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起雲湧

更新時間2014-4-24 17:46:30 字數:5488

康熙四十七年夏,康熙皇帝按照慣例出巡塞外,皇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十三阿哥胤祥等多位皇子扈[1]行。

塞外的夜晚寧靜而安逸,滿天的星鬥加上彎弓般的明月真有一種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豪邁感。忙了一日的康熙正在營帳裏準備休息,梁九功已經為他打來了熱水準備淨手淨面,突見帳外有人影攢動,動作鬼鬼祟祟又在左右晃動中,仿佛是在窺視他,待他警覺回首時人影已經閃去,康熙發覺事有不妙,召來梁九功嚴肅道:“你去帳外看看,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朕的營帳外窺探。”

“嗻。”梁九功退後幾步走出帳外,問駐守待衛道:“剛才是誰在帳外走動?”

“回禀梁公公,剛剛并未有人走動。”門口的一個侍衛回複道。

“哦?你這差事當的可好?”梁九功反問道。

侍衛一本正經道:“回梁公公,屬下确實未見。”

梁九功見他可能真不知情便又走去營帳後面問那邊的侍衛。後面的侍衛想了想道:“哦,剛剛只有太子爺和十三爺經過。”

“有何異常?”

“回禀梁公公,沒有發現。”

梁九功方才回到營帳:“啓禀皇上,據侍衛說剛才只有太子爺和十三爺經過。”

康熙臉上頓時擰了起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心裏萌生,他想了一下道:“在營帳周圍增加侍衛,讓他們注意周圍動靜。”

“嗻。”梁九功欲退出吩咐。

“慢着,讓侍衛且先遠處盯着。”康熙又補充道。

“嗻。”梁九功這才退出去吩咐。

白天衆位皇子一如既往的陪伴康熙會見蒙古王貴,仿佛一切并沒有什麽變化。

是夜,康熙警覺地觀注着帳外的動靜,沒一會又見一個人影在他帳子外面走動并停留許久,似乎是在竊聽裏面的動靜。看影子的模樣倒是和太子有些相似,康熙怒意橫生,心想太子竟是如此這般下作嗎。待人影走遠他招來了遠處觀察的侍衛。

康熙正襟危坐,嚴肅道:“剛剛帳外走動的人是誰?這回可看清楚了?”

其中一個侍衛道:“啓禀皇上,是太子爺。”

康熙怒從中來,重重拍下案幾道:“混賬東西,連自己的皇父都不放在眼裏了。

“皇上息怒。”梁九功在一旁勸慰着,地上跪着的侍衛也是不禁打起了哆嗦。

他又道:“去叫胤禔來。”

大阿哥胤禔不一會兒趕到了康熙帳中,跪下請安道:“兒臣恭請皇阿瑪聖安。”

“胤禔,你起來,朕有話要說。”康熙臉色鐵青。

胤禔看着康熙嚴肅的神色知是情況不好,多提了幾分心:“嗻。”

康熙恨恨道:“胤禔,你多派些人保護朕的安全,如今恐怕是有人坐不住了,竟然打起朕的主意來了,也不知道哪天朕就遇了害,死在了自己兒子手裏。”

胤禔腦海裏瞬時打了起數個彎,小心地試探問道:“皇阿瑪說的…可是太子?”

康熙怒道:“如今除了他還有誰敢這麽明目張膽的?”

胤禔假裝惶恐道:“皇阿瑪放心,兒臣定護皇阿瑪周全。”

康熙只應了一聲。

胤禔想了想又道:“有句話兒臣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康熙看他欲言又止,心中更是惱怒:“你講。”

胤禔道:“兒臣聽說太子曾暗中派人刺殺老八。”

康熙大怒:“可有此事?”

胤禔暗喜,嘴上卻說:“皇阿瑪息怒,兒臣也只是聽說。”

康熙的怒意愈來愈盛,甚至變成了一種憤恨:“好啊,太子竟然殺兄害父,此人人心何在?簡直**不如,朕白養了他幾十年!”

