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會所內驟然黑下來,然而,除了最初那一聲不知道來自于哪位公主的驚叫以外,到也沒引起什麽轟動,都以為要麽是停電了,要麽是哪個富二代哄女朋友的把戲。
因此會所內一時半會都還算鎮定。
但顧起沒管那些人,她其實知道這很可能這是場意外,也或者,就算是來者不善,也不一定是沖着祁許遲來的。
但是她敏銳地捕捉到一種近乎直覺的危險,想也沒想地把祁許遲拽了起來。
這裏絕對不安全。
會所內是個封閉場所,這裏是新開的,人雖然多,但是危險來臨,自顧不暇的情況下,誰又會去趟渾水。
顧起不敢寄希望于相信這裏的人,但也只是憑借着本能想帶着祁許遲從這裏離開。
“等、等下。”
祁許遲被拽着跑了一段,就有些體力不支了。
顧起回頭一看,祁許遲正喘着氣,胸口起伏不定,一頭柔順的黑發也被風吹得淩亂了些。
黑暗之下,只能靠着一點外面透進來的光,才能看見路。
空曠的廳內此刻顯得格外安靜,一點兒其他聲音也沒有,就連裝飾的紗條都安靜地垂着,紋絲不動。
顧起卻靜不下來,她的神經高度緊張,血液流速都加快了不少,整個人都繃着。
“不能等,鹿子星這麽讨厭你,這次以後,新仇舊恨加一起,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而且她不是鹿家那些人,不會和你談判的,她現在……”
顧起話還沒說完,不知怎麽,鬼使神差地側了下頭,只一眼,就感覺自己要驚吓過度了。
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火星,驟然驅趕了黑暗,顯得尤為明顯,也尤為詭異。
Advertisement
她下意識地放開了祁許遲,猛地沖過去将火苗滅了。
驚魂未定下,她剛起身,就看見黑暗裏無數的火星飛速地燃燒,沿着無數條線,像是一場燎原星火,在黑暗裏不斷地蔓延,映進了顧起的眼裏。
她愣了愣,狠狠閉了下眼,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
随着那火星的擴散,迸發出第一聲轟鳴聲,灰蒙蒙的煙霧缭繞裏,會所內也爆發出了尖叫聲,人群頓時混亂了起來。
“報警。”
祁許遲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冷淡的聲音在此刻莫名有了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顧起回過神,一件濕外套已經披在了身上,她立刻低下身,去抓祁許遲的手,“我手機沒在這,你先走,記不記得之前秋季秀的事?那會兒鹿子星就沒想讓你好過。”
其實還有許多話,顧起來不及說了,她怕祁許遲被抓住,那就真完了。
趁着火還沒起來,她拽着人往外跑。
然而與此同時,會所內的人也一窩蜂地往外擠,樓梯口的人擠在一塊,圍了個水洩不通。
這條路顯然是不行了。
顧起腳步一頓,開始回想起進來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眼這裏的布局,她記憶力說不上多天賦異禀,卻也比普通人好很多。
她當即有了新的決定,帶着人往另一條路走。
祁許遲跟着她跑了一段後,忽然拉了一下顧起,“你不覺得太順了麽?”
這場照着秋季秀複制的火,逼着人們往下逃。
這裏離市中心不遠,就算等消防車過來,也未必花得了多少時間。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鹿子星。
如果是她,絕不會單純地用火。
顧起停下來,轉過身。
黑暗裏看人有些模糊,尤其是在這灰蒙蒙的煙霧裏。
這種突發情況,顧起第一時間也沒忍住慌亂了一瞬,然而她一路拉着祁許遲,這個時候回頭看她,才發覺她冷靜得有些可怕。
她看不太清祁許遲臉上的神色,然而就是覺得,她非常地冷靜,冷靜得甚至有一股莫名的無謂,就像是,真的出了意外,也沒什麽。
顧起回想起了認識她的這段日子裏,她說過的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對自己的無所謂,對周圍人的冷淡。
還有那句。
‘你不去看他們,不朝着他們走,不向他們伸手,他們很可能就會對這個世界失望,就往其他路走了。’
顧起想要開口說什麽。
然而頂上的燈卻忽然亮了。
顧起下意識地擡起手,擋了一下這刺眼的光。
周圍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好幾個人。
其中一個約莫是領頭的,走進了幾步,看也沒看顧起,沖着祁許遲笑了一下,說:“配合點,對你沒壞處。”
到了這個時候,祁許遲也沒有想太多,這麽多人,就算不說人數上的差距,就光說男女之間的差距,也明顯是以卵擊石。
實在沒有必要自讨苦吃。
祁許遲沒打算反抗。
“讓她走,行嗎?”
