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風鈴
江絡繹目送她下了車，直到進了小區大門，才收回視線。“麻煩送到濱江小區。”
他的視線落到手裏的大大小小的袋子，突然才想起來看病買藥的錢都是她墊的，他燒的迷糊忘了這茬，她也沒提半個字，還特意買了個小蛋糕。再聯想到好幾次遇見她媽媽接她放學，倆人親昵的畫面，江絡繹忍不住泛起了一絲酸澀。
回到家，家裏依舊是冷冰冰的，空無一人。他機械地走到餐桌前，打開盒子取出蛋糕，盒子上還系了個包蠟燭跟餐具。蛋糕小的還沒他巴掌大，頂上鋪了兩瓣草莓，他打開蠟燭拿了一支輕輕插在蛋糕中央，從抽屜裏翻出打火機，帶着微微的虔誠之心，點燃了蠟燭。
燭火搖曳袅娜，他許了個心願，然後吹滅蠟燭。空氣中散發着奶油的香甜，他咽了咽口水，一天沒吃飯現在才算有了些食欲。可是他又舍不得吃，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蠟燭拔掉，重新裝回盒子裏，放在了冰箱冷凍室裏。
只要凍起來，它就能長長久久的保存了吧。江絡繹想。
他從冰箱裏拿出速凍餃子，拿到廚房開火煮。電話又來了，他一邊往滾鍋裏添水一邊接通。
“小繹啊，在幹嘛呢？”
“煮餃子呢。”
“吃蛋糕了嗎？今天你媽沒在家嗎？”
“吃了，她出差了。”
“你媽不在家，怎麽沒跟同學出去慶祝生日啊？爸爸給你買了雙限量版的球鞋，你明天就能收到了。”
“知道了。”
“心心快來！跟哥哥說生日快樂。聽話，快過來——”
江絡繹突然湧起強烈的煩躁，他重重按下了挂斷鍵。
父母在他剛念小學就離婚了，他雖然判給了爸爸，可還是跟媽媽一起生活。後來爸爸又有了新家庭，生了個小他十幾歲的妹妹。媽媽永遠都在忙着工作，家裏陪伴長大的只有保姆廖阿姨。年關了廖阿姨也回老家過年去了，別人家這個時間都是熱鬧非凡忙着團圓忙着過年，只有他們家，就剩下他一個人。好像是那麽的多餘。
餃子煮熟了，他的胃口卻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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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吃了半碗後，他回到客廳拆禮物。沙發上堆了幾個快遞，裏面都親戚們提前寄來的，有衣服有書包，還有幾箱裏裝的都是進口零食。學校裏的幾個關系不錯的朋友也送了禮物，都是一些他最喜歡的球星張伯倫的周邊。
最後拆的是許栩今天給他的這份，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裏面一本嶄新牛津詞典，還是高階版。快十厘米厚了，打出去打架都能當板磚砸人。另外還有一個紫色的長方形禮物盒，拆開來一看，是一串風鈴，六根金屬手指粗細的長管，随手一撥就發出清脆動聽的聲音，好像整個房間都煥發出了生氣。
江絡繹把風鈴挂在自己的卧室裏，又撥弄了幾下，美妙的撞擊聲聲聲入耳，令他百聽不膩。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楊雪的號碼，那邊很快就接通了。
“楊雪同學，謝謝你送的禮物。”
楊雪一邊拿着遙控器正在換節目，一邊不以為然的說：“不用不用，你英語成績本來就不算差，用得上就好。”
“什麽？”江絡繹愣了一下。
“什麽什麽？你沒收到牛津詞典麽？”
“詞典收到了，但我說的是風鈴。”
“我托許栩給你帶的是詞典啊，什麽風鈴？”
“沒什麽，可能是我把快遞放一塊拿混了。”
“會不會是許栩送的？”
“應該是吧，等你出院了我請你們吃飯。”
“那麽客氣幹嘛，不用啦。”
“其他沒有什麽事了，挂電話了。”
“好的拜拜，開學見。”
江絡繹彎起食指又彈了下風鈴中間的挂墜，滿屋子又回蕩起悠揚清透的音符，餘音袅袅久久不散，心頭的陰郁好像都被吹散了。
他想給她打個電話致謝，可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打。還是以後見面的時候再說吧，他想。
睡覺前江絡繹又接了個電話，媽媽上來就問他下午為什麽不接電話，她訂了蛋糕送到了小區快遞站，讓他別忘了去取。
挂完電話，他看了看時間，都十點了樓下早關門了。就讓它爛掉吧，反正他也不需要了。