胤禔心中又是一陣暗喜,他平了平暗自得意的情緒,又道:“太子一向目中無人,對兄弟也是頤氣指使,仗着與大臣結交甚廣還到處斂財。”

“啪”,康熙又是一頓狂躁,胤禔知道此刻康熙對太子的印象那是壞到了極點,眼看差不多,便安慰了幾句退了出去。

一連的幾天裏康熙一直注意着晚間的動靜生怕可怕的政變就要發生,太子雖未有什麽明面上的動作但夜間的窺視卻一點兒也不少。康熙,無論他有多麽偉大,他也終究是個平凡人,看着自己一手培養的孩子這樣對他,他傷心、悲憤、惱怒,所有的情緒一點點的積累着,再加上太子先前對他每一次的不敬,那些一點一滴的不悅終于讓康熙忍到了極致。終于熬到了九月份,即将回京的前幾天康熙将諸位皇子以及大臣召集進了自己的營帳。

帳中寶座上的康熙神情憔悴了許多,知道的知是他心情憋悶,不知道的只知是連日召見蒙古王貴,身體勞累了。見他郁郁道:“今日朕召集大家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他頓了頓,轉而神色哀戚,道:“皇太子胤礽不法祖德,不遵祖訓、惟肆惡虐衆、暴戾**,不堪接替太祖、太宗、世祖創立的基業,将其廢黜,并加監禁。”

在場的人大部分神色慌張,也有胤禔等暗自欣喜的,也有胤祥等擔心害怕的。太子聽罷腿一軟直接跪地,哭喪着求饒道:“皇阿瑪恕罪,皇阿瑪,兒臣冤枉,兒臣做錯了什麽,請皇阿瑪明示。”

康熙嘆息一聲,哀怨得看着他:“你以為朕不想饒你嗎?你要明示,朕便告訴你,朕包容你已經三十多年,你逾制辦事,朕包容你;你勾結外臣、貪髒枉法,朕包容你;你專權行事、賄賂公行,朕包容你;你對父兄冷酷無情,朕也包容你;如今你要朕的皇位和性命,朕也要包容你嗎?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你做到了哪點?”

太子吓得不知所措渾身開始顫抖起來,眼淚鼻涕已經混在了一起,只顧趴在地上懇求:“皇阿瑪明鑒,兒臣萬萬不敢,兒臣縱然平時無禮了些,但謀害皇父之心絕不敢有。”

康熙起身指着他道:“你不敢?那是誰天天晚上在朕的營帳外窺視?”

太子突然吓了一跳神色怔住,一時都忘了哭訴。片刻他還想想些什麽辯駁,但康熙不願再給他機會,康熙喊道:“大阿哥!”

“兒臣在。”胤禔上前。

“将太子押下,好生看管。”

“嗻。”胤禔揮了揮手,一群侍衛上前扭了太子就要拉出去。胤礽不停呼着“冤枉和饒恕”。

其他人底下竊竊私語起來,但是在這樣的狀況下沒有幾個真敢站出來求情的,畢竟康熙說的話并沒有差錯,盡管他的做法也确實讓人覺得唐突。突然胤祥竄出來跪地道:“請皇阿瑪三思。”

康熙此刻還在氣頭上,對誰的話也聽不進,指着胤祥道:“胤祥,你退下。”

胤祥不服,又道:“皇阿瑪……太子縱然有過,但不至如此,懇請皇阿瑪開恩。”

康熙不容置喙道:“不許替太子求請,都退下。”

胤祥不屈不撓:“皇阿瑪,您不能如此無情,難道這幾十年的父子情都不顧了嗎?”

