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賜婚
喜房內靜悄悄，沒人敢來鬧大元朝第一位宦官大員的洞房。
沒錯，是三品“宦官”大員，不是三品“官宦”。
靠着兩次救駕之功，從殿前灑掃的小黃門，一躍而成三品禁軍副統領，不論誰見到，都得作揖尊稱一聲：“齊副統領。”
屢立大功後，皇帝問齊副統領想要什麽賞賜。齊副統領立馬下跪求娶□□府上的侍女——也就是我。
這些都是早晨梳頭姑姑告訴我的，因為昨日賜婚，今日就嫁了。
婚禮典儀由宮內操持，頗為隆重，據說能與郡主出嫁相媲美。公主匆匆為我備了陪嫁，算是對我當年救她的報答，并在出門前安慰我：若日後受了大委屈，随時來尋她。
聽明白了，若是小委屈，就自己忍了吧。
我還是重重的給公主磕了三個響頭，謝過她多年庇護之恩。
邊想邊盯着腳上的繡鞋的花樣，紅底金絲，并蒂蓮花，喜慶中透着貴氣，這麽好的女工必定出自宮中，若不是靠着齊副統領，我這輩子也沒可能穿這麽好的嫁衣，這麽一想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哐！
是門落鎖的聲音。
慌忙将膝蓋處的嫁衣捋捋，別讓人看出上面被抓出的褶皺。
唰！
蓋頭被掀的猝不及防，房內燭火通明，下意識擋住眼睛。
對方不說話，我也不吱聲。待眼睛慢慢适應時，眼前已無人影。
“過來坐～”只聽得中廳傳來人聲，“吃點東西。”
我拎起裙子一角，毫不扭捏的往桌旁走去，事已至此，吃飽重要。
嚯！
這人真好看，一雙劍眉，眼若寒星，端着酒杯半倚桌旁，入眼處盡顯儒雅風流之派，要是不說，誰能知道他是宦官。
怪道都說秀色可餐，多看幾眼，我都覺得腹中餓上幾分。
我吃我的飯，他喝他的酒，無言無視無波瀾。
“吃好了嗎？”
齊副統領突然出聲，我這手中的透花糍吃也不是，放也不是。瞧那糍糕內隐約透映出來的豆沙實在香甜，還是吃了再說。
“大人請說？”肚裏飽飽，心情大好。
“洞房花燭夜，可不靠說。”統領邊說，邊起身寬衣。
我從一旁的銅鏡中看見了自己驚慌失措的模樣，臨行前姑姑怎麽說來着？
‘統領不同于一般男子，姑姑只能教你正常的閨房秘事，但這…… 聽聞那些人頗有些折磨人的法子，你且多忍耐些。’
我在桌旁，久不動身，不敢往床塌投出一絲目光。
“過來。”
我現在萬分悔恨沒打聽統領大人的武力值，現在打出去還來得及麽。
磨磨蹭蹭四個字被我發揮出了精髓，一盞茶的工夫，只從桌旁挪開了一步。
大人脾氣還不錯嘛，這樣都沒生氣。
嘴欠的真理便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下一刻，耳畔勁風突至，我一時不察被拎住脖頸只得随着推至床榻。
正欲還手之際，眼前突然被男色所迷。
“請大人自重。”還好還好，只是敞開衣襟，胸脯嘛，誰沒見過。
“呵，自重～如若自重，我怎麽向你讨回這一劍之仇。”齊副統領耐心告罄。
“嗯？”我循着統領大人的話音，看向了胸口出的一道疤痕，僅離心室一寸，若偏上半分，啧啧啧～可這與我有何關系？
大人或許讨厭極了我疑惑的模樣，從牙縫間吐出二字：“廿、八”
“你沒死？”
02
大人氣炸了吧，他定是氣炸了，不然怎麽會直接一掌打暈我，任我在冰涼的地板上睡了一夜。
打着噴嚏醒來的我，趕緊用床上的棉被裹緊自己。
老天爺爺唉，神都現下可是深秋，房內又無碳火，要不是我自小練武，非得凍出好歹不可。
剛想多腹诽幾句，那聲“廿八”，止住了這個念頭。
我是□□府女侍衛李初，也是逆賊韓王府內秘密受訓的死士廿八。
七年了，我以為再也不用想起永無天日的地牢。
十年前，我不過是垂髫的八歲小兒，遭了難被抓入韓王的死士營。沒日沒夜的關着，真餓啊，一個個狗籠子挨着，裏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從哭到睡，最後只能蜷縮在角落。
