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東窗事發
五一過後的第二個周末是母親節，下午高三黨們放了半天假。許栩約了江絡繹去附近的精品店買母親節禮物。
兩人還是上次郊游後的頭一次見面。江絡繹給她帶了一杯仙草奶茶，許栩不愛吃甜，他特意要了半糖的。許栩捧着奶茶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拉着江絡繹去了附近的銀座商場，周末客流很多，兩人沒有逛太久。
許栩在專櫃挑了一款豆沙色的口紅，江絡繹湊過來一看，密密麻麻那麽多色號看着有點頭痛，他問：“你要不要也選一個？”
“今天是母親節，你夠了！”
“早晚不也是我孩子的媽麽？選一個吧，順道幫我挑一只回家給我家唐女士。”江絡繹厚着臉皮笑笑。
“我不要。你媽皮膚是白皮還是黃皮？”許栩白了他一眼。
“什麽黃皮白皮？”江絡繹一頭霧水。
許栩：“……”
櫃臺售貨員趕緊上前解釋：“是這樣的，觀察手腕內測的皮膚，血管是藍色就是冷白皮，血管是綠色就是暖黃皮。皮膚顏色不同，塗口紅的顯色效果也不同。”
江絡繹努力消化着這些知識，回憶了一下，“應該是白皮吧？我媽皮膚很白。”
“這款鐵鏽紅就不錯，今年比較流行。這位小美女也是白皮，适合塗粉嫩一點的色調，這款櫻粉色就挺适合，裸妝就能塗。”售貨員很麻利的就選了兩款顏色，推薦給了二人。
許栩搖搖頭，“我不用，就這款鐵鏽紅吧。”
兩支口紅打折後四百多，江絡繹出門就帶了五百多塊錢，他不由得有些心虛，剛剛要是買三支，錢不夠多尴尬。
“這麽一點點東西，打完折還要兩百多？女人的錢也太好賺了吧。”出了商場江絡繹感嘆。
許栩拎着袋子走在後面，有些不高興。“我給我媽買禮物，你幹嘛搶着付錢？”
“幹嘛跟我分那麽清楚？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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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花的都是你父母的錢，我用的心虛。等你以後自力更生了再說這話。”
“好了好了下不為例。”
倆人出了商場，許栩突然說要吃冰淇淋，江絡繹很快就跑到旁邊的甜品店去排隊買。江絡繹買了兩支，他把香草味的遞過去：“拿着。”
許栩接了過來，輕輕舔了一口，涼絲絲的。其實她并不是多喜歡吃這些涼東西，從小體質偏寒媽媽就一直嚴禁她吃冷食，她養成了習慣不碰這些，剛剛只是想支走他而已。
江絡繹吃完了冰淇淋之後發現身後的許栩還握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臉色有些抗拒。
“怎麽了？”
“我，我吃了一口之後覺得肚子有點疼。”許栩老實說，她現在真的是肚子難受。
江絡繹聽說過女孩子姨媽那段時間是不能碰冷飲，他連忙問：“很疼嗎？要不要去醫院？”
“不至于。我不吃了，給你。”許栩把冰淇淋遞給他。
“聽你一說我也覺得肚子冒冷氣，算了丢了吧。”江絡繹接過來，走到附近的垃圾箱丢了進去。
許栩白着臉站在原地，肚子好像越來越難受了，算算日子大姨媽好像就快要到訪了，不禁懊惱自己的作繭自縛來。
“你臉色好差，要不要緊啊？你以前不舒服的時候不是都要喝紅糖姜茶麽？奶茶店能買到吧？我去給你買一杯吧？”
“不用，找個地方坐一會吧。”
江絡繹扶着她走到廣場旁的長椅上坐下，用力搓了搓手心，直到手心發燙趕緊捂到她小肚子上，用最原始的方法幫她暖肚子，來來回回捂了好幾遍。
許栩覺得肚子熱熱的，渾身的力氣也漸漸也恢複。“好了不用暖了，舒服多了。晚上還要上晚自習，回家吧。”
“我送你。”江絡繹想也沒想就開口。
“這裏離你家小區就一站路，我直接從這裏坐公交車就回去了，別繞來繞去的了，以後考上大學天天膩歪在一起，說不準很快你就煩了。”
“我才不會煩你呢。我陪你等車，你上了車我再走。”
