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說這句話的時候,祁許遲其實有些茫然,她望着窗外,不知道再說什麽了。
換做以前,她和池硯有什麽矛盾,雖然一般都是她單方面地發脾氣,但大多數時候,發完脾氣回頭一看,發覺是自己在無理取鬧,或者是誤會,再或者,确實是自己不占理的。
她也會稍微妥協一下,也知道是自己錯了,會別扭地、不自在地給對方臺階,給自己臺階,會悄悄地用自己的方式來彌補他。
可是現在,她已經一個人太久了。
她不知道要怎麽去修複一段關系了。
這分開的一年,即使兩個人一直這麽小心翼翼地護着這段失而複得的關系,然而內裏也還是藏着一個看不見摸不到的怪物,平日裏像是不存在一般沉睡着,一旦發生了什麽事情,它就會驟然間清醒過來,歇斯底裏地嘶吼着,把兩人之間的傷痕扒出來,把兩人之間的距離和陌生也顯現了出來。
她只是覺得,自己應該要道歉的。
池硯卻沉默了。
這一句對不起卻更加地讓人看清這種陌生和疏遠。
曾經驕傲肆意從不低頭的大小姐,也學會了向他道歉。
大小姐不應該道歉的。
她該發脾氣,該任性,該驕傲。
因為過去的大小姐,在他這裏,她永遠篤定這段關系,永遠敢肆無忌憚。
因為是他,所以才敢。
可是現在,她不敢了。
她會認錯了,會道歉了,也會體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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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篤定了。
還是不相信他。
池硯感覺身體裏,像是有塊細細的刀片,緩慢地淩·遲着自己。
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讓她知道,他再也不會離開她。
他垂下眼,指節壓在太陽穴的位置,許久,才慢慢松開,去勾抽屜,翻了一會兒才找到一盒一直沒開過的煙。
他其實早已經戒了,忘了這是誰給他的了,放在這裏一直沒動過,也沒來得及扔。
剛拆開包裝,抽了一根煙出來,才想起自己也沒有打火機這件事。
他擱下煙,握着手機的手沒動。
這通電話沒有挂斷。
但誰也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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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有關祁許遲的熱搜被壓下來,c牌官博發出澄清聲明,并且提供了原版未剪輯的視頻。
輿論風向果然轉了,矛頭也直指鹿子星。
祁許遲沒太關注先前罵自己的評論,她也不太玩網,就算看見了,她這個性格也不會在意。
別人的看法,在她這裏是沒什麽用的。
但她知道,鹿子星不是這樣的人。
她見過鹿子星的穿着,通身的大牌,全是最新款,這當然無可厚非,但不參加宴會和活動的時候,都還帶着上百萬的首飾,還不是日常的那款。
她那時候就知道,鹿子星太在意別人的眼光,太怕被看輕,心裏沒有底氣,才會靠那些個玩意兒來讓自己安心。
如今這樣的輿論走向,幾乎可以說是正正好地戳中鹿子星的死穴。
祁許遲沒有很關注後續,其實對于鹿子星的報複,她也沒有多走心,但生氣卻是真的。
第二天進公司的時候,祁許遲開始打辭職報告了。
顧起原本正在打游戲,被小助理打斷了以後,看了會兒文件,給助理簽了字。
這一弄,她也沒啥心情玩游戲了,見祁許遲在忙,她百無聊賴地走過來,就看見了祁許遲的辭職報告。
顧起有些吃驚:“你要辭職?”