一聽父子情,康熙更加惱怒:“混賬,把十三貝子帶下去,一同看管。”

胤祥被侍衛一同帶了下去,衆人在康熙的怒火被中轟了出來。

康熙大隊人馬還未回京,太子被廢的事情已傳到了京城,胤禛在胤祥的書信中已有所了解,作為太子的支持者他剛得知時也是錯愕,不過細細想皇父的話來也覺有理有據。錯愕和焦急之外太子被廢在他心中還隐隐生出一些快慰來,這種感覺大概像久久陰沉的天空突然劃破一個口子,有一縷明媚灑進了心頭,頗叫人歡喜。

康熙回京後便急着去太廟祭告祖宗,以示天下,仿佛這樣的決心天地難為。随後下令胤禛與胤禔一同看管太子。

待随駕一回京胤禛便急急趕去了胤祥府上,據府上總管說,回來後胤祥被禁足了,不讓他走出府門一步。胤禛來到書房見胤祥無精打采地坐着,發須胡子都黑突突的冒出了頭,臉上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忙急問:“老十三,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胤祥見是胤禛來,才起身忙道:“四哥你可來了,大家是都瘋了嗎?”

關上書房的門,胤禛坐定關切問:“老十三你究竟說了什麽,皇阿瑪要把你關起來?”

胤祥垂了頭,細想了下才把當天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聽罷胤禛擰着眉道:“哎,老十三呀,情咱們要求但是你不能這般說皇阿瑪,畢竟太子錯在先,你這樣說不是讓皇阿瑪下不來臺嗎,你這樣魯莽只會壞了事。皇阿瑪向來重視親情倫理,當年十八弟夭亡太子的冷漠已讓皇阿瑪心寒至極了,如今太子這般作為叫皇阿瑪怎能不痛心。”

胤祥有些急道:“那要我老十三坐視不管嗎?”

胤禛忙安撫他道:“四哥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不過凡事還得顧及着點場合。你放心,你四哥也不是坐視不管的人,我會去向皇阿瑪為太子求情的,我也會寫奏折上疏,至于別的你且先忍住氣不可着急……”胤禛又看了看胤祥一副天要塌下來似的急迫樣道:“看你這幅子急躁的樣兒皇阿瑪關你也不是什麽壞事。”

“四哥,你……”胤祥氣急。

胤禛伸手制止道:“哎,老十三,你且先在府裏等着消息,就當是賦了閑吧。”

胤祥無奈甩了甩頭道:“也罷,如今我還能幹什麽。”

幾日後胤禛去求見康熙,康熙正在暢春園九經三事殿東暖閣批閱奏章。胤禛腳步輕緩地走進殿中,拂袖跪地請安:“兒臣胤禛恭請皇阿瑪聖安。”

“胤禛,你有何事?”康熙頭也不擡繼續批着奏章。

胤禛毫不避諱道:“皇阿瑪,兒臣今日來是為了太子一事。”

康熙擡頭,廢太子一事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康熙也自知心裏的氣消了些,有一絲絲的悔意已在心中:“哦,你倒是說說。”

胤禛說道:“兒臣以為太子雖有失其德,不過謀害父皇篡奪皇權這種事,太子定是不會幹的。兒臣願為太子保奏!太子是皇阿瑪親自撫養教育長大,向來寬厚仁愛、恭敬有嘉,只是略有疏忽大意犯了錯。太子會做出這種事定然有其他原因,還請皇阿瑪明察。”

康熙不理他,他也跪着不動,東暖閣靜谧的如同時間凝滞一般。片刻康熙問道:“胤禛,那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

胤禛又道:“至于什麽原因,兒臣不甚清楚,但一定不會是太子的私心所至。還請皇阿瑪請明察。”

康熙擡頭道:“明察?如何明察?”