祁許遲剛開了個口,話音才剛剛落了尾。
與此同時,另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配合你·媽。”
顧起自知純比力氣肯定不行,她踩着邊上的建築物,借着力跳起,整個人往下狠狠一踢,正中了剛才說話的男人。
不光是祁許遲沒反應過來,就連周圍的幾個男人也沒反應過來。
顧起靠近的瞬間,手就把男人衣服裏的武器摸了出來,她沒拔刀鞘,直接狠狠地捅他肚子,這一套下來幾乎沒用到三秒。
男人被打得措手不及,但也立刻反應了過來,手一伸就想按住顧起。
顧起由着他抓,而後身體整個一縮,手肘猛地往他身上頂,腳往他下半身一踹,來了個過肩摔。
男人摔得眼冒金星,是真沒想到這麽一個纖瘦的女人,竟然這麽他·媽地能打。
然而還不等他反應,顧起腳擡起,狠狠踩下他不可描述部位,這下真沒忍住,疼出了一聲悶哼。
回合結束,男人歇菜了,爬都爬不起來。
“……”
顧起的這一套行雲流水,祁許遲感覺應該加起來還不到一分鐘。
她擡起眼,顧起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很冷靜,眼睛裏是驚人的暴戾,帶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狠。
周圍幾個男人還真被她這一下給震懾住了,再回想起自己的頭兒被三兩下撂倒了,一時之間也有些猶豫不決了。
祁許遲離顧起很近,她視線往下移,顧起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着抖,整個人也極小幅度地顫着。
不知怎麽,一時有些愣神。
冰冷的心,莫名有了點溫度。
這時,她轉過身,看向剩下的男人,沒什麽情緒,語氣也很輕,“找你們的人是鹿子星,她允諾事成以後給你們多少錢?一千萬麽?知道為什麽要給你們這麽多錢讓你們來抓我嗎?”
“因為我是祁家唯一的繼承人。”
祁許遲眼神平淡,掃過面前幾人,慢條斯理地繼續說:“我出事,就算你們拿到錢,有命花?”
“祁家和鹿家,哪個更惹不起,你們可以好好想想。”
說這話的時候,祁許遲神色平靜,看上去冷淡,也沒有威脅的意思,擺着一副談判的态度。
這麽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
甚至一點攻擊性都沒有,卻比剛才那個一分鐘不到撂倒領隊的女人還要令人忌憚。
最怕的就是這種對什麽都無所謂的談判者。
更何況,他們也只是‘打手’,鹿子星也給不起一千萬,看祁許遲這麽淡定的樣子,估摸着一千萬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領頭都歇菜了。
他們互相對視了幾眼,果不其然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祁許遲帶着顧起從會所裏出來的時候,漫天星辰,公路上此時車輛很少,也很安靜。
一從裏面出來,顧起就不受控制地發着抖,渾身都在顫,止不住。
連眼圈都是紅的。
始終還是個小姑娘,從未真槍實彈感受過這些,為了自己的朋友,為了一點兒正義感,甚至是顧家一直培養給她的風氣根骨,叫她不能退縮。
可害怕也是真的。
顧起還處在應激反應裏,驟然落入一個冰冷懷抱裏,下意識地要反抗,就聽見身前人輕聲細語道:“別怕,顧起。”
緊繃着的神經才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顧起緩了緩,她回想起剛才在會所裏,祁許遲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又想起她那對自己很無所謂的态度。
自己也還在發着抖,細白的指節都泛着紅,卻依舊抓着祁許遲的肩膀,神色認真,“許遲,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你,我朋友不多,我也不關心別人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
“這個世界上,是有太多的惡意,也有太多令人絕望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放任自己。”
“但是我想告訴你,人這一生,可能長,可能短,那都沒關系,因為這一生,只求一個意義。”
“這個世界,你不能只去看黑色的那一部分。”
“許遲,擡頭。”
“你看,黑夜再無邊無際,也有滿天星光,就算哪天沒有了星光,但你再等等,曙光會來的。”
“一定會!”
顧起目光堅定,一錯不錯地看着她。
祁許遲對上她的視線,好半晌,伸出手很輕地抱住了她,聲音幾不可聞,“謝謝。”
然而下一秒,一股力猛地推過來,她整個人被推得往後踉跄了一下,沒站穩摔坐在地,一道強光從側面射過,輪胎和地面摩擦的聲音極度刺耳,幾乎震耳欲聾。
祁許遲望着眼前急停下來的車,瞳孔微微一縮。
鹿子星坐在駕駛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表情很冷,眼裏也帶着恨。
看着她現在狼狽的樣子,鹿子星終于痛快了些,笑聲卻有些嘶啞,“眼熟嗎?”
祁許遲收回視線,不看她,也不想聽她說話。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近乎倉皇,而後,她手伸到車身底下,往上擡。
可她這點兒力氣,也只是杯水車薪罷了。
鹿子星剛要嘲笑她的癡心妄想,卻看到公路上幾輛穿行的車停了下來,幾個年輕人注意到這裏不對,已經沖了過來,一塊跟着祁許遲在擡車。
就連行人也放下了手裏的東西,跑過來幫忙了。
一瞬間,車前已經多了不少人。
祁許遲擡頭看了一眼,不知怎麽,眼睛一熱,淚毫無征兆地滾了下來。
衆人把車擡起,顧起被救出後,原先的消防車也趕到了,緊接着救護車和警車也來了。
祁許遲視線有些飄,她甚至沒有聽見周圍的聲音,只是恍惚地看着四周。
看着眼前的人自發地幫着忙。
她慢慢地擡起眼,看着晴夜裏,滿天星光落下。
有人來到她的身邊,而後,有一雙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細碎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眼睛上。
“沒事了。”
男人聲音有些沙啞,卻又一遍一遍地在她耳邊說着,“我在這。”
她的視線慢慢聚焦,看着面前的人。
漆黑的眸裏,映着無數星河。
他的眼睛不知什麽時候紅了,抱着她的手有些用力,他低下頭,吻着她的淚,語氣還是穩的,卻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後怕,“別怕,沒有人能傷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