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收留
江絡繹掏出手帕紙遞過去：“不想說就不說了，擦一擦吧，不逼你。”
許栩擡起手，臉仍舊沒有擡。“我沒有哭。”
江絡繹把紙巾準确地塞進她的手心，“我知道的，你沒哭，你只是眼睛在流汗。”
哭着哭着聽着這句話，許栩忍不住笑了一聲：“江絡繹，你可真讨厭！”
帶着哭腔的這句軟綿綿的抱怨，像撒嬌一樣。令江絡繹心底軟得一塌糊塗。她以前很嬌氣，又死要面子，每次偷偷哭都要狡辯說自己是眼睛在流汗。
“我來開吧，你告訴我怎麽走，快淩晨了，女孩子大晚上不要在外面晃。”
“去心之所向吧，我朋友開的一家民宿。我住那邊，如果你不嫌條件差，可以給你安排一間。”許栩擦幹眼淚，打開導航輸入了目的地。
江絡繹點點頭，“正好一起過去吧。”
兩個人各自打開車門換了座位，江絡繹調整了下座位，沿着導航方向緩緩駛入機動車道。許栩剛哭完眼睛有些疼，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發呆。氣氛有些沉悶，江絡繹點開音樂，裏面都是些流行歌曲，他劃了劃，挑了首舒緩的英文歌播放。
心之所向離得不遠，兩首歌播完後目的地就到了。江絡繹拎着購物袋在門口站着，高大俊朗的面孔惹得好幾對進出的小情侶頻頻回望。
這幾天民宿生意不錯，近一點的停車位都不太好找，怕他等急了又誤會自己落跑的許栩同學，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民宿大門門口。
“許老——”吧臺趴着一個年輕小姑娘正在打手游，看見來人趕緊起來打招呼。
許栩連忙擺擺手，打斷她的話：“還有空房麽？”
“還有三間，其他都被訂滿了。”
“安排一間清靜點的，我朋友住。”
“五樓綠光森林可以嗎？”年輕小姑娘眨眨眼，目光來回在二人身上穿梭，閃爍着濃濃的八卦色彩，手裏的游戲都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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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絡繹登記完身份證後，許栩領着他上了步梯。“這裏條件簡陋，你湊合一晚。”
“沒事，倒是你，你住哪？”江絡繹打量了下四周，連個電梯也沒有，可不是條件簡陋麽。
“六樓是朋友留的自住房，我住那。”
“嗯，你平時都住這裏？”
“偶爾，我在市區租的有個小公寓房，平時上班住那邊。”
說話間，兩人爬到了五樓，走廊上裝飾着綠意蔥蔥的藤蔓，牆邊幾步遠就立着五顏六色的大蘑菇，走近看才發現是垃圾桶。藤蔓從樓梯口一直延伸到昏暗盡頭，壁燈明暗不一，周圍很靜，腳步聲清晰入耳，有點像奇幻恐怖片裏的場景。
經過了兩個房門後，第三間就是綠光森林，江絡繹不露聲色的出了口長氣。再往裏走他真的要被自己逼到崩潰，這裏真像恐怖片現場！
許栩插好房卡，房間裏頓時亮堂了起來，還好房間裏面還算正常，房間很大，還有個陽臺，原木色的桌椅板凳，床是樹樁子形狀的榻榻米，很符合森林主題。就在江絡繹打量房間的同時，許栩已經開始整理東西了。
“這間可以嗎？”
江絡繹坐在床沿試了試，床夠軟，寝具也很幹淨，“挺好的，超出預期。”
“你先休息下，我去樓上拿個東西。”許栩打量了下四周，快步朝門外走去。
江絡繹早已習慣她的急性子，打開購物袋把洗漱用品拿出來擺到衛生間的洗手臺。
許栩扛着被子抱着枕頭像個無頭熊一樣出現在門口，江絡繹連忙上前接過來，忍不住調侃：“你晚上也要過來睡？”
許栩白了一記你有病的眼神過去，“雖然一客一洗，可是睡公用的物件還是免不了膈應，我給你拿了套新的，櫃子裏有一次性拖鞋馬桶墊這些，你自己拿。”
“我一糙老爺們，沒那麽多講究。”江絡繹嘴上說着不講究，心裏還是很高興她的細心周到。