祁許遲打字的手沒停,“嗯,回去繼承皇位了。”
顧起恍然想起,面前這個人還是祁家的挂名總裁。
“也是,我們這公司都還是池家的。”
顧起像是想起了什麽,興沖沖地去摸自己桌上的手機,語氣雀躍,“你看熱搜沒?鹿子星被罵得狗血淋頭,我看得可太爽了,我給你念念。”
祁許遲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由着她去了,自己接着打字。
顧起抱着手機,“這個說,這女的是什麽絕世綠茶……這條太髒了,不念……嘶,還能這麽罵的嗎?我記一下,說不定打游戲的時候用得上……”
看了一會兒,顧起都覺得有點過于肮髒龌龊,退出了鹿子星的社交賬號界面,點到了祁許遲的裏面,嘿嘿一笑,“還有人誇你呢,哈哈哈哈哈哈這條好好笑……‘這女人嘲諷的嘴臉竟該死的甜美’,這些網友遣詞造句真是天賦異禀。”
祁許遲可以說洗白得太徹底且成功,底下還是有陰謀論選手,只是整體的輿論風向已經掉了個方向。
底下的評論幾乎都變了。
【這位姐實力倒黴,哈哈哈哈哈哈玩梗被剪了,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嗚嗚嗚嗚姐姐絕美,求求您出道吧】
【姐姐這麽淡定的嗎,全程一條動态都沒有的嗎,好絕一女的】
c牌官方澄清以後,沒過多久,與之相關的俱樂部老板也發了一條動态,直接将祁許遲再一次頂上了熱搜。
沈律:忘了說,這位也是我們俱樂部的老板@祁許遲。
這下,又炸鍋了,祁許遲底下的評論又換了一波。
【?您就是那個有錢有顏的小說女主角?】
【姐姐:不會真有人以為我想黑我自己的俱樂部吧?】
【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麽烏龍,那個綠茶也是絕了】
祁許遲卻沒管這些,她把辭職報告打印出來以後,路銘也正好把她叫進了總裁辦公室。
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想紅有的是途徑,非要拿公司的名譽去給你當墊腳石,你是覺得之前那場事故還不夠讓公司……”
話還沒說完,祁許遲就把文件遞了上去。
路銘一愣,話音稍頓,接過了一看,辭職申請。
他臉色更難看了,“留下一屁股債給我,你倒是挺潇灑。”
祁許遲卻還是面色平靜,淡聲,“損失多少,我報。”
路銘瞪她一眼,火氣更大了,“我缺你那點兒錢?”
這個人太為所欲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初想要走捷徑,他也給了機會,讓她得了特權,如今擺着這麽個拔·吊無情的臉色,說不氣是不可能的。
損失倒也沒什麽,除了之前那場事故以外。
他也沒那麽小氣。
“行。”
祁許遲不再說話,直接轉過身,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冷漠無情地從辦公室走了。
“……”
路銘突然覺得,自己就是那麽小氣。
就她這個态度,起碼訛她兩個億。
從總裁辦公室裏出來以後,祁許遲回自己辦公室,她沒多少東西,幾分鐘就清理幹淨了。
顧起在一邊看着她收拾,嘆了一口氣,“以後就是我一個人的辦公室了。”
這間辦公室原本就是一個人的,只是當初交接的時候,顧起留着她,她自己也沒什麽所謂,而且她直覺也不會在這裏呆太久,也就真的沒搬出去。
見她收拾得差不多了,顧起趴在桌上看她,忽然又爬起來,“要不給你慶祝一下?”
“慶祝什麽?”
祁許遲把花瓶裏的水倒掉,又把今天顧起送來的花抽出來。
“慶祝你回歸祁總的身份呀,我最近也沒什麽事,要不就今晚?這兒有個新建沒多久的會所,聽說格調賊高。”
祁許遲下意識就想拒絕。
然而一想起池硯,現在兩人之間也尴尬,回去了估計也是一場冷戰,誰也不理誰。
她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行。”
傍晚,顧起開着車往會所開,她餘光瞥了一眼後視鏡,不知怎麽,有種奇怪的直覺,總覺得有人在跟着她。
但她轉念一想,這會所在市中心,她原本也約了不少人過來,就算真跟着她,也沒什麽值得意外的。
富二代們,尤其是像顧起和祁許遲這樣的敗家人士,要約出來一塊玩兒,什麽理由都不新鮮。
祁許遲在這圈子裏名氣不小,主要是因為祁家在A市的分量。
所以就算祁許遲來的晚了些,也每一個人說什麽,還都笑嘻嘻地過來打着招呼。
顧起拿着酒杯晃了晃,覺得好玩,“剛那個哥們叫你遲姐,還挺有意思的。”
祁許遲兩手空空,既不抽煙也不喝酒,在這裏看上去像個格格不入的乖乖女。
她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說:“你想叫我遲姐也行。”
“……”
顧起噎了一下,說,“那你先叫我聲顧隊聽聽。”
祁許遲掃她一眼,從善如流:“顧隊。”
“……”
顧起自己爽了一把,自覺反正自己也是個不要臉的,就當作自己剛才什麽也沒說,閉口不提‘遲姐’兩個字。
祁許遲到也沒說什麽,依舊懶散地靠在沙發上,眼睛半閉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其他人閑聊。
這裏隔音極好,隔一層牆,就算外面在打雷也半點聲音也沒有。
顧起見她這個頹廢樣,想了想,提議道:“要不咱們去飙車?”
祁許遲擡起眼皮,稍微有些意外:“你還會飙車?”
顧起正要說話,頃刻之間,整個會所都黑了下來。
燈全部被關了,整個室內顯得昏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電光火石之間,就連顧起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吃驚,她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來時,她感覺到有人在跟着她。
她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抓祁許遲,“一定是鹿子星。”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