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信不信你什麽?”……

晚上七點十分, 燕珩才堪堪回到醫院。

行李箱的滾輪摩擦地面,發出輕微的響動。

保镖們白天守在病房門口以防記者來打擾到姜予初的休息,到了晚上他們才回去。

燕珩手指搭在行李箱的扶手上輕扣兩下, 屈起手指猶豫了下, 方才擰開門把手。

病房內空蕩蕩的,燕珩環視一圈, 沒看到姜予初。

燕珩蹙了蹙眉, 拿出手機剛想撥給姜予初,不遠處的走廊拐角傳來一道女聲:“姜姜小心點,要不要我背你,我力氣很大的。”

姜予初被女孩攙扶着,跳着往前挪, 聲音依舊是冷冷淡淡的, 但卻透着點失笑,“不用, 拐了彎就到了。”

雖不親近, 但也沒有冷冰冰拒人于千裏之外。

兩人拐了個彎,走廊響起逐漸靠近的腳步聲,還沒來得及擡頭看清來人, 姜予初便被燕珩打橫抱起。

姜予初愣了下, 反應過來後單手摟着燕珩的脖頸,彎了彎唇角, 對着女孩說道:“謝謝你,回去休息吧。”

女孩歡歡喜喜地點了點頭,目光挪向燕珩的時候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長得是真好看,比娛樂圈那些小鮮肉帥多了,就是太冷了, 像是冰箱一樣,自帶制冷劑能。

讓人多看兩眼都覺得不寒而栗。

燕珩察覺到她的打量,不耐地蹙眉瞥了她一眼。

眸底的寒涼嗖嗖猶如利箭射來,頓時,女孩打了個寒噤,趕緊移開目光,跟姜予初打了個招呼拔腿就撤。

她是這家醫院的護士,姜予初的鐵杆粉絲,今天正好輪到她值班,知道姜予初在這家醫院,借着近水樓臺的身份特意前來看看姜予初的傷勢。

一開始聽說姜予初受傷住院的消息,她差點沒吓死。

現在看到她沒什麽大礙,心下落了塊大石頭。

陪着姜予初去主治醫生辦公室詢問了下腿骨折的情況。

沒想到剛一回病房,就迎面撞上了燕珩。

小護士坐到位子上托腮左思右想,都覺得剛剛那個男人看她家姜姜的眼神不太對勁。

瞧着兩人的親密姿态,怎麽看都像是情侶關系。

難道姜姜真的偷偷談戀愛了?

這對她來說倒是沒多大打擊,姜姜能找到一個疼她愛她的人,自己當然是開心的。

但以廣大姜粉的瘋狂程度,若這件事被媒體拍到發到網上,那效果不堪設想。

小護士不禁為姜予初捏了把冷汗,希望這件事千萬千萬不要被媒體拍到傳網上。

燕珩抱着姜予初回到病房,姜予初看到病房中的行李箱時臉色微變。

只一瞬,便恢複如常。

只是這點細微的變化到底是沒逃過燕珩的眼睛,他把姜予初放到床上,自己順勢坐在旁邊。

“剛剛幹什麽去了?”燕珩順了順她的長發,動作輕柔,語氣也溫柔。

再尋常不過的一句關切,但在姜予初聽來卻是監視。

任何事,不論大小都要跟燕珩說讓她感到厭煩,她打從心底裏排斥。

但面上卻乖乖回答了燕珩的問題,“咨詢了下腿傷情況,看看什麽時候能出院。”

醫院待着實在無聊,雖說秦依凝會過來陪她,但姜予初卻仍然感到憋得慌。

看着四壁蒼白的牆壁,姜予初只覺得呼吸不暢。

太多的生命在這裏消逝,家屬們撕心裂肺的哭聲似乎遍布這裏的角角落落。

空曠的走廊上空漂浮着太多太多悲恸的嘶吼。

她曾經不止一次在這座白色的牢籠看着最親近的人被蒙上白布,永遠的抛下了她。

在異國相同的地方,她差點見不到秦依凝最後一面。

這裏的空氣讓她覺得窒息,姜予初不想待在這,卻又不得不待在這。

“骨折不是三五天就能好的,乖乖待在醫院養傷,不要亂跑,磕着碰着,又要在醫院待一段時間了。”燕珩指腹慢慢移到她的小腿上,視線定格在姜予初的臉上,溫柔勸哄。

姜予初唇角微微翹起,臉上的笑容帶着戲谑,說出口的話也含着故意刺他的腔調,“好呢,那我就一直待在病房不出門好了,一步不動,躺在床上,你看這樣行麽?”

