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下吃不成了,怎麽辦……
紋身店老板猶豫片刻, 此時此刻只想掏出手機給賀晉安來個奪命連環call,趕緊來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這紋身洗了,姜予初肯定受不住, 到時候燕珩沖冠一怒為紅顏, 把他這店給踏平了,自己找誰哭訴去。
這不洗吧, 就是間接得罪了燕珩, 到時候他發起瘋來,還是會把他這店給鏟了。
怎麽看都是個死亡選擇題,難啊。
他一個好好生活努力賺錢的小老板,招誰惹誰了,攤上這倆祖宗。
心思百轉千回, 兩害相權取其輕, 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在燕珩怒意當頭的時候跟他對着幹。
說到底他和燕珩有交情,和姜予初只算見過面的陌生人, 自然不會站在燕珩的對立面幫她說話。
紋身店老板調試好機器, 激光即将打下來的時候,姜予初側頭看着燕珩,最後解釋了一遍, “燕珩, 這個紋身和易寒沒有關系,只是一只貓的名字, 僅此而已。”
說完偏過頭不再看他。
在姜予初的人生中,一晚上解釋三四遍的事情還是頭一回。
倒不是她真的不想洗掉這個紋身或者怕疼,只是基于燕珩的所作所為,姜予初單純覺得他很不可理喻。
這種聽不進去別人的話,一味只按照自己的所想來行事的風格讓姜予初感到很無力。
這意味着以後不管發生什麽, 只要燕珩不相信,那自己說什麽都沒用。
而顯然,燕珩不信任的後果就是自己的處境不怎麽好受。
長此以往,她會很累。
而她,真的沒有精力應對燕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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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角落裏的男人眼眸落在姜予初的身上,眼底的情緒因她這句話稍有波動,一閃而逝。
他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裏,并沒開口阻止。
激光熱度照射而下的時候,姜予初手臂顫了顫,一瞬間額上青筋爆出,冷汗淋淋。
胃裏抽搐一下,然後開始反反複複攪着痛意。姜予初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今晚她沒吃飯。
姜予初手握成拳,指甲凹陷進皮肉裏,盡管疼的快要呼吸不暢,卻仍然倔強的沒發出一絲聲音。
就在她覺得自己意識模糊,快要暈過去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響動,姜予初剛要偏頭去看,人就被燕珩抱在了懷裏。
手臂上熱感瞬間消失。
“初初,不洗了,我們不洗了。”燕珩手上的力道太大,姜予初悶在他的懷裏,看不清室內的情況,不過也多少能猜到一點。
紋身店老板站在原地看着室內的一片狼藉,視線落在剛買的機器上,眼底流露出滿滿的心疼。
他就說無論哪種情況,自己這店今晚是保不住了。
從紋身店出來後燕珩帶着姜予初去了最近的醫院,處理完傷口再出來,已經淩晨三點多。
姜予初坐在副駕上不發一言,偏頭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
從紋身店到醫院再到酒店,總共耗時幾個小時,姜予初沒給過燕珩一個眼神。
手臂還在隐隐作痛,姜予初卻好似完全失了知覺。
車子停在酒店,姜予初作勢要去開車門,“啪嗒”一聲,中控鎖的聲音響起。
姜予初指尖微僵,落在門把上的手卻沒收回。
