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觀城
等我再見齊十二，已經在前往同觀城的路上。
“小廿八，随我赴同觀上任。”
一句話導致我疾馳三百裏，到驿站時，嗓子都能冒煙。
噸噸噸一壺水下肚，才有精力打量破舊的驿站。
簡單休整後，天不亮就起床趕路，如此十天，終于看見了同觀城樓。
齊十二手握缰繩，回頭望我：“一路就不好奇嗎？”
我搖搖頭。
“小廿八，你就沒點想做的事嗎？”
…
我頂着一身土，望了望西斜的太陽。
“活着就好。”
“皇上命我為忠武将軍，接手同觀城防，抵禦突厥。”齊十二拉了拉身下馬匹，觀察我的反應。
“恭喜。” 盯太陽太久，眼睛刺的生疼。
“唉～ ”這已經是成婚後我聽見的第三百二十三次嘆氣。“老天爺既然不收我，那我就想活出人樣，哪怕是宦官，我也要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宦官。”
“你已經做到了，史上第一位得到皇帝賜婚的宦官。” 我似乎洞悉了真相。
就算猜錯也不用甩我這麽大個白眼吧。
“難道你要當大奸臣？那前面的古人可多了。”
“聖人是明君，明君配賢臣，可懂？”
“噢～那你赴任不多帶兩個人？”志向不小嘛，這算是身殘志堅？我在心中腹诽。
“軍情緊急，物資随後就到。你先随我進城。”
同觀城是北方與突厥相鄰最近的大城池，離神都也不過十六日腳程。此處軍情吃緊，聖人必定萬分焦急。
此等軍機大事都能放心交給齊十二，聖人就這麽看好他？
我二人于城門口遞了手實與聖人诏令，自有人帶路直到軍營。
“卑職恭迎将軍，恭迎… ” 得知上官到來，軍營內都尉已帶領屬下在營地大門等候，只沒想到新官上任還帶名女子，衆人皆有疑惑。
“她是我夫人。” 齊十二介紹起來倒不含糊。
不出意外的，我領會了什麽叫驚掉下巴與鴉雀無聲。
齊十二也不多做解釋，只讓都尉領路入營，了解如今戰況。
我到統帥營房裏洗去一身塵土，結結實實的睡了一覺。待到日暮西沉才被五髒廟叫醒，也不知道軍營的夥食怎麽樣。
一路問一路走，才打聽到夥房的位置。也順便讓全營人都知曉新來的将軍是帶着夫人上任的。面還沒見，這新上司給人留下的印象可不太好。
夥房裏熱氣蒸騰，正是晚膳時分，面香肉香混合在一起，勾的人口水直流。
“能給我來碗面嗎？”
唔～這漿水面聞着味兒夠足！ 夥夫們面面相觑。
“夫人，夥房煙熏火燎的，當心熏着您。有什麽需要的，您知會一聲便是。”有個小兵喘着氣跑到夥房門口。
“你是？”
“小人是帳前守衛丁平安，将軍讓我聽您吩咐。”
“能讓他們給我來碗面嗎？” 我緊盯着竈上翻滾的面湯，“最好能再來倆燒餅，一碟鹹菜。”
“你們聽見了嗎？還不快給夫人準備。”
當夜，将軍夫人吃了兩海碗面條、三個燒餅，還嫌不夠，拎着食盒、腆着肚子回營房的消息又傳遍了全營。
“嗝～ ”
“小廿八，上輩子是餓死鬼投胎麽？” 齊十二伏案看輿圖，聽我進帳，頭也不擡，那身衣服還挂着土。
“是夥房師父做的太好吃，給你的。”我把食盒放在旁邊矮幾處，自行找地方坐下，哦不，是癱着，忒舒坦。
“會看輿圖嗎？”
“不會，別教我，學不會。”眼皮打架，可惜帳內只有一張床，就讓給這人吧，自己在椅子上湊合湊合。
“魯好将軍被先帝誇贊巾帼之風，不讓須眉。你身為她的得意弟子，這些都沒教麽？”齊十二放下筆，揉着眉心看我。
“齊霄，調查的這麽清楚，你不累麽？”
齊十二啊齊十二，就不能放任我當條鹹魚嗎？
“呦，這就知道我名字了？”
齊十二見我有些長進，好心情的打開食盒。
“你說，好不容易活下去，就靜悄悄的活着吧，何必折騰。”我半癱在圈椅上，閉目養神。
“小廿八… ”
“這人死了，我叫李初。”
沒想到我突然硬了口氣，帳內氣氛急轉而下。
“李初，早先的名字還是後起的？有些東西你越想逃開，就會被捆的越緊。”
“還是跟老頭子一樣，唠唠叨叨。” 當年我與七二、齊十二的籠子挨着。兩個男人偏比我這個女人還愛唠叨。
七二本名霍小八，族中行八，娘死了爹再娶，有了幾個小弟弟，碰上天災就被丢在半路，進了死士營。
齊十二家中頗有地産，一方富紳，也得過孔孟之義的教導，可惜突厥屠城，毀了一切，他一路乞讨進神都，卻又被抓入了死士營。
這些都是他倆叨叨給我聽的。他倆說得起勁，我聽的煩心。難道他倆不怕了解的越多，到時越下不了手麽。
“霍小八叮囑你要活着，你就這麽懶散的活着？真浪費他給你擋劍。”
“學你二救君王，還是學你奮游向上？如此上進，當初又為何讓我殺你。你上進你的，我吃喝我的，又何必請勞什子聖旨。宦官娶妻，難不成你日後還想綿延子嗣，開宗立族麽！”