“電水壺也不要用，網上說有些神經病會用水壺煮內衣。我等下去給你拿我的。”
“不用那麽麻煩，不是還有礦泉水的麽？”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撩得他心底癢癢的，她總是一邊板着臉，一邊事無巨細的關切着，巴不得別人不領情似的。
許栩點點頭，發現自己是有些關心過頭了，“不早了你洗洗睡吧，有事去六樓喊我。”
“六樓總不能就住你自己吧？我摸錯門了會被人當流氓打出來的。您這個小仙女就不能用凡俗的交流方式加一下我微信麽？”
許栩眉眼彎了一下，猶豫了一秒，然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指紋解鎖後遞給他：“自己加，沒事不要吵到我，我社恐。”
江絡繹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壁紙是風景照，桌面上APP很少，很快就找了微信，點開後他火速掃了一樣，微信好友不到一百，聊天界面上近期的都是一些大群小群，沒有發現有暧昧對象。生怕墨跡久了她起疑，他趕緊點開她的二維碼名片，用自己的手機掃了掃，添加，通過。
她的微信名也是叫許栩，只是後面帶了個小小的笑臉表情符號。就好像在說許栩，笑一笑。
許栩接過手機，又叮囑了幾句就準備離開。江絡繹舍不得同她分開，叫住了她：“許栩——”
他很想問她能不能留下，哪怕只是陪他說說話。
“還有什麽事情麽？”
江絡繹張了張嘴，說不出口。只好飛快的轉移話題，正好視線落到桌子上的購物袋上：“你的水果忘了拿！”
“今天太晚了，我是吃不下了，你要吃嗎？”
“不用了，你拿回去吧，明天記得分我一半哈密瓜就行。”
“行行行，明天給你削好切好送來。”
江絡繹走到門口，攬着她的肩膀阻下她離開的腳步，不等她生氣發飙，飛快的在她頭頂上輕輕落了個吻：“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我的姑娘。
“嗯，同樂。”許栩僵了一下，沒有回頭，停頓了幾秒後大步離去。
江絡繹不敢擡頭，不敢去看她離去的背影，他心酸之餘又泛起劫後餘生的點點欣喜。感謝上帝，他終于找到了她——
許栩回到房間，關上門埋在被窩裏偷偷哭了一場，哭完擦完眼淚去衛生間洗澡，站在水龍頭下，眼淚又忍不住滾落下來，順着水流一直嘩嘩落下。
多年未見，江絡繹還是那個一根筋的大傻瓜。分開的這些年，他除了樣子變得成熟了，內裏還是老樣子。
此刻大傻瓜江絡繹洗完澡趴在床上扒拉手機，他想跟她說說話，可是又怕打擾她休息，只好翻看着她以前發的朋友圈。她發圈的頻率很小，基本上都是一些國內的風景照，還有一些手工藝品的照片，偶爾會曬幾張廚藝，基本上都沒有她正臉鏡頭，連一張自拍都沒有。他的小姑娘，長得這麽漂亮可愛，以前那麽自戀的她去哪了？
他摸出煙想要抽一支，可是一想到她的後娘臉，就趕緊打消了念頭。此刻睡意全無，想到樓下吧臺那個小姑娘似乎跟她很熟，決定下去套套話。
這個小姑娘顯然好忽悠許多，江絡繹東拉西扯間很快就套到一些信息，連電話號碼都要到了。原來她這些年一直住在這個城市，這個民宿根本就是她自己開的，淡季的時候她會四處旅游，還在市裏開了個工作室搞服裝設計，平時還會去少年宮教手工課。她沒有什麽朋友，更沒有男朋友，在別人眼裏過得即忙碌又潇灑，有車有房，但父母雙亡。
她父母的事情應該是高三那一年，也就是這個原因她突然退學，突然人間蒸發。牆上的營業執照挂的是她的照片，可是姓名卻是許沫，隐約記得這個好像是她堂姐的名字。難怪這些年一直都查不到她的信息。
許栩洗完澡發現眼睛有些腫，從冰箱裏拿了冰袋用毛巾包裹着輕輕敷在眼角，哭也是個體力活，今天晚上哭太多次，原以為經常失眠的自己此刻也會難以入睡，沒想到敷眼睛敷到一半就偏頭睡着了。
睡夢中，她又回到了從前。夢到了他要送自己回家的那個晚上，夢見她沒有拒絕他，夢見他騎着單車載着她回家，夢見他們笑得特別甜。