車內寂靜如斯,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此時聽得格外分明。
片刻後,燕珩解開安全帶,傾身過去想幫姜予初把安全帶解下,剛一靠近,姜予初終于有了反應。
“滾遠點。”姜予初皺着眉頭往旁邊挪了挪,瞳眸裏盛滿厭惡和恨意。
燕珩手指僵在空中,保持着傾身的姿勢不發一言地看她。
他不期然想到許莫林幫她系安全帶的那張圖,雖然模糊,但不難看出她全沒有排斥自己一般的排斥許莫林。
燕珩竭力壓制住心底徐徐升起的怒火,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把人虛攬在懷裏。
“初初,今晚是我沒控制住情緒,是我的錯。”燕珩聲音壓低,聲線裏染着溫柔,和不久前生氣發怒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總是這樣,怒意當頭不管不顧,恨不得掐死你,怒意消散又溫柔耐心哄着你。
對于燕珩這種情緒兩極化,反轉如此巨大的表現,她只能想到精神病這個形容詞。
就像是醉酒的人,醉了拳打腳踢,醒了認錯道歉。
下次還會再犯。
毫無誠意可言。
姜予初沒理會他的道歉,左手按下安全帶的暗扣,敲了敲車門,“麻煩開門,我要下車。”
靜了幾秒後,燕珩按下中控鎖,同時身體微微探過去,幫她把門打開。
淩晨溫度更低,冷風一吹,姜予初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右手算是暫時廢了,姜予初只能一只手緊了緊身上的大衣。
還沒走幾步,身後傳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下一刻一件風衣披在她身上,人也已經被燕珩抱起來。
姜予初手臂很疼,再掙紮肯定要把傷口撕裂,到時候疼的是自己,索性放棄抵抗,任憑燕珩抱着進了酒店。
到了房間後燕珩把她放下,姜予初走進房間第一時間把空調打開。
良久之後身上才漸漸回溫,折騰一夜,姜予初只覺得又冷又累。
手臂上的傷口不能碰水,她只能将就着擦了擦身子。
再出來的時候,客廳飄滿飯菜香。
燕珩倒了杯水,對她招了招手,“過來吃飯。”
姜予初站在浴室門口看着餐桌上的飯菜,胃裏空空如也,卻不怎麽想吃他做的飯。
姜予初輕嗤一聲,徑直往卧室走去。
燕珩走過去攔住她的去路,低下頭注視着她,把手裏的杯子抵在她的唇角,“初初,你生我的氣可以,但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不吃飯會胃疼,到時候你受不了的。”
“你不看看現在是幾點麽?胃早就疼過了,”姜予初掃開杯子,掀眸看他,“就在你逼着我洗紋身的時候。”
她的語氣裏滿滿都是憎惡,燕珩看着她的臉,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動,似是被水溫燙到。
“多少吃一點吧,胃裏空的話你會睡不着。”燕珩堅持。
“胃裏不空我也睡不着,有你在,我沒法安心睡的,”姜予初彎了彎唇角,給他提了個建議,“你滾遠點,我說不定會睡得很香。”
燕珩捏着玻璃杯擡手湊近唇邊,輕抿了口水,“你吃飯,我酌情考慮。”
很煩,姜予初覺得他很煩。
怎麽說都說不通,固執己見到令人生厭的地步也是夠了。
姜予初輕嘆一聲,轉身走到餐桌邊坐下。
燕珩看着她的妥協,唇線拉直,卻不怎麽高興。
非要用這種方法,姜予初才會選擇性的聽話,這點讓他很煩躁。
就在他擡腳走到餐桌邊坐下的時候,姜予初擡起胳膊,把桌上的飯餐一股腦掃到了地上。
玻璃碎片摔在地面,頓時四分五裂,清脆的聲響接連不斷,好一會才徹底靜下來。
燕珩眼底跳躍着怒火,掃了眼狼藉的地面,把手中的玻璃杯扔到了那片狼藉中。
杯子霎時間碎裂迸濺。
姜予初靠着椅背,聳了聳肩,憊懶又無奈,“這下吃不成了,怎麽辦呢?”
