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18章

次日一早,柳訟夏又出門了,這次也不偷摸着出門了,光明正大的問雲竹要配什麽藥。

雲竹坐在屋檐上,手上撚着一枚靈果,抛到嘴裏,“配什麽藥都沒用,他身上中的毒乃上古奇毒,吃什麽都得死。”

“那,那拖段時間也好哇。”柳訟夏背着竹簍,拿過一條梯/子爬上屋檐,撒着嬌,“伯伯,這是我開的方子,您給瞧瞧嘛。這可是我第一個正經病人,送上門的小白鼠,不治白不治。”

“扭什麽?”雲竹拿過方子,“可別掉下去。”

掉下去伯伯也會接住我,我才不怕呢。

柳訟夏拿着小碟子上的靈果,吃了幾顆,唔,伯伯的果子就是好吃,可惜她是半魔,不能吃多。

“他的病情如何?”

“血都變黑了,傷口剜掉了腐肉,裏面的肉也是黑色的。”柳訟夏擔心的問,“伯伯,你說他會不會死啊。”

雲竹的筆頓了頓,看了她一眼,“又不是沒見過死人,死就死了。”

“可這是人家第一位病人嘛,我救他的時候,還想着大展身手。”柳訟夏誇張的大張着手臂,“然後刷的把人救活,他感激涕零,跪在地上喊爸爸。”

我的老天鵝,我平日裏到底教了什麽?怎麽教出這麽個閨女?

擡手掩住眼裏的笑意,雲竹扶額,唇邊溢出一聲輕笑,“傻丫頭。”

雲竹添了幾味藥材,調了下劑量,“拿去吧,死不了。”

“謝謝伯伯!”柳訟夏爬下梯/子,飛奔往前頭抓藥。

“明日兩張方子一起考,考不過你就老老實實背書去,山上那小子死就死了吧。”

柳訟夏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看着方子,頭皮發麻,又來了。

苦着臉來到山上,這死要臉的小子果然已經換了地兒,地上有一堆舊紗布。

“今日可換了藥了?”柳訟夏生火煎藥。

“換了金瘡藥。”

“那你換身衣服吧。”柳訟夏拿出一套新衣服,“這是我伯伯的,你穿差不多。”

見他遲疑,柳訟夏催促,“放心吧,我伯伯沒穿過,你雖然比我伯伯矮了一點兒,但穿起來也不會拖地。”

“多謝柳姑娘。”

年輕修士掙紮着站起來換衣服,柳訟夏突然想起什麽,“你等等,吃了藥再換,別弄髒了我伯伯的衣服。”

柳訟夏去放了塊毯子,“我可沒別的衣服給你換了,也就我伯伯不喜歡這個顏色。”

年輕修士穿着裏衣,裏衣也是血幹掉的黑色,躊躇的站在原地。

藥很快就煎好了,柳訟夏端過去,“趁熱喝吧,這可是我伯伯親自改的藥方,可比我的好多了。”

說完,柳訟夏苦着臉,“因為這張藥方,我又得做功課了,上次那方子還沒寫完作業呢。”

“麻煩柳姑娘了。”年輕修士仰頭喝下,突然臉色一變,下意識坐下打坐。

不一會兒,一股黑煙從頭頂冒出,嘴角溢出黑血,柳訟夏很有先見之明的拿着一個藥碗去接,“不準吐地上,臭死了,吐碗裏。”

幾口黑血吐出來,年輕修士打坐調息,柳訟夏去把黑血拿到旁邊的洞穴裏埋掉,掩蓋住氣味。

過了半個時辰,年輕修士睜開眼,柳訟夏自信地問,“如何?是不是覺得好多了?”

“尊伯父醫術精湛。”

沒想到居然真的遏制住了毒性。

大隐隐于市,這小城裏卧虎藏龍,是他短視了。柳姑娘一介半魔,卻能調出對煙藿香有效的藥方,其長輩自然不同凡響。

柳訟夏理所當然的接受這個贊美,“那是,我伯伯可是……”

柳訟夏頓了頓,“你快穿衣服吧,這是香囊,我會放在洞口,味道不會傳出去。”

“可是我的仇人找來了?”

“對啊。”柳訟夏用藥粉清洗器具,“咱們醫館生意不行,他們好像在找有沒有人買過藥材,那藥材我認不出,但伯伯說那很金貴。”

“說起來,你的畫像長得真俊。”柳訟夏好奇的問,“你現在可太寒碜了,辣眼睛的很,我差點認不出來。”

“何為辣眼睛?”