早上醒來的時候，她還在沉浸在甜蜜中不願睜開眼，可是鬧鐘一直在耳邊吵個不停，她只好認命地起了床。今天是聖誕節，晚上沒有課，但是上午要去少年宮幫忙布置聖誕晚會。
她洗漱完看了看手機，也不知道江絡繹起床了沒有，她簡單地弄了幾個三明治，熱了瓶牛奶，用便當盒裝了一塊帶走，寫了個便條壓在盤子邊緣。
江絡繹雖然睡得很晚，還是到六點多就睜開了眼睛。他穿好衣服去附近晨跑了半個小時，回來的時候正好迎面遇上正準備出門的許栩。
許栩：“我做了早餐，鑰匙放在前臺，你今天要回去了嗎？”
“我訂的明天中午的飛機票。”江絡繹額頭上出了層薄汗，整個人煥發着蓬勃的朝氣，燦爛的目光耀眼地令人無法直視。
烏城很小沒有自己的飛機場，最近的機場也是深城的東海機場，開車過去也就兩三個小時。許栩也不知道他的行程如何安排，只能說了句：“我上午估計要忙幾個小時，中午我吃你吃飯，下午如果你不着急走就帶你附近轉轉。”
“行，你先去忙，開車慢一點。”江絡繹點點頭，目送着她上車離開。
吧臺又換了新面孔，今天值班的是個學生氣十足的男孩子，看上去像是在校大學生，十分的腼腆。他拿了鑰匙走上六樓，打開防盜網門，裏面又是一層厚實的鐵門，看上去有些舊，擰開鎖孔推開鐵門一看，門外的景色讓他驚詫了一下。
老式的居民樓頂基本都是個空曠的露臺，角落裏搭建了一個小屋，平常都用來堆放雜物。可是這裏布置地如同愛麗絲仙境，露臺上碼放着高低不一的工藝花架，密密麻麻的種滿了各種叫不上名字的綠植，露臺中央是一個圓形的鐵藝小桌，旁邊矗立着一頂漂亮的稻草遮陽傘，獨自坐在這裏靜靜的喝茶看報，會格外的悠閑惬意。
她住的小屋周圍也爬滿了郁郁蔥蔥的枝葉，牆壁上挂了好幾個彩色的改裝輪胎，裏面撒了園藝土，種了一些百目菊。就連牆腳她都沒有放過，安放了好幾排彩色的PVC管改造的小水池，裏面養了幾只很小的小金魚，還有幾片銅錢大小的蓮葉，看起來就好像走到了空中花園裏。
她的房門沒有鎖，門上挂了一串奇形怪狀的貝殼風鈴，應該也是她的手工作品。沒想到多年不見，她倒是成了半個藝術家。桌上的三明治還熱着，旁邊的紙條上她熟悉的字跡：冰箱裏有牛奶，微波爐可以加熱，我中午前回來。
這個屋子面積很小，外面這間用簾子隔了兩半，外面是客廳廚房，裏面是卧室衛生間，衛生間的面積小到擠不下倆人。雖然住的地方很小，可是仍舊看的出她生活的很用心。廚房用具一應俱全，小號的冰箱，小號的微波爐，還有迷你洗碗機。記得她曾經說過最讨厭的事情就是掃地跟洗碗。
江絡繹打開冰箱，拿了一瓶牛奶加熱，洗了洗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口味還不錯，火腿生菜還有煎蛋。冰箱側面挂着一條粉色草莓圖案的圍裙，他能想象的到她穿着這個粉嫩的圍裙，一個人忙忙碌碌的圍着鍋臺轉，滿滿的煙火氣，哪怕一個人也能活得怡然自得。
吃完東西，江絡繹走到外面，看着輪胎花圃上的顏料有些斑駁，有的釘子也生鏽松動，他從雜物箱裏找到了工具顏料，修修補補忙碌了一個上午。
叮咚一聲，他的手機響了一下，打開一看，是她發來的一段語音：“還在樓上嗎？我現在回來了，到飯點了，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客随主便吧，你看着安排，不過我的衣服弄髒了，我需要先去買一件外套。”
“行，我五分鐘後到，你鎖好門下來等我。”
江絡繹随便挑了家專賣店就進去選衣服去了，他試穿了一下，尺碼合身就準備付款了，營業員看着許栩熱情道：“小姐你男朋友真是天生的衣架子，比我們模特穿上還好看，今天是聖誕節第二件半價，你看要不要再給男朋友挑一件？”
“不好意思，他不是我男朋友。”許栩勉強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面色有些尴尬。
“一件就好了，麻煩結賬。”江絡繹脫下外套遞給營業員，臉色也沉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