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府門初入
更新時間2014-4-29 18:24:32 字數:4496
依偎着母親不知不覺竟然睡着了,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還納悶自己明明是跟母親說着話呢怎麽就睡在了**上。不等她多想,催她起來梳洗的嬷嬷和綠瑛已經進來了。
綠瑛俏皮道:“二小姐,咱們去沐浴更衣喽。”
霈堯懶懶回應:“好。”
沐浴熏香完畢,綠瑛給她換上側福晉吉服,一邊道:“二小姐穿上這吉服還真是漂亮,又尊貴又大氣。”
霈堯只是笑笑卻不語,此刻心中的忐忑恐怕是沒法跟她說的。
然後又由嬷嬷給她細心的梳洗打扮完畢,霈堯看着鏡中的自己——遠山黛眉、明眸流盼、朱唇微啓,看着這樣精致的面容不由得有些發怔。直到給她戴上吉服冠她才緩過神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華麗到又不像自己。
綠瑛取笑她說:“二小姐這是怎麽了?看得直發愣,難道是被自己的美貌驚呆了嗎?”
霈堯瞪她一眼:“你胡說。你個陪嫁丫頭是不是也該去換衣服了?”
綠瑛做了個鬼臉就退了下去,屋裏就剩下嬷嬷在給她做最後的整理。
年法堯走到屋門口說了聲:“吉時已到,該出發了。”
嬷嬷和綠瑛便将霈堯扶起,往屋外走去。
之前霈堯一直都還比較從容的,直到三哥的那句話說完她的心髒便開始怦怦的快速跳動,很多複雜的心情一時間她說不明白。當她跨出的瞬間回頭看了一眼并不寬闊的閨閣,透過窗棂屋內的布置一如以往,小桌、琴架、**榻、還有她常常拿來打發時間的棋,這會正被她擺放在窗後臺上的一角。默默的看着居然就濕了眼框,這樣的不舍從未有過。她吸了吸鼻子轉頭卻又看見閨閣外的那棵棗樹,那年她曾撺掇着二哥三哥上樹抓知了呢,她輕輕揉過眼角,只覺濕濕一片。綠瑛也回頭看着,這一眼大概也是她最後一眼了吧,至此她們便要告別單純的閨閣生活了。久久的,她們才肯回頭。終于她被攙着跨出了那道不會再束縛她的垂花門。
來到堂屋,母親、二哥、三哥、二嫂、三嫂都已坐定了,唯有在外的父親和大哥不在家中。霈堯走到他們面前深深地跪下、磕頭,以表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待她起身已經是淚流滿面。年夫人心疼也是紅了眼眶,她走上前替她拭去淚:“霈兒,不哭了,你看妝都花了。”
霈堯哽咽着說不上話來,手上緊緊拽住了年夫人的手。
年夫人緊了緊抓在手中霈堯的手:“記住母親說的話。”
霈堯點點頭,年夫人退後趕緊叫了嬷嬷上來給她補了補妝容,一切完畢她便由綠瑛扶了出門。而霈堯不敢再看他們一眼,她害怕她止不住的淚又會哭花了她的妝。
康熙四十八年十月二十日。
年霈堯終于坐上了擡往雍親王府的喜轎。由于她的婚姻是康熙親賜的,所以婚禮及第二日請安禮節上要比一般的側福晉隆重一些,但終究比不過嫡福晉。她的喜轎也只能從雍親王府的側門[1]進入,甚至雍王府裏都沒有過多的裝點,只有大門口新換的嶄新紅燈籠可以看出一些喜慶氣氛。
她是被直接擡入洞房的,作為側福晉的她是沒有資格跟雍親王行大禮的,只有大堂裏簡單的幾桌酒席廖表喜慶之氣。雖也不用她勞心勞力了,但是一個女子在沒有八擡大轎正妻之禮的大喜之日終究是有些失落的。
轎子落地,綠瑛和雍王府裏的張嬷嬷将她攙扶出來,眼前是一個紅牆拱門小院,拱門上有三個娟秀的字——倚棠院,跨過拱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并不算大卻精巧的小花園,園子裏有好些已經掉了樹葉的樹。坐北朝南有三間硬山頂房,梁上飾有旋子彩畫。門頭上挂着“晚晴堂”字樣的匾額,左手邊是一排耳房,左右相連着的是一條長廊,一直通向屋後的小花園,長廊裏倒是張燈結彩。
張嬷嬷邊走邊說:“年福晉,這倚棠院以後就是您起居生活的地方了,因為邊上的這個院子叫海棠院所以咱們這個院子便叫倚棠院,原來是世子讀書的屋子,前一陣子嫡福晉才讓人僻了出來,雖然不大但也是一個幽靜的小院子。年福晉您看見的那幾棵掉了葉子的樹便是海棠樹,春天的時候會開滿海棠花。年福晉,這邊走,這晚晴堂便是您的住處了。”
霈堯認真的聽着,一邊進入晚晴堂一邊問:“那王爺和福晉居住在哪裏?”
