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險關救人

瓦爾特羞愧得無地自容,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林奈,”對講機裏這時候傳來上校的聲音:“別為難這個孩子,他只是個勤務兵。”

林奈毫不留情地罵了回去:“就你們這幫穆斯林的訓練水平,下半生也只能當勤務兵。想出人頭地就要拼命練習,世界上哪有不努力就成功的事情?有時間羞愧還不如多打兩圈靶。”

瓦爾特怕兩個人吵起來,急忙打圓場:“當然,當然,列弗先生說得對。我會好好練習的。”

雷托滿意了:“那麽,祝我們好運,先生們。”

林奈看了看表,八點二十二,再過二十分鐘,運輸的車隊就要到了。

練習生的玩鬧時間結束,開始正式幹活了。

狙擊手将身體伏得更低,槍口壓在草皮下。瞄準鏡裏的世界更朦胧灰暗,準星的白色十字小标亮起,他等了兩秒,風速慢下來,他快速扣動扳機,打完就起身換位置。瓦爾特還在望遠鏡裏确認對面死去的狙擊手,忙不疊站起來跟着他跑。

不到十步,他們身後的位置就有子彈射過來。

“被發現了!”瓦爾特哼哧哼哧地跑:“被發現了!”

林奈轉了個身滾進石堆旁邊的草叢,身上的迷彩服裹上了薄薄的雪層,他就地一趴,完美地和雪地融入在一起,快速調整槍位,兩次射擊後繼續起身換位置。瓦爾特跟在他身後,幾乎跟不上他的步伐。林奈沒時間等他,有點不耐煩:“快點!兩條腿還沒我一條跑得快!”

林奈身上兩把狙擊槍加上防彈裝備和其他戰備用品,從頭到腳起碼有兩百斤,再加上一條沒有痊愈的腿,跑起來卻像羚羊一樣輕盈。他穿梭在樹林間,兩三下沒了蹤影。瓦爾特跑得一身汗,勉勉強強才能抓住他一點背影,只能暗暗感嘆,特種兵的素質果然不一樣。

他們第三次換位置,瓦爾特在望遠鏡裏看到了車隊的影子:“還有3公裏。”

林奈心裏有數,他專注地将目光放在瞄準鏡裏的十字準星上。對面的狙擊手似乎有點恐慌,他知道自己被敵人盯上了,掏出了信號槍就要往空中放信號彈請求支援。林奈顧不得風速變化,拉開扳機子彈直接打在狙擊手的手上。信號槍掉下來。

“喔耶!”瓦爾特發出一聲歡呼:“幹得漂亮!”

那狙擊手被激發了怒氣,揣着血淋淋的手還抱着自己的狙擊槍,對着林奈的方向無差別掃射。林奈大叫一聲“趴好!”身邊被打出一連串的彈孔。細雪飛了起來,冰涼涼濺了一臉,瓦爾特把臉往雪堆裏一埋,心驚膽戰地等到對方彈匣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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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手都射穿了嘛!”瓦爾特大叫:“怎麽還能開槍!”

林奈甚至帶着驕傲的表情:“這才是我們塞爾維亞軍人。”

那狙擊手很聰明,彈匣射空後幹脆不換,往樹影裏翻了個身站起來就跑。他的速度很快,射擊距離一下子就拉開了。林奈站起來,迅速換掉手裏的VSS。于是,“列弗夫人”重新出場,M82黑沉威風的長槍管壓在狙擊手的肩膀上。

瓦爾特做了個艱難的吞咽動作,不可置信地看着依然在做瞄準的林奈。別說是這樣快速移動的靶子,這麽遠就是給他一個定靶他都不一定射得準。

這時,運輸車隊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視線盡頭,從山路下帶起一陣蕭蕭的白煙。

雷托的聲音出現在了對講機裏:“林奈,情況怎麽樣?”

林奈置若罔聞,一動不動端着槍,幾乎站成一尊石像。瓦爾特也有點急了,又不敢催促,眼見着車隊越來越靠近——

“砰——”

M82不自帶消音功能,這一聲槍響顯得動靜格外大,驚起林間一群飛鳥。

只可惜對面的狙擊手根本來不及聽到槍響——子彈的速度比聲音快多了——他是倒地之後槍聲才後一步來到耳邊。他只來得及擡擡頭,鳥群正好從他頭頂掠過,帶走他從此自由的靈魂。

林奈放下槍,這才拿起對講機,他的呼吸均勻平穩,一絲喘都沒有:“威脅基本消除。”

上校還沒接話,瓦爾特已經發現不對:“糟了!車隊掉頭了!”