公交車站臺就在幾十米之外，倆人過去等了沒兩分鐘，11路車就緩緩駛來，許栩把鐵鏽紅的那只袋子塞給了江絡繹，然後揮揮手跳上了公交車。
江絡繹目送着她投完硬幣然後找位置坐下，看着她回眸朝自己咧嘴笑，不由得也傻笑了起來。車很快就開走了，江絡繹拎着袋子往回走。到家才發現手提袋裏不止放了那支新口紅，還放了兩百多塊錢。
“小古板！”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
唐茉在客廳裏正在跟同事視頻通話談公事，看到兒子回來了就匆匆交待了幾句挂了電話。
“兒子回來了？今天怎麽放學那麽早？”
“今天周末就上半天課好吧。等下晚上還要上晚自習。”
“好吧。”唐茉尴尬地笑了笑。
江絡繹把袋子裏的口紅拿出來遞給媽媽：“母親節快樂！”
唐茉驚訝的接了過來：“聖羅蘭的？你買的？”
“不然能是撿來的？”江絡繹都快要被氣笑了。
“還是當下熱賣款？我兒子的審美眼光什麽時候從地上飛到雲端了？”唐茉狐疑。
“專櫃小姐推薦的。”
“兒子你不會是交女朋友了吧？”不得了，她家傻兒子都會給媽媽挑口紅了。
“我天天忙着複習做題，哪來的時間陪女朋友？人家不早就把我甩了？”江絡繹淡定地狡辯。
唐茉想了想，點頭附和：“也是。高三正是緊要關頭，可不能拿自己前途開玩笑。”
“行了媽，我換衣服上學去了。”江絡繹飛快遁走。
許栩回到家，發現家裏的氣氛有些詭異。她換好拖鞋進了客廳，媽媽周婕正一臉凝重地盯着她。
“怎麽了媽媽？”許栩輕聲問。
周婕努力抑制住心口的火氣，連珠炮似的發問：“去哪了？跟誰去的？去幹嘛了？”
“跟，跟同學去銀座百貨。”許栩心頭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居然背着我們偷偷交男朋友？”周婕的聲音上揚了幾度，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女兒。
許栩不敢承認，縮着腦袋負隅頑抗：“我沒有。”
“沒有？”一聽女兒撒謊，周婕氣得都想上手打人了。她拿出手機，劃開解鎖，屏幕上正好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微信好友發了幾段語音，和一段十幾秒的視頻。
點了視頻播放鍵，正是剛才在銀座百貨門口廣場上，江絡繹給她暖肚子的畫面。
許栩手裏的袋子滑落到地上，她腦中一片空白。
糟了——
“你還撒謊說沒有談男朋友？藝校的同事正好經過那邊，她開始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直到我看到這段視頻——”
許栩垂下頭什麽也不敢說，又難過又害怕。頭上媽媽的訓斥還在一聲高過一聲，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媽媽這樣大動肝火過。
“我早就給你打過預防針，不讓你早戀你偏偏跟大人對着幹！你現在翅膀硬了，都學會撒謊了！你看看你們小小年紀不學好，在大街上摸來摸去有傷風化！”
許栩聽到這裏頓時不樂意了：“媽媽你怎麽能這樣說！我是不該瞞着你們偷偷交男朋友，可是我又沒有影響學習，也沒有做不該做的事情。我肚子疼，他幫我暖肚子，這怎麽就成了有傷風化？”
“你才多大？你懂什麽是愛情？你現在喜歡他又有什麽用？媽媽早就告訴過你，至少等到考上大學後再去考慮這個問題。”周婕氣得幾近窒息。
“可是我就是喜歡上了怎麽辦。我就是喜歡他，想跟他考同一所大學。”許栩委屈地冒起了淚花。
“你看看媽媽，媽媽就是你的反面教材。媽媽當年就是早早遇見你爸就以為是遇上了愛情，奮不顧身的跟他在一起，哪怕家裏不願意跟家人鬧翻也要跟他在一起。可是時間久了人都是會變的，愛情也會消散，對方只會越來越面目可憎。媽媽不想你走我的老路，媽媽希望你再大一點，再成熟一點，會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的人，選擇更适合的。你16歲喜歡的裙子喜歡吃的東西，你能保證你26歲時依舊喜歡嗎？”周婕覺得自己世界一片灰暗，她堅持了這麽多年，好像都是錯的。
