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洛述拿餐具的手頓了頓,盯着池硯看了幾秒,放下了餐具,“你想做什麽?”
包房內忽然陷入了一種難言的沉默,漂亮精致的菜式擺在桌上,香氣并不濃烈。
玻璃杯內的酒液飄起一圈一圈的紋路,無形之中的沉默像是某種心照不宣。
洛述以為他不會回了。
從小到大,池硯都這樣,不想說的話再怎麽問也問不出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清楚知道池硯和祁許遲的事,洛述這一次并不想就這樣放過這個話題。
“池硯,我并不是想插手你的事情。”
洛述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挺多人追小遲的,你也別去打擾人家了,而且人家小遲現在……”
也不一定喜歡你。
作為兄弟,他實在有些不好把剩下的話說完,但意思也差不多到了。
池硯擡眸看他一眼,語氣平淡,讓人看不出什麽情緒,“我爸讓我給她送琴。”
洛述狐疑地盯着他,一把琴而已,不想見面随便找個人送過去不就行了。
隔了幾秒,池硯忽然起身,“我出去抽根煙。”
望着池硯的背影,洛述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當初池硯和祁許遲在一起,其實知道的人并不多,因為池硯一直對祁許遲都挺好的,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也只是比以前更親密了些,就連他也是因為自己妹妹和祁許遲的關系才知道。
他現在也不知道這兩人現在什麽關系,明天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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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洛述按了按額角,不想了,萬一是人家的小情趣呢。
二樓幾乎都是包間,并沒有專設吸煙室。
洗手間離得不遠,洗手間正中是一面大鏡子,左右兩側是男廁和女廁。
衛生間修建得很大,兩側都很寬敞,洗手臺間隔很開,給足了隐私距離。
池硯其實并沒有抽煙的習慣,早幾年的時候,心煩了偶爾也會忍不住摸出煙盒來,但是那會兒祁許遲不喜歡煙味,就戒了。
過了這麽久,他也沒再碰過。
洗手間空無一人,他垂眸,手伸在感應器下方。
水穿過指縫,只剩下了嘩啦啦的水聲。
冷色調的光映下來,鏡中的人臉龐線條更加分明,光影之下,顯得更加冷漠不近人情。
水聲漸漸停了,他取了一側的紙巾,擦過手。
很安靜。
他站了片刻,最終還是拿出了手機,點開那條被拒絕添加好友的消息。
她的頭像早已不是貓咪了,變成了純粹的黑色,沒有解讀的空間。
以前小姑娘的頭像挺多變,有過動漫,有過少女,有過兔子,還有過可愛的自拍。
回想起以前的事,池硯唇角幾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身後忽然傳來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明顯而均勻。
聲音顯然是往洗手間的方向來的。
池硯半靠在牆上,掀起眼皮。
看清來人後,他有一瞬間的怔松。
走廊上的燈光要弱一些,那人顯然也看見他了,腳步一頓,定在原地。
黑色吊帶裙勾勒出玲珑的曲線,裸.露的皮膚凝白光滑,鎖骨精致明顯。
她今天化了妝,原本就美豔的面容更具沖擊性。
祁許遲不知道自己是什麽運氣,竟然會連着兩天都碰見這個人。
從前想見的時候見不到,現在不想見了反而老是能見到。
她收回了目光,表情挺冷淡,就跟不認識一樣,轉過身就往回走。
然而她才剛有動作,身後的人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想法,先一步伸出了手。
手腕處傳來的溫熱難以忽視,男人的手掌禁锢着她,力道卻很輕。
空氣仿佛凝固了,沉甸甸的,讓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祁許遲眸色輕輕動了一下,緩緩地側過身,擡眼。
兩人四目相對。
走廊裏燈光微弱,四周一點聲響也沒有,安靜得有些難熬。
“許遲。”
男人的聲線很低,漆黑的眸垂下,一錯不錯地看着她,“你什麽時候有空?”