燕珩聽出了她話裏暗含的譏諷,看似乖巧,實則故意給他臉色看。

姜予初的表面順從,從來都是帶着刺,明明不想聽你的話,卻不明說,陰陽怪氣地讓你不舒服。

你不舒服了,她就舒坦了。

惡劣的讓人想好好收拾她一頓。

換作往常,燕珩二話不說就會把她摁在床裏,身體力行地教教她什麽叫服從。

但現在,他不會這樣做,更不敢這樣做。

不僅僅是因為姜予初身上有傷,更因為開始在乎,就變得小心翼翼了。

燕珩眉頭輕蹙,雖不會真的對她怎樣,但聽着她的話,心裏多少不舒服,“姜予初,我在跟你好好說話,你不要給我陰陽怪氣。有什麽不滿你可以直說,我哪件事不是依着你?非要跟我對着來?”

“我一直就這樣,受不了你可以滾,我沒求着你留下來聽我的陰陽怪氣。”姜予初臉色冷下來,不再跟他裝模作樣的微笑,“我也不止一次說過了,你對我的好只是你自我感覺良好,我不稀罕,求求你給別人吧。”

這句話戳到了燕珩心裏的痛點,他的臉色當即沉下來,黑的像是潑了墨。

無論怎樣對她好,她都不稀罕不想要,燕珩從來就不是個會低聲下氣的人,被她這樣一激,連帶着姜予初的欺瞞一股腦蕩回腦海,心裏的暴虐因子瞬間傾襲而上。

他竭力壓了壓,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聲線極低,帶着些微的警告,“姜予初,你別得寸進尺。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你什麽?”話還沒說完,姜予初倏然打斷他的話,眉梢揚了揚,眉眼間盡是冷漠和譏諷,“又要拿她威脅我啊,總歸這是你的殺手锏,你說要弄死她,我到底還是害怕的。”

“燕珩,其實你不用那麽麻煩,”姜予初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微微傾身靠近燕珩,雙手攬着他的脖頸,把頭埋在他的頸側,呼氣如蘭,“她死了,我也不會好好活着的,屆時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反抗,也不會惹你生氣了。”

燕珩神色一頓,姜予初的威脅實打實地錐進了他的心底,鈍痛夾雜着恐慌把他整個人都要淹沒。

燕珩感受着她身上的氣息,任憑她攬着自己的脖頸,既沒主動回抱她也沒立刻推開。

這場感情的游戲他是發起者亦是主導者,姜予初從來都是被迫承受的一方。

但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相處中,他們的位置逐漸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

燕珩一直都覺得自己心狠手辣,情緣寡淡,對親人對朋友皆如此。

別人的痛苦他無法共情,甚至漠不關心。

簡單的一個決定就毀了另一個人的人生,他從來沒覺得後悔,沒覺得自己做錯了。

卻在此時此刻,在這間病房,在姜予初抱着他的時候,感受到無法言說卻真真切切的心如刀絞。

他終于能明白賀晉安所說的後悔是什麽滋味。

他狠,姜予初比他更狠。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姜予初卻可以數年如一日,從不曾真的對他動心。

這場打從一開始就錯誤的感情,或許真的可以就此結束。

再這樣糾纏下去,既沒他想要的結果,姜予初也會很累。

到最後,若她得知當年姜家破産的內幕,她只會更恨自己。

現在放了她,他們還能勉強算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姜予初雖不愛他,卻還能念及自己的主動放手稍微減輕點對他的厭煩,總比她恨自己要來的好。