“我不知道，我不想考慮那麽多。可是我覺得喜歡一個人不分早晚。”許栩有些不理解媽媽的想法，她不明白媽媽為什麽會覺得現在活得不快樂，明明是好好的一家人。
“你把手機交上來，高考之前不要再見那個男孩子。”
“不——媽你不能這樣！”
“我已經很讓步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雖然你是我媽，但是不能剝奪我戀愛的權利吧？我都十七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你才吃過多少鹽？你懂什麽？”
母女家争執間，許岩下班回到家推門進來。“怎麽了？在外面就聽見你們吵架。”
“你去問問你女兒做了什麽好事！”一看到許岩，周婕的火氣又蹭蹭冒了上去，口氣也變得越來越惡劣。
許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當即就發狂了：“我幹嘛了我？我一沒偷二沒搶，就談個戀愛就要被判刑嗎？”
“你還想現在就嫁過去不成？我怎麽會有你這麽個掉價的女兒？”
“怎麽說話呢？女兒說的也沒錯，不就是談個戀愛麽？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當積累經驗了，誰也不一定第一眼就遇上對的人。”許岩放下公文包，努力打圓場。
周婕冷笑了一聲把火力轉移到他身上：“呵，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故意瞞着我不說。姑娘家的一點都不矜持，還學會撒謊了，都是你背後慣的吧？”
“有話好好跟孩子說。”許岩臉色也沉了下來，但是想到女兒還是忍下了火氣。
“不能再跟那男生有來往，你只需要安心備考。”周婕板着臉。
“我不要——”許栩梗着脖子，不肯妥協。
一看女兒仗着爸爸回來，跟敢自己嗆聲，周婕氣急攻心，想也沒想就一巴掌扇了過去。許栩的臉上頓時紅了一個五指印，她捂着火辣辣的臉頰不敢置信的望着媽媽。
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挨打。
許岩也吓了一大跳，趕緊把許栩扯到一邊，心疼地抱住了女兒，擡頭就朝周婕斥責：“你發什麽瘋呢？說說就完了打孩子幹嘛？她都這麽大一個姑娘了，沒有自尊心的嗎？”
“你們爺倆倒是一條心，行！這個家也過不下去了，我走！”周婕冷笑一聲，拿起手機就要往外邁。
許岩松開女兒，大步上前攔住她：“你鬧什麽？”
“我鬧什麽？許岩你說我在鬧什麽？你做了什麽？這些年我忍你還不夠嗎？要不是——”
“夠了！你們不要吵了。都怪我！是我不聽話，你們再生一個聽話的。”許栩難受的好像要爆炸，說完捂着臉哭着跑出門。
周婕打完也當即後悔不已，看着女兒哭着跑走，她剛要去追就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許岩顧不得追孩子，連忙扶着妻子到沙發上休息。等到周婕情況穩定了一點，他又連忙打電話叫葉天過來趕緊去找許栩。
許栩失魂落魄地縮在江絡繹家門口的樓道裏，天已經黑了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糊裏糊塗的就走到了這裏，江絡繹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學校裏上晚自習。
唐茉打開門準備下樓扔垃圾，卻被門口一個縮着的黑影吓了一跳。
聲控燈瞬間亮了起來，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子雙眼通紅的蹲在那裏，活像是被人遺棄的小貓。
“你找誰？”唐茉不由地問。
許栩像是被吓到了，一個勁地搖頭，站起來就要走。