他聲音帶着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神色卻很淡漠,仿佛問的是什麽科研問題。
祁許遲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他的聲音了。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聲控,卻是一個很專一的聲控,只有池硯的聲音,會讓她有一種耳根發麻的感覺。
他的聲音讓她有一剎那的恍惚,但也只是一瞬。
她掙脫開對方的禁锢,偏過了視線,“有事?”
“你怎麽才回來?”
洛霖在包間內等了好半天,菜都上齊了,才看到小祖宗回來,不由自主地就念叨了一句,倒也沒什麽別的意思。
祁許遲還未說話,洛霖又緊接着說道,“先吃飯吧,吃完後再說。”
“嗯。”
一桌的菜式,祁許遲幾乎沒有動過,單手撐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
再有食欲,也能被這态度給弄得興趣全無。
洛霖草草地吃完,一邊用手機結賬一邊說,“走吧走吧,怎麽我請你吃飯,你還吃得這麽心不在焉?”
兩人并肩着從1號房間出來,路過2號房時,裏頭傳來隐隐的男聲。
下一秒,2號房間的門被打開,裏面的人出來就正好撞見洛霖和祁許遲。
兩撥人就這麽面對面相遇了。
洛霖的目光剛掃過去,就愣住了,有些詫異地問道,“哥你怎麽在這?”
視線一移,洛述身邊的男人看不太出情緒,洛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祁許遲,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洛霖收回目光,看向池硯,聲音有些艱難地打招呼,“池硯好久不見啊,哈哈哈,真巧。”
“……”
看着自己妹妹尴尬到笑不出來的表情,洛述接過話,說,“是挺巧。”
大約也覺得尴尬,洛述并不準備寒暄,“我和他還有點事,先走了,你們出去玩記得注意安全。”
洛霖很配合,“好,那我們也先走了。”
話音剛落,洛霖就拽着祁許遲走了,速度之快,仿佛背後是有什麽怪物。
一直到上了車,洛霖才喘了口氣,“靠,居然會在這裏遇到,什麽破運氣。”
車內封閉的空間忽然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寂靜,洛霖不由自主地轉過身。
“怎麽了?”
“沒怎麽,你送我回去吧。”
這句話過後,祁許遲便沒再開口了。
這種莫名的氣氛持續到了西區,洛霖送她到了別墅前院。
車停下,洛霖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最後卻只是說,“晚安,明天見,遲遲。”
“明天見。”
祁許遲回道。
車緩緩駛離,黑夜下,前院小道的燈亮了起來,祁許遲沿着石板小道走。
她并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前院的吊椅上,晃了一會兒。
夏天的夜晚也并不涼快,風卻沒那麽燥熱了。
她靠着吊椅,腳尖一下一下點着地。
他說明天把琴給她。
祁許遲輕嘆了口氣,擡起頭,望着沒有邊際的夜空。
又得見面了。
難怪他今天早上會忽然來加她,原來是因為一把琴。
她也不知道怎麽的,任由思緒混亂而随性地擴展着,過往的回憶仿佛從水底浮現了出來。
那些不想記起的片段争先恐後地跑到她眼前,提醒着她,從前和池硯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麽樣的。
啧。
她也不知道是這一聲腹诽是在說誰,習慣性地摸出了手機,翻了翻樂團的群消息。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閑聊,不知是受了誰的影響。
群裏人的名字一個比一個奇怪,望着那一串充滿了和諧氣息的車名,祁許遲目光又定在了群名上。
車都碾到臉上了,不需要證據。
剛退出群消息,聯系人那裏忽然出現了一個紅點,祁許遲點進去。
又是一條好友添加請求。
備注池硯。
“……”
想起琴的事,這一次祁許遲沒再拒絕。
她給池硯打好備注,對話框裏只有好友添加成功的系統消息。
然而兩秒後,上方的備注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以為他要約時間,好把琴給她,祁許遲就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一分鐘後,聊天框還是一片空白。
祁許遲那一丁點兒的耐心就告罄了,正要點返回。
上方的備注卻忽然變了。
——對方正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