“醜到不忍直視,眼睛都想自己哭。”

年輕修士猛烈的咳嗽起來,柳訟夏過去給他拍背,“是不是岔氣了?真是的,你都是修士了,怎麽還能岔氣。”

順了一會兒氣,他才不咳了。

柳訟夏問道,“說起來啊,那兩個修士估計快走了,你當真不去城裏嗎?”

年輕修士沉默,柳訟夏又道,“你可別想着我伯伯來這裏給你醫治啊,我伯伯不出門的,你要想活,想報仇就得去城裏。”

“給你吃了那麽多藥,不知道費了多少錢呢。咱們家這個月鐵定賠錢了,我伯伯估計恨不得把你拿出去賣了。”柳訟夏嘟囔。

“還未請教尊伯父名號。”

“你又叫什麽啊。”柳訟夏不滿,“我都給你治了幾天病了,連你名字都不知道呢,還想問我伯伯的名號,想屁吃。”

“什,什麽叫想屁吃?”

“你在做夢。”柳訟夏翻了個白眼。

你雖然是我第一個病人,老娘舍不得你就這麽死了,可也別想從我這占我伯伯一點便宜。

年輕修士輕咳,柳姑娘說話越發可愛了,想必家裏定是很疼愛的。

“在下姓範,名鴻華,字序之。”

“我叫柳訟夏,我伯伯姓柳,名竹。”柳訟夏猶豫了下,沒有說出雲竹的真實姓名,她能感覺到,伯伯似乎不太喜歡別人知道他是誰。

至于名號,她更不可能說了。

我伯伯的名號說出來吓死你!現在全東洲最流行的赤腳解毒湯可是我伯伯親手所創。

“原來柳姑娘叫訟夏。”範鴻華輕笑,悶咳兩聲,“很好聽。”

柳訟夏異常驕傲的擡起下巴,猶如一只神氣的鳥兒,“那是,這可是我伯伯起的名字。”

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

伯伯說他就是那繞村而流的浣花溪,希望她做那夏日裏安閑,恬靜的小村,事事清幽,遠離紛争,一世安閑。

可惜她就是個跳脫的性子,伯伯是得不了清靜了。恬靜美人她做不了,只能做個搗蛋鬼了。

範鴻華失笑,柳訟夏卻要走了,他臉上的笑意微斂,掩下眼中的不舍。

又要等一天了啊。

“我明日可能過不來了。”柳訟夏把兩帖藥留下,“你自己煎藥吧,怎麽煎藥都寫着上面了。”

範鴻華握拳,“為何不過來?”

“我功課做不好,明日要考試,我今晚還要溫習呢。要是考不過,我伯伯就不讓我來了。”柳訟夏很是苦惱,“我先走了,我還得回去看店呢。”

範鴻華扯出一抹笑,“好,路上小心。”

回到家中,雲竹沉沉的看着她,心裏冷哼。

夏兒今日回來的晚了一刻鐘,一頭不知哪來的野豬,最好別想着拱他家的白菜,不然老子就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柳訟夏翻曬藥材,看向屋頂的雲竹,“伯伯,那兩個修士走了嗎?”

“那那麽容易?那小子擺明了在這附近失蹤的,沒那麽容易放棄的。”

雲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拖吧,多待幾天,拖死那小子最好了。

柳訟夏平日裏喜歡偷懶,不愛看作業之外的書,這次方子她考了四天才考過,雲竹每日皆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死亡射線就沒停過。

柳訟夏也沒法子啊,誰能伯伯突然考方子啊。

也怪她平日裏偷懶,伯伯能順手拈來的東西,她得翻書翻半天,還學伯伯偷懶,真是傻。

可是好氣啊,伯伯比她還懶,憑啥瞧不起她,哼!

