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鹿子星沒有坐回秀場,她忽然有些難以形容自己的情緒。

她向來是足夠驕傲的。

她很優秀,也配得起池硯,兩人是門當戶對的,不管從哪方面來說。

然而就在剛才,她似乎是突然撞見了真愛的窺探者。

那完全是她插足不了的故事。

因為坐在池硯身旁的那個人,才是畫裏那模糊的,連作畫者都遲疑地、惶恐地、小心翼翼地下筆勾勒,也始終勾不出容貌的女人。

她很不甘心,卻又生出種無計可施的無奈。

從秀場一出來,她就坐車回了別墅。

眼看着寬敞大廳內一盞盞燈亮起,細碎的光鋪天蓋地灑下來,營造出絢麗的紙醉金迷來。

情緒又漸漸平緩了下來。

鹿子星上樓進了浴室,等她再次出來時,客廳裏卻多了一個穿着高定的婦女。

“這麽晚還過來,”鹿子星揚着笑走下來,“有什麽事兒你手機和我說就行了。”

婦女一看到她便站了起來,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回來了怎麽不去見你爸,他這段時間這麽忙都一直和我念叨你。”

鹿子星努了努嘴,拉着婦女坐下來,“他不是忙着拉人脈嗎?哪有空和我閑聊,我還是別去添亂了。”

提到這,婦女似乎是想起什麽,說道,“最近你爸在和祁家談合作,你有空也多和這邊的人走動走動,我聽說祁許遲最近有個音樂會,你到時候過去看看,認識認識,以後對你沒壞處。”

鹿子星動作頓住,“我爸要和祁家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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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炎熱逼得人難耐,祁許遲撐着遮陽傘走了一小段路,就熱得有些受不住了。

進入樓道裏,祁許遲收起傘,往音樂廳走。

穿過長長的走廊,周圍越發安靜,涼意也更為明顯。

剛才的燥熱一散,整個人也跟着沉澱下來。

她推開大門,廳內只有池硯一個人。

他坐在鋼琴前,手輕輕搭在琴鍵上方,烏黑的眼睫壓下,專注地看着樂譜。

光從他的側臉滑過,立體流暢的臉部線條像是畫裏才有的完美。

久違地體會到了。

名為驚豔的感覺。

“迷上哥哥了?”池硯擡眼看她,語氣不怎麽正經,“你要是說一聲呢,我也不是不能委曲求全一下。”

“……”

祁許遲懶得理他,放下傘走過去,看了一眼擺在他面前的樂譜,沒想到他說的為音樂會準備是真情實感的準備。

她只好說,“我沒帶琴過來。”

池硯輕挑了下眉,語調很微妙地開了口,“哦。”

表情比他的聲音更加微妙。

祁許遲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幾乎是立刻說道:“閉嘴。”

池硯卻恍若未聞,似笑非笑地說:“你以為這是約會?”

他自顧自地嗯了一聲,似乎很勉強的樣子,“那也行。”

祁許遲沉默兩秒,吸了口氣。

而後,她勾起唇,也不要那不值錢的臉皮了,“孤男寡女,這裏也沒有外人。”

祁許遲往前靠了靠,彎下身,兩人的呼吸都纏在了一起。

“就不用裝了吧?”

她的聲線偏軟,完全沒有攻擊性,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麽樣。

加上她刻意壓低了點兒音,就帶着股不言而喻的暧昧了。

池硯望着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烏瞳裏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足足定了兩秒,而後才不緊不慢地接下話茬。

“你說的也挺有道理。”

池硯唇角翹起,手一伸,就把人拉進了自己懷裏,光明正大地耍起了流氓。

他态度像個沒正形的痞子,手卻規矩地攬在她的背上。

而祁許遲也漸漸回過味來。

在調戲這個事情上和對方較勁,不管誰贏誰輸,吃虧的都是她自己。

恰巧這個時候,池硯的手機響了。

祁許遲從他懷裏退出來。

池硯倒也沒避開她,就在她面前接了電話。

“什麽時候?”

池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稍稍頓了頓,回道,“行。”

而後便挂了電話,随手放在了鋼琴上。

兩人離得近,即使她并不想窺探,也零星聽到了一些。

再銜接上池硯的回話,大致能猜到對方打過來是做什麽的。

祁許遲并沒開口問。

池硯卻主動提起了:“過兩天,祁叔叔有個晚宴。”

祁許遲一愣。

她爸爸舉辦晚宴,池硯都知道,為什麽她會不知道。

見她這個反應,池硯挑了挑眉,補充了一句,“沈阿姨最近在和鹿家談項目,應該是給鹿家介紹人脈。”

“我媽回A市了?”

