗嘗嘛!烏龜跟鼈是一樣的,鼈能吃,烏龜怎麽就不能吃了?”
連蘇小囝也在一旁附和:“真的很好吃的,爸你嘗嘗呗!”
蘇黔被他們糾纏不過,總算是張開金口咬了一小塊。沒什麽奇怪的味道,吃到肚子裏,也沒什麽不舒服。
見蘇黔吃了,楊少君高興地眉開眼笑,又轉回去跟蘇小囝搶着吃光了剩下的龜肉,最後還鬧着要連烏龜殼也嘗嘗看。
蘇黔看着蘇小囝把那些恐怖的東西塞進嘴裏大嚼特嚼的樣子,心在默默淌血:這真的是我兒子嗎?是嗎?怎麽這麽像楊少君的種呢?……
睡了一晚之後,大清早五點多,向導就叫醒他們,由當地人帶着他們騎馬上山看日出。
清早的霧很大,太陽沒有那麽快出來,他們就在山上慢慢地閑逛、聊天。等到六點多,霧氣終于慢慢散去,朝陽在濃霧中露了個頭,光芒一絲一縷地沖破濃霧的屏障,終于,将霧障完全地打破,全部的光芒都照耀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
蘇黔有些困,倚靠在楊少君的肩頭,懶洋洋地望着初升的朝陽。
楊少君擡手摸了摸他的臉,輕聲道:“天亮了。”
蘇黔喃喃着重複道:“天亮了。”
十幾天的行程轉眼就結束了,他們登上飛機,返回上海。
飛機起飛之後,蘇小囝由于累了許多天,很快就睡着了。楊少君悄悄地換到蘇黔身邊坐下,蘇黔也閉着眼休息,不知是否睡着。楊少君默默握住他的手,蘇黔收起手指,反握住他。十指交錯。
從機艙內小小的窗口望出去,下面就是他們逗留了十幾天的地方。天很藍,雲很白,山很青,水很秀,風景很美。
沒有天荒,沒有地老,只有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