“你是來找江絡繹的？”唐茉看着這個女孩子，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大。這女孩長得嬌氣稚嫩不像早早踏入社會的，可是如果是在校生這個時間段還在外面游蕩，肯定也不是什麽好學生吧？大晚上的，來男同學家……
許栩還是一言不發地垂頭就走。
“你就是他女朋友？”唐茉試探地問，果然看見那女孩頓住了腳步。
許栩像是做錯事等待大人懲罰的孩子，緩緩轉回身，還是不說話。
“找他有什麽事？”唐茉耐心有限，口氣也變得不善。
“沒，沒事。”許栩咬了咬唇瓣，臉色一片蒼白。
“這麽晚了，怎麽沒去上自習？也不回家？在等他放學？”唐茉一連串地發問，不等對面回話又說道：“眼看就一個月就高考了，你們這些小孩子情情愛愛的放在平時可以不管，但是眼下正是關鍵時期，就算你有天大的事情，都不應該過來打擾他。”
“對不起。”許栩悶下頭，眼圈又開始紅了。
“趕緊回家去吧小姑娘，江絡繹馬上是要沖刺京大的，我不希望他被外界因素影響到。如果我說的話讓你難堪了，也請你看在一個母親的份上多體諒。”
“……好，明白。”許栩艱難地說完這幾個字，拖着幾近麻木的身體一步步下了樓。她連哭都不敢哭一個勁地掐着自己的手心，一直憋到出了小區門口，蹲在小區門口的灌木叢旁哭得撕心裂肺。
連這裏也容不下她了啊……
濱江小區門口的保安看着這個小女孩一直蹲在角落裏哭，哭得很傷心，生怕她是遇到了什麽事，就忍不住打了報警電話。
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過來把許栩帶到了派出所裏。許栩家裏也已經急翻了天，都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了，許栩沒有去學校上晚自習，她平時關系好的同學此刻都在學校裏，她一個人能去哪裏？電話沒帶又是兩手空空的跑出去。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多危險！許岩跟葉天沿着小區門口一條街挨着一條街打聽，都沒有孩子的消息。打了110那邊回話說普通的離家出走時間太短不在管轄範圍內，許岩都快急瘋了。
濱江路派出所裏，一個年輕的女警員倒了一杯溫水遞給縮成一團的女孩子：“別害怕，先喝口水。”
許栩接過紙杯，啞着聲音道謝。她小口嘬着喝了一點，心情漸漸平複了下來。
“你家住哪？怎麽一個人在街上哭？”女警員耐心地詢問。
許栩捧着杯子不說話。
“你跑出來家裏知道嗎？爸媽要擔心的。你念高中了吧？”
“念了，高三。”許栩低聲回答。
“都快高考了，是不是學習壓力大，所以跟家裏人吵架跑出來了？”
許栩搖搖頭，又點點頭。
“你家長的電話號碼是多少？你看是姐姐送你回家呢，還是打電話通知家人來接呢？”
許栩咬了咬唇，報了父親的號碼。
許岩接到電話後火速趕到幾千米之外的濱江路派出所，看到女兒的那一剎，他的眼淚也快掉下來了。可算是找到了！
許岩一邊簡單的跟民警解釋了下事情原委，一邊心疼地安撫着女兒。
班主任任老師也得到消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她自從發現許栩沒來上自習也沒有請假的時候，就開始擔心這孩子出了什麽事情，她從來沒有遲到早退曠課過，後來接到她家長的電話，才發現事情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大，連家裏人都找不到人，這孩子能去哪？
任老師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後，也有點替許栩頭疼，可畢竟是學生家的家事，她又不能過于幹涉，只能想辦法做做家長的工作，畢竟孩子馬上就高考了，這個時候哪能再受什麽刺激。
簡單的交涉完後，許岩就帶着女兒準備回家。可是許栩一聽到回家就開始抗拒地大哭，她害怕回家看到媽媽生氣的臉，她不敢面對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