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虛海之下(1)

西哲答道:“陛下希望您鑄一把堪比幹将的劍。”

“鑄劍?”紹卿顯然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我在通過天審之前,就已經以鑄造‘幹将’作為收山之作,從那之後就不再鑄造任何兵器,如果你是為此事而來,那麽現在就可以回去了。若是鑄铠,或許我可以考慮。”

沒想到紹卿的态度如此堅決,西哲一怔之後還是問道:“請問為何?”

“你也知道星隐的力量屬金,再加上我為南星輔,有對火之氣息極致的運用。而且我又身為鑄造師,成為星隐後讓這力量更為霸道,若是被我所鑄的兵器傷到,就算是擦傷,也能讓人在不久後死于非命。而且我當時年少輕狂。只為追求最厲害的武器,而一味地不顧一切地鑄造,卻沒想到使用我所鑄的兵器的人并非如我,只愛好本身而已,他們有的是武林豪傑,有的卻是草菅人命的斬人,他們用血玷污了我鐘愛的兵器與鑄造。所以自那以後,我就不再鑄兵器,我不希望自己的劍再染上血腥了。所以,你請回吧。”自始至終,紹卿都沒有回過去來看西哲一眼,雖然語氣冷漠得像是在講述他人的故事一般,但那裏埋藏自己的所熱愛的孤獨背影仿佛被絕望遺棄在那礁石之上,這個世界一起度過百年,千年,直到千萬年以後。雖然紹卿沒說什麽,但西哲還是覺得另有隐情。

“請問您是以星隐的身份,還是以您自己,來回答我的請求?”西哲問道。

紹卿聞言後轉過身來,石青色微曲的短發在空中翻飛,那青藍色的眼睛深不見底,許久才道:“你在一位朋君身側,這樣挺好。”

西哲懂得他的意思——他剛才的言語确實不敬。如果他敢對星隐如此質問,想必對君王态度也是如此,而他有如此态度還能活到現在,說明他有一位寬宏大量納雅言的君王。這就是他的幸運、北釋的不幸。“請您為玄宣和槃海千千萬萬的百姓三思。”西哲繼續道。

紹卿面無表情地凝視着他許久,卻在眼底閃過西哲捕不住、也讀不懂的情緒。不知過了多久,紹卿道:“你找我鑄劍,是因為無人可鑄造出高于幹将的寶劍嗎?”見西哲點頭,他又道:“為何想要那樣的一把劍?”

西哲随即将五道決一事悉盡告之,紹卿聽後對雖繇帝耍陰招的行為嗤之以鼻,“他如此行為怎配當北帝?”

“可是現在就成玉敗寇!這一決我們非贏不可!陛下若是輸了這一決——”

“我知道,”打斷西哲接下來的話:“我知道這會對他統治不利益,那麽,我問你,若是一把沒有鋒劍,你要嗎?”

西哲點頭:“陛下需要的,僅是一把不斷之劍!”

******

虛海之下有什麽?這個問題在西哲與北釋入海之前恐怕只有鲲鵬知道。不過,即便是在虛海之內,他們也不敢說自己已明白虛海中缊含了什麽。

西哲望着身邊的北釋,那迷離的琥珀色中氤氮着有她才懂的訊息,他知道她在預言,但他也記得在他們潛下虛海還沒幾百米內,北釋就神色嚴肅他告訴他:“我感知不到虛海之下的事物。若不是虛海有削弱感知力的能力,就是……這虛海之下,除了鲲鵬,沒有任何生物。”

“你感覺到了鲲鵬麽?那麽礁島呢?”西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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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沒有感覺到鲲鵬的存在。而且若是在水下,讓我去感知它,恐怕是一件無可能的事,除非它自行散發氣息。要知道它可是靈獸,精神力絕對在你我之上。不過關于礁島,有一些微弱的訊息,五座礁島,是不是本為一體?”北釋試探性地問道。

西哲訝異地偏頭,凝視了北釋一會兒,又望了一眼上方巨大的連體礁石——它們的基座以蓬萊為中心,四座島像蓮花花瓣一樣展開,衆星捧月地簇擁、托舉着最中心的仙島,島太大了,西哲覺得自己微小得如絮,在仰望一朵正盛的蓮花。北釋的感知能力非常強,因為當他一進入虛海時,就發現自己的感知力盡乎被封閉了,以前在水下可沒這種情況。

光線從海面上飄然探進這虛無之內,像是揭開了宇宙與永恒的面紗與幕簾。視線中北釋的側臉泛出珍珠般的瑩白,另一半側臉則避匿于虛海那幽暗深邃中,她制造的護禦印像氣泡一樣包裹着兩人,逆向而行,潛入深不可測的虛無或是神跡之中。

他們的手握在一起,不知道是她牽着他,還是他護着她,兩個人并肩潛行在忽明忽暗、看似空虛無物的凡人禁足之海中。

這是他們來到南桐島的第三天。那天,紹卿對他說:“要我鑄劍可以,材料你來出”。而見到西哲錯愕的樣子,紹卿像捉弄人得懲的孩子一般笑了起來:“別急,我還沒說完呢,我自然知道你是沒材料的,更準确的應該說除了虛海這裏,別的地方都沒有材料。提示就這麽多了,你自己找吧,正好測試一下你的靈力。在找到材料之前我要閉關一陣。”

你們?西哲倒是對這個詞更感興趣一些。将這件事與北釋一說,她便微微一笑道:“那材料就只能在虛海之下了。”似乎知道西哲正以疑惑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又補充道:“有什麽是只有我能做到而你無法做到的呢?這裏無法定向預言,未來會在某個特定的時候自行呈現,跟着直覺走就對了。”的确,他也隐約覺得材料在虛海下,只是在這之前并不敢确定而已。

北釋停了一會兒又道:“當然,這只是個猜測,你認為這四座礁島上會有材料嗎?劍應用金屬鑄造,蓬萊星隐都去不成,我們就更去不了,而可以被虛海潮水抹得如明鏡般光滑的礁石可能造出不斷之劍嗎”

西哲服了。他在無法預言時也許與凡人無異,而北釋卻早已學會運用智慧,彌補充失去預言之力時的空缺。他再一次肯定她在心中的位置。她是唯一可以與他并肩而行、甚至走他之前的人。

而現在,她就在他身側,手心中有着她的溫度,他可以從那纖柔的指間未稍觸到跳動着的脈搏,她不能視物的、像玉一般的沁涼眼睛望着前方,而他的視線內卻只有她,虛海大得可怕,又幽黑得有如宇宙空洞一般,他們像是兩條小魚,不斷地下潛、下潛。如果身邊沒有她,他會覺得世界上只剩他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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