此時的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炸起，絲毫不顧自己的話有多傷人。
砰！
齊十二手下的案幾應聲裂開。
“将軍。”丁平安疾沖入帳，以為遭遇了險情。
在察覺到帳內氣氛後，丁平安想裝鹌鹑，默默地退出去。
“慢着，帶我去空的營房。”我才不在這裏受氣。
“明日随我視察練兵。”
沉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齊十二負手而立，背影顯得十分疲憊。
話既出，再收回也是傷人。我收回目光，随丁平安走了。
翌日雞鳴，将士們已披着晨露操練。
“夫人，您可起了？”丁平安在帳外喚我。
“走吧。” 我掀開帳簾，大步向前。
一連多日，我懶散的跟着齊十二視察全營。齊十二除了視察，就是在帳中看輿圖，與下屬們讨論戰術。
我則拎着丁平安拿的小食兜，滿營晃蕩，聽着那些竊竊私語，認為新統帥不過是巧言令色之徒，打一次仗就會吓得跑回神都；譏笑統帥出征都舍不下女人；憤怒聖人派這麽一位統帥是置将士于不顧… …
半月後，糧草與統帥竟是宦官出身的消息一同到達了同觀城。
不止将士，連日日相處的都尉們都泛起了嘀咕，事态發展迅速，若不妥善處理，恐生嘩變。
我瞧着齊十二淡定的模樣，心下有些着急，只是之前的別扭還在，不想與他多言。
是夜，我縮在将軍營房的圈椅上磕瓜子，見齊十二将輿圖一收，點兵三百，準備奇襲八十裏外突厥一處前哨。
待細看，三百人大多是此次随糧草而來的神都精銳，僅有少數同觀士兵。
“去嗎？”齊十二半蹲在面前，這是幾日來他第一次跟我說話。
我拍拍手，起身将食兜遞給丁平安。
“幫我收好，等回來吃。”
“夫人… 刀劍無眼，您還是… ” 丁平安雙手接過小食兜，有些局促。
“小平安，有十三了吧？等夫人回來教你練武。” 幾日相處下來，我很喜歡這個小跟班。
我一身墨色勁裝，掃過面前士兵，顯然所有人都對齊十二帶上我的決定頗為不屑。
“此次奇襲，速戰速決，切勿戀戰。”
齊十二沒穿铠甲，換了那身我最熟悉的黑色勁裝。黑色麽，沾了血也不顯。
“出發。” 齊十二一夾馬腹，往前疾馳而去。
三百人趁着夜色與揚塵，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殺敵兵，破了突厥前哨，奪回一座小城。
此戰勝在神都精銳，更勝在齊十二的部署，竟讓他從城池邊緣找到突破口潛入，才能以極小的代價奪下哨營。
齊十二等接手夾布道小城的士兵到來後，便領着餘下士兵回營。
此戰殺敵兩千，我方僅折損五人。待再回營，軍中對齊十二的質疑聲消了大半。将士們不看過往，只憑實力。
齊十二坐在演武臺前的臺階處，背靠樁子，吩咐都尉集結士兵。
“我知諸位近日想法，也知諸位在陣前拼殺都是為了保護身後的父母子女。”
齊十二略作停頓，看了一眼在旁戳沙地的我。
“無人願為外族奴，齊霄年少時也想報國還家，可突厥人殺我父母，□□阿姐，令齊霄半生流離，茍活至今。即便身有殘缺，齊霄也定與諸位共進退，不退突厥絕不還朝。”
我聽他語調平緩、語氣篤定，聲音擴散看來有鎮定人心的力量。
低頭掩去嘴角的笑，心想他唠唠叨叨，不改其風，也就剛聽聞捷報的将士能被他忽悠。若是像我這樣聽多了… …
聽多了… 就記住了吧。
“将軍突襲得勝，屬下敬佩，只不知将軍何時将夫人送走。”
不知哪個挑事的大聲質問。
底下發出細細碎碎的哄笑聲，紅袖添香是雅事，但在兵營中，女人從來只有一個作用。
也不知齊十二會如何作答。
“你們什麽時候能打敗夫人，本将軍自當送她回去。”
齊十二說這話時，眼神睥睨，與剛才的氣勢全然不同。
場下嘩然，與女人比武，輸了丢臉，贏了沒趣，這是在羞辱他們。
“若有人能勝了夫人，本将軍賞銀一百兩，連升二級，邢都尉作證。”
邢都尉最得将士信服，為人忠義，此言一出，士兵們都從被xil變為躍躍欲試。
在人前總不好落齊十二的面子，我踱步上了演武臺，靜候人來。
只有小平安在旁邊顯出擔憂，他年紀雖小，但參軍幾年，知同觀城的老兵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好手。
“小平安，食兜在麽？”我沖着平安安慰的彎了彎嘴角。
“在呢，夫人。”小平安提了提腰間的灰布袋子。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透明一枚，感謝閱讀～感謝所有的意見與建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