後來？
後來不過是殺殺人，搶搶饅頭，就可以活下去，多簡單不過的事情。
可我最讨厭吃饅頭，不論多好的白面饅頭咬下去都是一嘴血腥氣。
嘁，還想那麽久遠的事做什麽。我活了下來，排行廿八，跟着教習練武，每月考核，通不過，就消失。
我多厲害，教習師傅都誇我根骨極佳，天生的練武之才，自然能從其中脫穎而出。小地牢變成了大地牢，狗籠子變成了大籠子。唯一不變的是七二與三五還在與我并肩作戰。
再後來怎麽了？記不清了，七二擋在了我身前，三五死了吧～我被帶出了地牢，陽光炙熱，拼了命想要烤去我滿身的罪孽。
我見了皇帝，被公主帶回府中，她說我救過她。于是我成了公主府的女侍衛，跟着魯好師父習武保護公主。太平盛世，不過是跟着公主游山玩水。日子平淡惬意，那些陰暗的日子似乎成了上輩子。
那齊副統領是怎麽回事？
我得想想，刺過的人太多，記不大清了。
是齊十二吧，出地牢前，刺的最後一人。
十二是剩下孩子中年紀最大的一個，我打不過他。拼殺到最後，我持劍的胳膊已經擡不起來了。場內還剩下了十二與… 與… 另一位，十二毫不含糊的結果了他。慢慢的走向我，結局似乎早已注定，我勉力支撐自己站着，身上的傷口早已把我灌澆成血人，早死早超生，下輩子和七二一起投個好胎。
“小廿八，殺了我。”
嗯？一定是我幻聽了。
“有毛病啊？” 這麽想，我就這麽說出口了。
十二半跪在跟前與我對視。
“倦了，死你劍下就當還你那半塊桂花糕。從此兩清。”十二握着我的劍往自己的心口送去。
哦，我想起來了，刺入前我有心轉了半分。
原來現在的局面都怪我自己，當時瞎心軟個什麽勁。
“醒了？一別經年，你這警惕性可真差。”
齊副統領一身寶藍圓領袍，搭配幞頭，依舊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當年怎麽沒發現他這麽好看。
“齊十二？” 一張口，嗓子生疼，真是多年懈怠，這麽容易就生病。
“呦～想起來倒挺快。”他拎着食盒，施施然地布菜。“新賜的府邸，聖人光給了屋子沒給奴仆，先湊合着住。”
所以大哥，你是要報恩還是報仇，當初也不是我主動要殺的你，幹嘛破壞我在公主府混吃等死的好日子。
“那一劍是你自己桶的，也不能怪我不是，你當時不是說兩清了麽。”那些菜看起來好香，可惜鼻子堵住了，聞不見，惱人！
“我讓你照着心口捅，你非挪開一寸，搞得我死不了，還得當宦官，我不該恨你嗎？要當時死了，早投胎當貴人了！你耽誤了我一輩子，恨你有什麽不對嗎？”
“你恨我娶我幹嘛啊。”
我應該滿臉都透露出“你有毛病”四個字，不然齊十二怎麽一副要捏死我的樣子。
“呸！我拖着這副身子苦苦求生，你在公主府逍遙自在，哪有那麽好的事。”
這回輪到我語塞了，聽起來他确實很慘。可娶我做什麽，讓我來當護衛也可以啊。
“那時候我以為你死了… … ”齊十二倒地時，我也支撐不住匍匐在地。等了許久沒等來守衛，卻聽到了韓王伏誅，捉拿餘孽的喊聲。被拎出地牢後，自己都顧不上，哪會想着別人。
“我本想着死了省的以後還替韓賊賣命，沒想到韓賊倒臺，被帶回了宮中。聖人下令施救，傷口拖的時間太長，命救了回來，人卻廢了，就做了宦官。”
說這話的齊十二平靜異常，當了宦官之後呢？我不敢問。
齊十二撇我一眼，“沒想問的？”
我搖搖頭，知道了他娶我的緣由，只要生命沒有威脅，其他的都不甚重要。
“你現在叫什麽名字？”
唉！別揮袖而去呀～
不就是幾年沒聽窗外事麽，重大的事情我還是知道的。比如皇後所出的三皇子被立為太子，比如突厥不斷騷擾大元邊境，再比如□□新收的門客是德妃的遠房侄子… …
齊副統領的八卦我還沒來得及聽，這不就嫁過來了麽…
算了，一會再找他。
這碗雞湯小馄饨看着這香，先吃先吃再說～
吸溜～～～
作者有話要說： 小透明作者，感謝您的閱讀～感謝所有的意見與建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