四天過去,柳訟夏長進了許多,而那兩個金丹修士,搜遍了全城,也終于放棄了,往下一個目的地趕。

柳訟夏終于解了禁,身材消瘦,只覺得一場考試把她的精氣神都去了,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考完試,柳訟夏又生龍活虎了,興致勃勃的收拾東西,就要到外面浪一浪。

“伯伯,我去采藥,今晚我把範鴻華帶回來吧,免得真死了。”

雲竹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趕緊滾,我不想和蠢貨說話。”

哼!全世界就你最聰明。

柳訟夏哼了一聲,抓了藥就往山裏跑。

範鴻華每日翹首以盼,可都盼不來他想見的人,他甚至拖着病體到洞穴外張望了幾次,都沒看見那個穿着紅衣的少女。

可能是,家裏不願意惹上麻煩吧,或許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範鴻華苦笑,靠在角落裏,藥已經沒了,可他突然便不想接受無藥可醫的現實。

他想好起來,不論付出多大代價,這個仇他必定要報。

待日後他結丹,他便去蒼洲魔淵,替她尋心法。

範鴻華撐着身子爬到洞外,往山下看了幾眼,失望的轉身。

“範公子!”

範鴻華驚喜的轉身,引得心肺震動,不停的咳嗽。

柳訟夏跑過來給他順氣,“範公子,你怎麽走出來了?好多了?”

“沒有,出來透透氣。”

“你的仇人走了,你可要去城裏?”

範鴻華微微一頓,“好,多謝柳姑娘。”

柳訟夏笑了笑,眼裏閃着精光,“不必謝,把你救了也好問你要錢,要不然你真的死了,咱們家的藥可就白廢了。”

“柳姑娘說的是,我定會好起來的。”

把範鴻華扶進去,煎上藥,看了下裝着金瘡藥的空瓶子,柳訟夏解開他身上的紗布,停了兩天藥,又開始有腐肉了。

“對不起啊。”柳訟夏自責的給他換藥,“都怪我太笨了,功課做不好,一直沒能給你送藥。”

範鴻華按住紗布的一頭,“柳姑娘不必自責,左右我這條命也是你救的,更何況柳姑娘不是來了嗎?功課要緊。”

只要你來就好了,不拘早晚。

換好藥,柳訟夏不等藥煎好,“範公子,我還要去采藥,你自己看着啊。”

“好。”

晚上,柳訟夏扶着範鴻華抄小路回去,見着人便躲開,月上柳樹梢才回到家裏,偷偷摸摸的從後院回來。

“伯伯,我回來啦!”

範鴻華看着這個小院,平平無奇,放着幾個藥架子,上面沒有藥材。

屋裏點着燈,走出來一個穿着月白色長袍的俊雅男修,手上拿着一卷書,在月色下看起來性格溫和。

開光期,實力必定比他強,他感覺到了一股比那兩個金丹期還強的氣勢。

這應當便是柳姑娘的伯伯了,沒想到看起來如此年輕,想必是早早便築基了,才能保持這樣的年輕面貌。

“見過柳伯父。”

“範道友與在下修為相當,這聲伯父在下還真的當不起,叫我柳大夫吧。”

範鴻華跟聽不見一樣,又重複了一遍。

他一進門便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威壓,柳伯父似乎對他很是不喜。

想也知道,估計是氣他讓柳姑娘帶來了危險,也是他的錯。

雲竹姿勢微變,抱臂站在房門,“去醫館。”

不改口又怎麽樣?這聲伯父我也就受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三人來到醫館,柳訟夏推出來一張軟榻,雲竹心裏冷哼,要什麽軟榻?又不是非得躺着,這不是站的好好的嗎?

他直接選擇性的忽視了範鴻華身上的不停冒出來的汗。

範鴻華不想讓他看不起,故而一直強撐着。

坐到軟榻上,範鴻華朝柳訟夏微微一笑,“多謝柳姑娘。”

雲竹看得挑眉,好嘛,這不知哪來的野豬,真想拱他家的好白菜。

呵呸,你想得美。

雲竹號脈,掀開紗布看了,看見這小子穿着他的衣服,雲竹心裏警鈴大作。

雖然他不喜歡,可夏兒這死丫頭卻偷偷拿出去給別人穿了,他怎麽覺得很不不對勁呢?

雲竹寫了張方子,“夏兒去煎藥。”

哦。

柳訟夏精準的按着方子抓藥,跑到後院去煎藥。

雲竹拿出銀針,“衣服脫了,這位道友姓甚名誰?”

範鴻華依言脫掉衣服,只剩一條長褲,“回柳伯父,晚輩姓範,名鴻華,字序之。”

鴻華?不錯的名字,他好像在哪聽過。

“範姓,是範城範家還是東洲範家?”