寒假的美好時光總是飛快的流逝。過完元宵節第二天就報名開學了，許栩過年大魚大肉的吃到看到葷菜就想吐，楊雪生病掉下的肥膘也補了回來，重點班的課業又開始了快馬加鞭模式，試卷練習資料都是一摞摞的往下發，書包重得都要把人肩膀壓彎。
開學的第七天是許栩生日，2月14情人節。生日這天是周二，許栩爸媽都沒空，許栩早上起床上學晚上十點多到家，也沒有時間慶祝。她提前就跟爸媽說好生日不過了。
下午放學的時候，楊雪被一個斯文白淨的男生攔住，收到了一盒心形巧克力。許栩的課桌裏也有幾只沒有署名的千紙鶴，還有一支紅玫瑰，她都帶出來悄悄丢了。楊雪分了幾顆巧克力給她，說是隔壁班誰誰誰送的，臉頰還帶着一絲羞赧。
隔壁班是24班普通班，平時沒有他們班管的緊，偶爾還有抽煙打架的劣跡分子。學校裏三令五申不許帶智能手機，他們班還是經常被大喇叭通報批評。
“打住啊楊雪同學，早戀有可能會被開除的。”許栩提醒道。
“你才早戀呢！就是一盒巧克力而已。”楊雪瞪了她一眼，“別胡說啊！”
“我又不告訴別人，你認識那個男生麽？”許栩又好奇的問了一句。
楊雪點頭：“他初中的時候就在我們班隔壁，高中沒想到還是在隔壁。不過我只知道他叫什麽，并沒有其他的接觸。”
“上次我去辦公室拿試卷，遇見別的班老師在訓一對小情侶，可兇了，就差沒直接說你們倆別念書了回家結婚吧這種話了。可把我吓一跳！”
“還會被叫家長的，我爸媽知道了不得活剝了我！安啦，我有分寸的。”
倆人說話間，江絡繹也放學過來集合了，這學期三個人又變成一同吃晚飯再同去補課班的模式。江絡繹這次不是一個人，身後還跟了好幾個同學，男生女生都有。
一行七八個人，一塊擠上了公交車，都是去恒達補課的。江絡繹神色淡淡的，也沒有介紹給楊雪她們倆認識，楊雪就拉着許栩坐在離他們稍遠一點的座位上，小聲咬耳朵。
“你看見了那個雙馬尾的女生了嗎？那可是一中校花，聽說她一直在追江絡繹。”
許栩飛快的瞄了一眼，只能看見一個側臉，長得确實很漂亮，說話的時候像撒嬌，娃娃音很濃，就好像動漫裏的可愛蘿莉。
因為座位不多江絡繹是扶着吊環站在中間位置，那個漂亮女生也跟着江絡繹站在一塊，她個頭不高，只能扶着椅背控制平衡。剎車的時候好幾次都險些撞到他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江絡繹一直往邊上避，臉上有些不高興。
楊雪捅了捅許栩一下，努嘴示意她往前面看。許栩正在勾頭接電話，她收到暗示擡眼一看，只見那個蘿莉校花像壁虎一樣，快要貼到江絡繹身上去了。
江絡繹拍了拍前面座位上的同學，飛快說了句什麽，就見那個男生爽快的站了起來，把位置要讓給那個女生。那個女生推脫着不肯坐，江絡繹就撥開身邊的人一屁股坐在了空位上。
楊雪噗嗤一聲，連忙捂嘴偷偷笑了起來，許栩也忍俊不禁的彎了彎嘴角。
下了車，那蘿莉校花還是沒有放棄，嬌聲嬌氣的問江絡繹要喝什麽口味的奶茶，要請大家一起喝。江絡繹煩的不行，說了句要遲到了，小跑着一個人先上了樓。
晚上補課班放學的時候，許栩看見江絡繹身後那個漂亮的女孩子還在固執的跟在他身後，就好像一條小尾巴，引來不少同學的注視。
“不要跟着了，你很煩。”江絡繹被煩到了極點，口氣也很不耐。
那女生扁扁嘴，眼睛都紅了，還依然固執的跟着他。他走她走，他停她停。
“江絡繹！老師讓你去趟辦公室。”許栩喊了一聲。
“好的，我現在就去。”江絡繹回過頭，看了許栩一眼，然後往辦公室方向走。
那個漂亮女生跺跺腳，無奈的走掉了。
許栩看了她下了樓梯，小跑着去追上江絡繹。“你別真闖唉！她走了。”
“謝謝救急。”江絡繹停下腳步，他倆又不一個老師，他當然知道她是在诓人。
“沒事，我走了。”許栩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下來的時候，周婕已經開車停在馬路邊。
“媽媽！”許栩沒想到是媽媽來接，高興得一蹦一跳的湊上去。
“生日快樂呀許寶，上車吧。”
“今天不是情人節麽？為什麽不跟爸爸浪漫一下嘛！”許栩一邊開車門一邊說。
“老夫老妻了還浪漫什麽呀。”
江絡繹跟着幾個同學站在斑馬線前等綠燈，視線落到緩緩駛出的白色汽車上，暗忖着，原來今天是她生日啊，好像連楊雪都不知道。
到家以後，他怕打電話過去她父母會多疑什麽，最後考慮了一下，還是發了條短信祝她生日快樂，并告訴她明天會補上禮物。
許栩都準備睡覺了，聽見手機響了，看到這條信息，當即回複了個謝謝，不用啦生日沒打算過就沒告訴別人，禮物也不用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