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決絕
村中許多人家都打起了火把,往一戶人家的院子裏湧過去。淩蘇盧抓住個村民一問,原來是有戶人家裏有小孩突然犯了病,像是被鬼給迷了,大半夜又是尖叫又是哭鬧的讓人不得安生,他父母連哄帶勸都不行,直哭着說窗外有鬼。孩子的爺爺說是給吓丢了魂,張羅去村口招魂。
不是陳熾,只是虛驚一場。淩蘇盧撫了撫胸口,松了口氣。他自己都快被陳熾給弄得神經了,稍有風吹草動就以為是他殺了過來。正想着,只見一個身着黑衣的中年男人推開衆人道:“且借過,我是郎中,去看看那孩子如何。”
“向風?”淩蘇盧一怔,正想要跟過去同向風打個招呼,袖子忽然被人扯住了。臉色蒼白的阿寒站在他身後,壓低聲音說:“你跟侬過來。”
“何事?”淩蘇盧不明就裏跟着阿寒走,被她拽到房屋後面的灌木叢中。阿寒從懷中取出火折子打着,照向地面。淩蘇盧低頭望去,只見沙土地上有些暗沉的顏色。他伸手撚了撚,放在鼻端一聞:“是血,而且還沒有幹透。”他忽然立起身,又笑了:“本公子這樣真像是少年包青天。”
阿寒低頭笑了一下:“所以,那個小孩說他看到了鬼恐怕也沒錯,應當是他睡在裏間的屋裏,從窗子裏看到了陳熾從外面經過。”
“他還真是陰魂不散。”淩蘇盧臉色忽然一變,“陳若初在客棧之中,肖希直也在那裏。”
雖然知道陳熾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陳若初,但是他絕對不會放過無辜的旁人。
阿寒神色沉着往客棧那邊看了一眼,說道:“淩公子,侬疑心陳熾在這村子裏也殺了人,只是還沒有被村民發現而已。因為他要制造混亂,使得客棧之中發生的事情無人眷顧。”
淩蘇盧說道:“不行,本公子要回客棧守着。不管陳熾過不過來,還是留在那裏比較安心。”他低頭望了阿寒一眼,語氣中帶些溫柔:“姑娘,你呢?”
阿寒嘆口氣,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四下裏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侬同你一塊在客棧守着。管不了這麽多了,侬只想趕緊結束這個故事。”
“記得,下一部小說還是要寫變态的話,不要讓他的設定太逆天。”淩蘇盧似笑非笑地對阿寒說。阿寒冷笑了一聲:“設定不變态,難道侬要把這部小說寫成屌絲逆襲的勵志故事?”
客棧前靜悄悄的,連出來看熱鬧的夥計都回去睡覺了。淩蘇盧嗤笑一聲:“看來是我們太自作多情了,陳熾沒有過來。”
“他大概在準備。”阿寒的語氣不太對勁。淩蘇盧想問陳熾要“準備”什麽,看阿寒的表情又不敢問了。
兩個人找了條長凳放在院中,并肩坐下來聊着天,讓淩蘇盧開始有些懷念他的小學時代。聊着聊着,阿寒忽然問了個讓他摸不着頭腦的問題:“這個時代,一般是什麽時辰迎娶新娘子?”
淩蘇盧說:“五更天吧。”
阿寒打了個哈欠:“還早呢。你且去睡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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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淩蘇盧剛一開口,就見阿寒往門外飄然走去,追出去,四下看看,早沒了蹤影,嘟嘟囔囔道:“搞什麽,這麽神秘。”他一回頭,忽然聽見房頂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淩蘇盧暗叫不妙,不會是陳熾偷偷從房頂空降吧?不過以他高調的風格,不是通常直接從大門裏殺進來嗎?淩蘇盧端起一盞燭臺,急忙跑上樓梯一看,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卻什麽都沒有。
他心整個都提起來了。走廊裏無比狹窄,光線昏暗,只有他手中的蠟燭燃着一豆光明,光影搖曳,每一處陰影之中都像是藏着人,跟鬼片拍攝現場差不多。淩蘇盧先敲了敲肖希直的房門,肖希直打開門,随他一同查看了一番,沒見什麽異常。淩蘇盧不放心,又去敲陳若初的門。陳若初看起來已經睡下了,只隔着門說:“我無事,多謝淩公子關心。”便不再應聲。
“莫非是蘇盧兄聽錯了?”肖希直煞白着臉問淩蘇盧,卻還硬擠出來微笑。
淩蘇盧只得先勸肖希直去休息,他自己卻睡意全無,在客棧中踱着步子。