商人重利,最懂得及時止損,現在結束就是他們最好的結果。

但不知為何,想到兩人分開,日後若偶有相見卻只是陌生人的場景,只是想想,燕珩就覺得心底像被鋼刀翻來覆去地攪動,內壁血肉模糊,就連呼吸都開始梗着血腥味。

燕珩不發一言地拉開姜予初的雙臂,起身快步離開病房。

姜予初坐在床上,一臉的莫名。

不知道他又犯哪門子的瘋病。

姜予初視線落在緊閉的房門上,片刻後定格在房中的行李箱上,思索片刻,她起身蹦着過去,把行李箱打開,拿出了許如歌送她的手鏈。

再回到床上的時候,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點點滑進被窩裏。

一粒沙人聲鼎沸,舞池中央瘋狂扭動的人群貼面熱舞,燈光迷離,酒味四溢。

與之截然相反的二樓包廂,燕珩坐在最裏側,磕出一根香煙點燃,深吸一口後緩慢吐出煙圈,煙霧袅袅,彌漫在整個包廂裏。

賀晉安偏頭看了眼旁邊的人,不知道他這是唱哪出,大半夜把他叫出來就是為了欣賞他抽煙的?

“阿珩,你怎麽了?”賀晉安跟燕珩雖說不是穿着一條褲子長大的,但也做了多年的兄弟,燕珩今晚明顯情緒不對,他不會察覺不到。

平時插科打诨笑罵幾句都無傷大雅,但是遇到這種情況,賀晉安還是很有眼力見的沒開口刺他幾句。

而能讓燕珩這般頹唐模樣的,除了姜予初,賀晉安想不出第二個人。

燕珩把煙從嘴裏拿下來,手指磕着煙身,沒說話。

一根煙燃盡,燕珩把它摁滅在煙灰缸裏,拿過茶幾上的煙盒準備再磕出一根,手還沒碰到煙盒,賀晉安先一步搶走了。

“別他媽抽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賀晉安眉頭緊蹙,聲音壓低吼了句。

從坐進包廂到現在過了半個小時,燕珩除了喝酒就是抽煙,一句話都沒說。

起初賀晉安還能跟他打趣幾句,但總得不到燕珩的回應,漸漸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賀晉安便也不發一言坐在旁邊陪他喝酒。

半個小時過去了,燕珩絲毫沒有打算開口的意思。

像個機器人,全程就知道拿煙點煙抽煙,一絲多餘的程序都沒有。

賀晉安終是忍無可忍,搶過了煙盒。

“把煙給我。”燕珩張開手遞到賀晉安面前,由于長時間的不說話一直抽煙,被煙熏的嗓音暗啞低沉。

賀晉安哪會乖乖聽他的,揚手把煙盒扔遠,一副“有種你就打我反正煙是不能再抽了的”挑釁模樣。

燕珩掀起眼眸觑了他一眼,手指緊了緊,作勢起身靠近他,滿足賀晉安欠打的願望。

“我警告你,你今天敢動手我們兄弟沒得做。”賀晉安這會開始慌了,手腳并用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臉的戒備警惕。

不怪他慫,主要是燕珩這厮身手不凡,而且真的會打他。

賀晉安深知好漢不吃眼前虧,慫點保住命也值了。

不然燕珩真的動起手來,他招架不住。

但他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自己的威脅對于燕珩來說完全沒用,挨不挨揍全然看燕珩有沒有良心。

“原來你覺得我們是兄弟?”燕珩收回手捏了捏指關節,戳人心窩子絲毫不手軟。

“......”

他就知道,燕珩這厮沒有心!

“靠,我大半夜放着美妞不睡陪你幹坐半個小時,什麽都不做光看着你借酒消愁,借煙消毒,就這情誼夠不上一聲兄弟?”賀晉安爆了句粗口,憤憤道:“燕珩,你他媽傷我心了。”

傷心?燕珩暗自失笑,傷就傷吧,誰的心又是無堅不摧,完整無瑕的。

燕珩倒了杯酒,端起酒杯輕抿了口,幹澀的喉嚨被辛辣的酒潤過,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像是酒精灑上血口,灼人的疼。

燕珩晃了晃酒杯,血紅的酒液順着杯壁旋轉跳躍,留下淺淡的微紅附着在杯壁,只一瞬,又緩慢退卻,“你說我該放她自由,還是把她困死在身邊,糾纏一生。”

低沉的嗓音浸染着無奈,卻全然沒有二選一的迷茫,有的只是傾向另一種選擇的堅定。

“阿珩,”賀晉安怎會不知道他所想,只是他問了,總歸是想要讓旁人替他加深內心某個答案的痕跡,“你問出這個問題之前就已經有答案了,但我還是想說一句,燕家不會接受她,而她,不會愛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