山下的運輸隊本來已經準備進入埋伏圈,此時卻意外地調轉了車頭,往來時的方向原路返回。林奈啐了一聲,人民軍在山上的哨崗恐怕比他們想象得更多,有可能是某個漏掉的狙擊手通知了指揮中心,進一步通知了車隊。如果他們不抓緊時間阻止車隊離開,再過一會兒,恐怕人民軍就會有支援部隊跟上來了。到時候,這一仗就會很難打。

“我來想辦法阻止車隊,你們上去追人!”林奈通知上校。

對講機裏傳來上校簡短的一聲收到,裝扮成當地治安團的武裝部隊從山下現身,朝着運輸車隊急追。林奈快速地移動,伸手拽着老樹的一尾垂髫從山坡上滑下,他對身體和動作的控制甚至比對槍的把握還要完美,收放自如,軍靴穩穩地落在坡道下的山道上。瓦爾特在他身後摔了個屁股着地,吃力地爬起來,也不抱怨。

“我們要去哪!”小勤務兵在他身後高喊。

林奈沒有回答他,順着望遠鏡眺望到車隊,他尚未好全的腿其實一直在隐隐作痛,但他顧不上很多,大致在心裏計算了射擊距離,往山石上一趴,手裏的槍已經架了起來。他擡眼看了看北極星遙遠的寒芒,這枚冷冷的銀色子彈正紮入夜空的皮膚。

“瓦爾特,聽好,我只說一遍。”林奈迅速的布置任務:“我知道這個距離對你來說很遠,但是你要相信你能做到,你必須做到。最後一輛吉普車看到了嗎?想辦法射中它的輪胎,不能讓它跑了。我會負責前面兩輛。不要對着人開槍,你不知道你殺的是不是自己人。”

瓦爾特手裏攢着汗,在壓力面前他選擇勇敢:“好。我一定能做到。”

林奈露出微笑:“好樣的。”

瓦爾特在他身邊趴下。遠遠的能看到為首車頭的輪廓。這是由頭尾兩輛吉普車和一輛卡車組成的車隊——人民軍大概不想太高調,車輛沒有任何軍隊的标志,運輸人員統一便裝出行。

只聽林奈低沉柔和的聲音在他耳邊:“不要緊張,放松,跟着你自己的感覺走。子彈會知道你想要它去哪裏。盡量別想太多,讓你的手指帶着你的大腦行動。”

這聲音如同他們身下的巨石,不可思議地壓下了小勤務兵心中的疑慮。瓦爾特鎖定了墊後的吉普車,為了适應全地形的路面條件,它的四個輪胎做得特別寬厚巨大。瓦爾特腦子有點亂,很難說有多少紛雜的念頭同時掠過,他想不起來風速是什麽樣的,風偏怎麽調整,他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一點,把注意力集中在輪胎上。

“輪胎、輪胎、輪胎,”他默念,食指的指腹幾乎要被扳機磨破。

林奈在他身邊開了第一槍。槍響震得他眉心一跳,差點把扳機扣下去。

“不要讓任何人、任何聲音影響你。”林奈冷冷地說:“哪怕現在你身後爆炸了,下半身都被炸沒了,你他媽的也得給我把那輛的吉普車射穿!”

瓦爾特拼命點頭,他做了個深呼吸,瞄準鏡裏他能看到第一輛車被剛才的子彈射中了輪胎,身體因為慣性被甩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直接将副駕駛上的士兵從敞篷的駕駛座上甩了出去。林奈緊接着開了第二槍,他射擊的速度很快,幾乎沒有猶豫。子彈像打字機的按鍵,每一個落點都保證留下印記,這篇關于生死的文章是狙擊手一筆寫成,沒有一句廢話。

瓦爾特看得血液沸騰,他感到一股沖上頭腦的興奮,吉普車在他的瞄準鏡裏像只笨拙的動物。他鎖定了準星,扳機輕輕彈擊了一下,子彈出膛帶出的作用力反擊在他肩膀上。

“啪——”子彈偏了,順着輪胎的側面擦了過去。但吉普車還是受到了影響,輪胎打了一下滑,司機緊跟着踩了一腳剎車,車體的速度立刻降了下來。

“再來。”林奈催促。

瓦爾特深吸一口氣,第二顆子彈出去了,這次擊中了車門,高了。

“再來——”

第三顆子彈終于咬進了吉普車的後車胎,車身猛地一震,在地上擦出長長一段車轍,瓦爾特再補一槍,前胎失去了動力,車身剎不住直接撞在了前方卡車車尾上,側翻栽倒在大路中央。

“喔耶!”小勤務兵舉臂高呼了一聲,激動地聲音顫抖:“你看到了嗎?我打中了!我打中了!列弗先生!2公裏,安拉,我打到了2公裏!”