胤禛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道:“皇阿瑪不可偏聽一人之言,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康熙冷笑道:“這個還用你來提醒朕嗎?你下去吧,朕自有主張。”

見胤禛仍跪着不動,許久康熙道:“梁九功,讓四貝勒離開吧”。

“嗻。”

梁九功上前勸道:“四貝勒,請起吧,皇上要歇息了。”

無奈胤禛只好離去,回到鹹安宮,接着看守太子。

幾日後胤禛又前去求情,康熙也有些動容,看着跪地的胤禛道:“老四,你且起來說話吧。”

“是。”胤禛起身站着。

康熙道:“太子有失德行确實令朕氣惱,不過回京後朕也細想,也派人暗中調查過,也許事情确實沒有那麽簡單。”

胤禛欣喜:“皇阿瑪,太子決無奪權篡位之心啊,請皇阿瑪明鑒。”

康熙嘆口氣悵然道:“老四啊,太子被拘後你是第一個為太子保奏的,你看太子被廢後這朝**下哪個不是虎視眈眈地盯着這個位置啊,朕可是聽說一大幫朝臣都有意保舉老八,都是居心叵測!”

“皇阿瑪息怒。”胤禛勸慰。

“胤禛,你的心意朕明白,虧你還有這份兄弟情誼,朕會查清此事,你且不必再來了。”康熙終于松了口,也像是給了胤禛一顆定心丸。

“是。”眼看事情有所轉機,胤禛知道自己該做的已經做完了,便一身輕松地退了下去。

三日後康熙召見各位皇子和上書房大臣在暢春園議事。

一身石青色團龍服的康熙眉宇間有着些許的愁容,寶座上的他幽幽道:“聽說朝野之上竟有九成推薦胤禩當太子的,可有此事?”

衆臣知是情況不妙,一個也不敢吱聲。康熙走下寶座踱着步子:“嗯,怎麽沒人說話?要你們說的時候不說,不要你們說的時候滿世界胡說,這事究竟是誰發起的?”片刻還是沒人言語。“張玉書,你說是誰。”他點名道。

張玉書戰戰兢兢地向前,跪地道:“啓禀皇上,微臣……”

康熙提高了幾分音量:“說,不說要了你的性命!”

張玉書誠惶誠恐:“是,皇上,臣聽說……是佟國維佟大人和馬齊馬大人。”

康熙拍案道:“簡直反了天了,立太子那是天之大事,豈是他們幾個胡亂說了算的?”

“是,是,是。”張玉書哆嗦着不敢再說。

康熙又道:“佟馬二人擅自作主推薦太子,竟不把朕放在眼裏嗎?将二人革職、拘禁。”他又道:“八阿哥胤禩,趁太子之位懸空之計結交人心、樹黨相傾,斷不容姑,從今日起革去胤禩爵位,送宗人府圈禁。”

胤禩覺得自己很無辜,本來百官推薦他也不是什麽壞事,但這一來卻把他推向了風口浪尖,正所謂槍打出頭鳥,他只好暗自忍着委屈,嘴上求着饒:“皇阿瑪,兒臣并未指使衆臣。”

“那麽說還是他們自願的?哼,朕倒是忘了,人都說八阿哥最賢,如今看來竟是說得沒錯呀,這麽多人都一致推舉你?”康熙越說越惱怒。

胤禩低着頭,心中不滿,嘴上只道:“兒臣不敢。”

康熙繼續說:“你長期以來拉攏人心,別以為朕不知道,少在朕面前賣弄你的那一套。”

胤禵站出來道:“皇阿瑪,八哥有什麽錯,您要關他?”

“你們都是一夥的吧?”康熙背着手:“有什麽錯?胤禩!你曾經是不是有謀害太子的心思,聽說你們幾人袖裏藏着**,如若事發,便服毒明志。好個服毒明志,朕的眼皮底下豈容你們如此猖狂。朕,還活着呢!”

康熙這番話說得胤禩衆黨啞口無言,胤禩本倒是個頗有能力的人,但野心十足的他也着實讓厭惡朋黨的康熙憎恨。說罷康熙氣憤地走了,剩下一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官員。

這次事件最終以太子胤礽被廢、八阿哥胤禩被削爵圈禁,十三阿哥胤祥被禁足,佟國維、馬齊遭到嚴重打擊暫告一段。然而這并不代表着結束,他們的鬥争不過才剛剛開始。

[1]扈行(随從皇帝出行);扈侍(随侍帝王);扈狩(随從帝王逃難的婉詞);扈游(随從皇帝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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