“東洲範家。”

“嗯。”雲竹一針紮下去,範鴻華一個激靈,咬牙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痛呼。

雲竹心裏哼了一聲,小子,才剛開始呢,讓你想拱我家的白菜。

“我估摸着範城範家也請不來金丹修士。”雲竹又紮了一針,“你身中煙藿香,丹田已經全黑了吧。”

“正是。”

範鴻華已經感覺到,他的丹田已經在逐漸被腐蝕,猶如一只破洞的球,他的根基快毀了。

“我會下猛藥。”雲竹又紮了一針,按住範鴻華開始顫抖的身子,“配以湯藥和藥浴,十日後你便可離開。”

那麽快?

範鴻華轉過頭,被雲竹一巴掌推過去,“別亂動。”

“柳伯父,十日便好了嗎?”

他語氣裏有着不舍,雲竹冷笑,語氣冷淡,“我想範道友也想早日好全,早日回去報仇。”

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夏兒快煎好藥了,雲竹手上迅猛,手化成殘影,範鴻華狼狽的抖着,嘴角溢出幾聲痛苦的呻/吟。

聽到後院走動的聲音,雲竹收手,“十日不多不少,雖好不全,屆時我給範道友一瓶丹藥,吃完殘毒便沒了,也不必浪費時間在這小城裏。”

範鴻華想說他不覺得浪費時間,十日,十日他便要走了嗎?

雲竹拿過算盤,打的噼啪響,“我家夏兒給你吃了兩帖藥,共計二十靈石,後又換了藥方,共三帖藥,共計九十靈石。方才換了藥方,這方子你要吃十一次,共計五百五十靈石。每日施針一次,還需施針十一次,共計十一萬靈石。明日起你要泡藥浴,每日一次,共十次,共計五萬靈石。我的出診費,每次一萬,十一次十一萬。我家夏兒的出診費,嗯,她才出師,算五百靈石。這幾日照顧你,我家夏兒沒去采藥,咱們家得去進藥,共計三百二十靈石。你身上這衣服,五塊靈石。金瘡藥和紗布,算上接下來十日的,需五十塊靈石。你每日的吃穿用度,算十塊靈石吧。”

雲竹将算盤打好,給範鴻華過目,“共計二十七萬一千五百四十五靈石,範公子準備何時給錢?”

範鴻華臉頰發紅,“柳伯父,我……”

二十七萬,雖然貴了些,按以前他的身份,也不是拿不出來。

只是,他逃亡過程中,發現儲物戒被人動了手腳,便都丢了,如今身上只剩他的本命法寶。

柳訟夏端着藥進來,瞪大了眼睛,她的出診費還能有五百塊?不賠錢就不錯啦。

還有伯伯,平日裏去沈府看病,加上藥費出診費,也才七八十靈石啊,怎麽就一次一萬啦。

“伯伯。”

“夏兒。”雲竹擡手制止。

柳訟夏一想,是啊,我伯伯名號赤腳大夫,就是收費小貴,現在遇見一個能宰的,鐵定不願意放過。

同情的看着範鴻華,柳訟夏沒有多嘴,“範公子,先喝藥。”

範鴻華一口喝完,拿出一支藍色玉笛,“柳伯父,這是我的本命法器,攝魂笛,不知能抵多少靈石?”

“我要你的本命法器做什麽?”雲竹看也不看,“你現在給不起也不要緊,日後記得把診金送來。”

“要不然。”雲竹放下算盤,啪的一聲,“我便親自上範家要。”

“是,我三年內必定還清。”

三年,足夠他把一切障礙全部掃清了。

“夏兒,寫借條。”

哦。

作者有話要說:????雲大夫(噼裏啪啦打算盤):五千大章又來啦!】垂倮弦們看下面↓嗯……今天試了一下,段落間放一個空行,因為有人說我不分段。(不是小天使們,是找人看文提的建議哈)

小冰羿看文是不在乎有沒有空行的,但是聽了那位大大的建議,還是去找了其他大佬的文看的,的确有空行。

所以小冰羿想,你們會不會覺得空一行看起來比較舒服呢?

要是小天使們喜歡空一行,以後就加空行,要是不喜歡,就還是以前那樣吧。

請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們回答一下哦,這對小冰羿來說非常重要。

大家看文小冰羿已經很感激啦,不希望你們看文體驗不好,鞠躬!

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出自杜甫《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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