林奈莞爾。對于一個第一次上戰場的勤務兵,這個成績的确還不錯。

大路上,車隊停了下來。三輛大型車連環撞在一起,當人民軍的士兵們從漫漫的缭繞的黃煙中逃出來的時候,到處是焦油的臭味。他們甚至還沒看清楚敵人的方位就開始開槍,朝着四周的山體毫無目标地掃射。山上的狙擊手應該和他們形成配合的,但這時候已經不知所蹤。

突然有士兵指着遠處一團陰影大喊:“有敵人!”

雷托帶着武裝部隊穿破陰雲,粉墨登場。這些扮成治安團的私人武裝戰鬥力和裝備都遠遠比黑社會混混高了不止一個等級,是一支完全合格的政府軍部隊。雷托将人分成兩撥,前後将這群陷在路中央的人民軍包圍住,如同鱷魚的大口精準地齧在了獵物的動脈上。

兩方終于交火。人民軍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敵人早已埋伏許久,他們這支運輸隊本來就比平時人數少,還帶着軍營裏的人質,別說保住物資和人質了,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經很不錯。

雷托則是有備而來,兩名特種兵一人肩上一只火箭炮,對着貨車車廂毫不客氣地轟過去,直接将卡車揍翻在地,貨箱被轟了個對穿,加厚防彈的鋼板裂開兩只井口大的焦黑的窟窿,白煙泉湧傾瀉,只聽雷托揮手呼喝一聲:“能搬的都搬走!”

三名武裝人員順着車廂爬進去,裝模作樣地把裏面的物資卸下來往自己車上搬。為了低調,人民軍的車隊沒有任何部隊标識,只用了民用的貨運卡車,如果運輸過程中被誤認為是企業的商運貨物遭到黑社會團夥攔路打劫,也是很正常的。士兵們一邊高喊表明身份一邊開槍威脅。然而敵人壓根沒有停火的意思。這些武裝人員火力還不小,火箭炮之後就是重機槍,子彈不要錢似的從頭澆灌下來。

雷托有一瞬間擡了擡頭,金色的絢麗的火花在黑煙中綻放,視線突然大亮,彈雨發着光的尾翼化成無數螢火蟲撲飛起來。如果沒有耳畔此起彼伏的慘叫,這就是一副詭麗的童話幻景。

血腥味已經刺鼻得他忍受不了了,他将貨車後方讓給武裝人員,親自到前方的吉普車上尋找人質。雙方的火力都太猛了,根本不可能從車輛中間穿過去。他一咬牙,身體一趴從卡車的底部匍匐前行,從車頭鑽出來,找到前排被射成馬蜂窩的吉普車。

駕駛座上已經沒有人了,車廂是空的。

“艾力克!艾力克!”他高吼。一個人民軍士兵躲在車門後方朝他射擊。他剛擡頭又只能趴下,回擊了對方兩槍。只有子彈打擊在鋼板上的“锵锵”兩聲回音他的叫喊。

士兵知道他躲在車底,往車底又打了一槍,上校就地打了個滾,從車底側邊翻出,從車底反手丢了一枚手榴彈過去。他就地趴好,只那吉普車被炸得從地上跳起來,一瞬間沖天的火焰将天際線擦亮,吉普車哐當重新砸在地上,翻了兩圈後,車體炸成一堆廢鐵。爆裂開來的熱浪幾乎把雷托的皮膚燎傷。運輸兵被炸得骨頭渣子都沒剩下。

二次爆炸随時可能發生,三輛車撞在一起,充足的汽油甚至就可以把整條路都炸斷。雷托不敢離車體太近,這時候他有點着急,人質還沒有找到。他在密集的彈雨裏爬回卡車尾部,去後面的吉普車找人:“艾力克!”

一個運輸兵正拖着人質從車上爬下來。兩個人在撞車的過程中大約是暈過去了一陣,這時候才醒來,人質被他擋在身前作了人肉盾牌,腦袋上還頂着一把手槍。

看見了雷托,那個運輸兵把手槍壓得更緊:“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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