***
聽到淩蘇盧和肖希直的腳步聲從走廊裏遠去了,陳若初輕輕松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對着房門嘆口氣。
陳熾便站在她的身後,滿身都是血,手裏提着一件紅衣裳,目光着迷地望着她的背影。
“何必躲藏?他們若是進來查看,殺了他們就是。”
“你殺的已經夠多了。”陳若初返身走到陳熾身邊。陳熾的目光随着她每一步而移動着,陳若初從他手中接過那件紅衣時,陳熾抓住了她的手。陳若初皺了皺眉頭,陳熾大概也意識到了,随即便松開了手。
“我叫人把這件衣服洗幹淨,該縫的都縫好了……”陳熾低聲說,語氣委屈帶着讨好,猶像是一年前那個小師弟一樣。他又拾起地上一個紅色的包袱,打開來看,原來是那個鳳冠。上面的珠寶基本已經綴好了,映着窗外照進來的月光,熠熠生輝。
陳若初看着那個鳳冠,想要嘆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把你身上弄幹淨,渾身都是血。”陳若初轉過身不去看陳熾,卻因為這個動作有些牽動了肩上的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用手捂着。
“若初,你無事吧?”陳熾急忙走過去扶住陳若初,血腥味中人欲嘔。陳若初推開他道:“無事。你走吧,等天明,你過來提親。”陳若初望了望窗外的夜空,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我就跟你走,不會食言。”
陳熾說:“若初,你若食言,我定然把邛崃派中的人殺光,誰也不留。我說到做到。”
陳熾從敞開的窗子裏跳了出去。陳若初見他走了,忽然淚如雨下,哭得不可抑制,直到跌坐到地上,淚水不斷從指縫裏淌出。過了好一會兒,她似也哭累了,慢慢站起來,解下衣帶,挂在房梁上。
她不止一次有了尋死的念頭,自從知道陳熾因為愛她,為了她殺了那麽多人之後,她就總想着以死來逃避這一切,卻因為惦念着師叔,總是下不來這樣的決心。
對不起了師叔,還有師父和師姐……陳若初捂着嘴,眼淚滴落在地板上,綻開一朵又一朵的小花。她實在難以承受,上百條人命,因她而起,可是她卻什麽錯都沒有。
她只想着早早結束這一切。如果說幸福她不配擁有,她也不該一直在痛苦的泥濘中掙紮前行。陳若初扯下床單,撕成兩半結在一起,挂在房梁上。
就這樣了吧……
她想了想,顫抖着雙手撿起那件紅衣披在身上。這是一件嫁衣,雖然是陳熾送過來的,但她可以假裝是要嫁給師叔了。夢寐以求都是那樣的場景啊……
頭伸進結成的環中,讓柔軟的布料摩擦着細白的頸項,肩上的傷口又痛了起來,簡直難以忍受。陳若初嘆口氣,大概這是她這一輩子最後一次嘆氣了。她的目光垂下去,看着地板上放着那頂鳳冠,于夜色中美輪美奂,卻透出不祥的意味來。
“師叔……聖卿……”她仰起頭,喃喃着。
***
阿寒步履匆匆地走到村後山坡上,然後自腰間解下笛子,又吹了起來。今天晚上她只是為了誘向風出來,至于淩蘇盧,那完全是個意外。
她不讨厭淩蘇盧,甚或感覺到驚喜,前提是她并不知道淩蘇盧以前的風流韻事。她從來沒有想到在自己的小說設定中會出現這樣一個風度絕佳的公子,而且他也是穿越過來的。阿寒嘴角勾出一抹微笑,直到那個人影站在她面前時,這抹微笑都沒有完全褪去。
“綮琀?”向風望着阿寒半天,才顫抖着喚出聲來。
她果真沒死!
向風親眼見了她的屍體,知道她是因為中毒失血而死……可是阿寒就這樣站在他的面前吹着笛曲,哪怕是鬼,她也是他這些日子以來心心念念的綮琀啊。
“綮琀……”向風往前走了一步,“你沒有死……真是太好了,随我回家吧,我們哪裏都不去,什麽都不要了,随我回家,可好?”
他們哪有什麽家,只是為了尋求一方安寧而已。向風他親近淩王爺,就是為了手中得些權力和錢財,好陷害雲子義和邛崃派。可是如今阿寒就在這裏,他所有處心積慮要計劃的那些……都沒有那麽重要了。
阿寒将笛子從唇邊挪開,側對着向風,看也不看他:“誰準你這樣跟侬說話的?”
向風一怔,阿寒轉過臉來看他,目光像是刀子一般:“跪下!”
向風被阿寒這種前所未有的淩人氣勢懾住,退了兩步,竟真的跪下了。阿寒冷聲訓斥:“侬要你複國,你就如此複國?拿毒藥來害死侬,九泉之下,也好面對侬的父母?”
向風錯愕地擡頭去看阿寒,卻被她一疊生罵道:“看什麽看!憑你也配來看侬?”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估計作者該大量發便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