兩人一站一坐,彼此的眼神中透着對方的影子,只是其間的情緒卻大相徑庭。
幾秒後,燕珩轉身走進廚房,再出來時手上多了把水果刀,刀刃鋒利,閃着銳利的寒芒。
姜予初看着他手上拿的水果刀,腦中突然走馬觀花似的閃回前不久在會所的那晚,她心裏一陣後怕,手指蜷縮,下意識地推開椅子站起身,腳步往後退了退。
燕珩發起瘋來她到底還是怕的。
這個瘋子沒有底線。
燕珩看着她的反應自是猜到了姜予初在怕什麽,他突然覺得很諷刺。
原來自己在她眼裏始終是個會傷害她的人。
縱使兩人剛剛才發生過不愉快,但那也只是自己在氣頭上的失控。
但即使失控,他也只是象征性地給她一點小懲罰,絕不會真的傷了她。
總歸是不舍的。
“看來你真的是很怕我,”燕珩喃喃自語,往前跨了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姜予初,“初初,我不會真的傷害你,你不要怕我。”
姜予初手指捏着桌沿,視線從水果刀上挪開,看向燕珩,“誰知道呢,沒有人會不害怕一個瘋子。”
盡管她心裏害怕,但是語氣上依然冷漠帶着嘲諷。
燕珩輕笑一聲,垂眸看着手裏的水果刀,轉了一圈,把刀尖對着自己,再擡眸時眼底蓄滿了笑意,“我這次太過分了,現在給你個撒氣的機會。”
話音剛落,燕珩把刀往姜予初面前送了送,無畏又随意,全然不像手裏拿的是一把可以置人于死地的鋒利水果刀,像是把一件玩具遞給了她,只為了哄面前的女孩開心。
“你以為我不敢麽?”姜予初實在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善茬,用這種方法就能讓她知難而退了。
“你當然敢,”燕珩唇角彎起一抹弧度,擡起姜予初的手握住刀柄,“所以說讓你出氣的,盡管刺,死了你就自由了,沒死我們就繼續糾纏到底。我不會放了你,你也別做這個夢。”
或許燕珩真的受燕家影響太深,腦回路的确和正常人不同。
他似乎更偏執,更極端,也更殘忍。
想得到的人一定會困死在身邊,不知道是愛,還是單純的占有欲。
姜予初覺得這不是愛,只是他從未遇到過一個讓他束手無策的人所産生的的征服欲。
堂堂燕家的繼承人卻得不到一個女人的心,這對天之驕子的他來說是無奈,是挫敗,是自尊心被踐踏的屈辱。
姜予初被他強迫地拿着刀,指尖顫了顫,很短的時間內,她竭力穩住自己的心神。
長久的沉默中,只有時間在流逝。
他們相對而站,誰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許久之後,姜予初輕聲開口:“燕珩,我之前拍過一部電影,在裏面飾演一位醫生,為了看起來更加專業,我去醫院學習了半年。”
姜予初指腹摩挲着刀柄,那上面的紋路磨得她指尖不适。
燕珩只是看着她,不發一言,等着她後面自己已經猜到的話語。
“我其實知道刺哪個部位是致命的,”姜予初擡眸看他,唇角翹了翹,“但我實在不想因為你這樣的人渣去犯法,你說不會追究,但燕家不會放過我,而你,”
姜予初頓了頓,刀尖隔着襯衫的衣料點了點燕珩的胸膛,“似乎反抗不了你的父親,所以我還是不冒險了。但是我知道刺哪裏,流血比較多。”
言畢,姜予初眼底滑進絲絲縷縷的狠意,手上力道加重,把刀柄往燕珩的胸前推了推。
鮮紅的血液瞬間浸透白色的襯衫,一如昨晚姜予初手臂上的紗布,綻放出一朵妖冶的血色花朵。
痛意襲來,燕珩皺着眉頭悶哼一聲,痛覺蔓延至四肢百骸,意識逐漸開始渙散,燕珩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姜予初的臉頰,被她冷冷地躲過。
手僵在半空,他笑了笑,緩聲說道:“記得幫我叫個救護車,不然血流多了也會出事的。”
姜予初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燕珩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片刻後把手上沾着血的刀扔到地上。
紗布下的傷口又開始隐隐作痛,姜予初擰了擰眉,側身離開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