池硯斂起了剛才的不正經,頓了頓,低聲說道:“已經回來有段時間了。”

“……”

祁許遲沒再說話,她低下頭,視線落在面前的琴鍵上。

空氣也跟着沉默了。

隔了好幾秒,她才直起身,撫了撫額頭。

她輕輕出了一口氣,說道:“我去下洗手間。”

話一落,她便轉過身,往外走。

池硯望着她纖瘦的背影,心裏好像忽然被尖利的針刺了一下。

他一直是知道自己錯過了大小姐一段時間的,離開A市的那些時間,他後悔過,回到A市再次見到她,他也後悔過。

後悔自己沒有一直陪在她身邊,後悔自己讓大小姐被磨去了驕傲與鋒芒。

他總想着,他現在回來了,能彌補那些錯失的時間和陪伴。

只要他永遠寵着她,縱着她,大小姐便會像從前一樣,恃寵而驕到肆無忌憚。

他的小公主,本來就應該享受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本來就該是衆星捧月才對。

然而在這一瞬間。

他清晰地感覺到了。

那些錯過的時間,比以為的更加深刻,是彌補不了的缺失。

不是輕描淡寫的錯過,也不光是後悔。

還有心疼。

池硯站起身,幾步追上祁許遲,拉住了她的手腕。

祁許遲回過身。

“晚宴。”

他說:“我陪你。”

下午五點半,池硯開車送祁許遲回家。

以前的家。

音樂廳處于北區人流量最大的商業區,距離市中心并不遠,開車過去原本是花不了多長時間的。

但不知怎麽回事,剛上公路還沒十分鐘,就堵了起來。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車全停着,一點兒要動的意思都沒有。

“你……”

池硯側頭一看,話音就散了。

太陽西斜的餘晖從半開的車窗闖了進來,透過她的臉龐,泛着光暈。

她靠着座椅,頭微微低着,纖長的眼睫毛垂了下來。

平日裏冷淡的樣子在睡着時反而顯得溫柔了許多。

好像。

一直這麽堵下去。

也不是不行。

但顯然這只是池大少爺的一個不成熟的小想法,遠在市中心別墅裏沙發上躺着的沈律并不是這麽想的。

臨近六點的時候,祁許遲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由于剛睡醒,她反應還有些遲鈍,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四周。

正好撞進池硯的眼神裏,她一愣,腦子有些不清醒地問了一句:“你為什麽在……?”

剛一問完,池硯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沒回答,把她的手機遞了過去。

她接過手機,看清屏幕上的備注,幾乎是瞬間清醒了。

沈律打過來的。

停頓兩秒,她握着手機貼在耳側,盯着窗外的景色,沒有主動開口。

沈律咬着顆藥片,含糊不清道:“到哪兒了,小祖宗。”

“還有半小時吧。”祁許遲撐着下巴,見車又停了下來。

望了望前面又堵起來的車,補充了句,“或者一個小時。”

“……”

沈律裹着被子坐了起來,“薛定谔的抵達時間呢?”

“也不是,”祁許遲不鹹不淡地說,“也可能半路有外星人把我抓走了,以我的聰明才智,估計得花半小時才能脫險。”

沈律噎了一下。

含嘴裏的藥片忽地給咽了下去,他猛地咳嗽了起來。

跟天雷炸起似的。

祁許遲拿着電話離耳朵遠了一點兒,面上并沒有什麽情緒,“也不用太嫉妒我的天資。”

“……”

沈律端起水杯順下喉嚨裏的那顆藥片,“別擱這吹比了,你那塊兒堵車了是吧?”

“剛找關系了,應該有交警過去疏通了,你給我發個位置,我看着時間,好讓廚師準備上菜。”

祁許遲望着路邊的草叢,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幾秒,她才‘哦’了一聲。

沈律等着她的下文,等了一會兒。

等來了電話挂斷的聲音。

然後就是一個位置共享的消息。

沈律磨了磨後槽牙,發覺自己這妹妹确實變化挺大的,無形之中讓人生氣卻又找不到一個生氣的理由。

比以前還難伺候。

挂斷電話,祁許遲剛把手機揣包裏,有些恍惚地靠在座椅上。

其實她并不想回去。

但是似乎也沒有不回去的理由。

也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家。

就在她神游的時候,聽到了來自駕駛室似笑非笑的聲音。

“外星人。”

池硯語氣平平地重複了一句。

“……”

祁許遲的神游被拉了回來。

她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已經預感到了他接下來會說什麽。

“只花半個小時就能脫險。”他贊嘆道,“這種對突發事件的應對能力、與外來物種的交流天賦和精準而果斷的判斷決策,是挺令人嫉妒的。”

“……閉嘴。”

她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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