張嬷嬷又道:“王爺住在內院南邊的正寝殿,福晉就住北邊的太和齋,李福晉就住在側福晉您邊上的海棠院,至于其他格格就住在各院的偏房裏。咱們這院子小除了那一排耳房,沒有偏房所以年福晉您一人住着。”
“嗯。”霈堯心想這倒是不錯。
進入屋中,只見晚晴堂的正中擺着一張镂空雕花靠背坐椅,兩邊有花架,有多寶格,牆上挂着的是和合二仙的畫。來到東邊的房間經過喜鵲登梅落地雕花罩她便被引入了洞房也就是卧房,正對着的便是那張紅紗帳的镂空雕并蒂蓮花的炕**了,**上鋪着喜慶的鴛鴦錦被。
張嬷嬷扶着她在**沿上坐下,她的屋子裏倒是紅燭搖曳,紅綢緞帶的很是喜慶,可放眼巡視之下竟是沒有一個“囍”字。
張嬷嬷對着霈堯福了福身道:“奴婢張圭林見過年福晉,以後就由奴婢和綠瑛姑娘伺候年福晉了。”
“張嬷嬷不必客氣。”這張嬷嬷年紀大概三十多,長得一張慈善的臉,霈堯還算喜歡。
“那奴婢去門口候着,側福晉有事随時可以叫奴婢。”
“嗯。”
“對了,綠瑛姑娘你的住處在隔壁耳房,奴婢帶你過去。”
“謝張嬷嬷,那奴婢就先下去了。”綠瑛看向霈堯說道。
“嗯,去吧。”
兩人出去後她就那麽坐着,看着臺前的紅燭忽閃忽閃的,她心裏也跟着忽閃忽閃的不安定。她再次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布局,只見喜鵲登梅雕花罩後左側的窗口有一個小一點的炕,炕上有黑漆炕桌還有黑色螺钿炕櫃,前方是一個腳踏,靠裏的位置有梳妝的臺子和衣架盆架之類的用品,右邊靠牆便是一對雕花四門衣櫃了,看着做工和料子就知道不俗,其餘便是一些壁挂、花瓶盆器之類的東西,但款式樣子都是上等的用物。她心想這普通的官宦人家果然是不能與皇家貴胄比的,就單是這些物品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用上的材料,雖都說雍親王為人節儉,講究實用,但親王畢竟還是親王。
銀安殿裏滿是來賀喜的賓客,送來的賀禮也是堆了滿滿一桌,胤禛和淑禾忙着一一招呼他們,幫着胤禛一起招呼的還有十三阿哥胤祥。
“喲,老十三,今兒又不是你大喜,你到是如此的上心呀。”說話的正是九阿哥胤禟,他語氣中帶着奚落的意味。
胤祥自然也是聽出了話裏的不友善,但是也不願意跟他們多計較,便笑說:“九哥不知道嗎?下個月我也要迎娶側福晉呀,趁此機會我也好好學學。”
胤禟瞥了瞥他:“說得倒像是你老十三沒娶過媳婦似的。”
胤祥暗自笑了笑:“嘿嘿,那确實沒有九哥娶得多。”
胤禟一聽心裏更是憋了火,心想本要奚落別人卻被別人反過來戲弄了他,他恨恨道:“你……”
胤禩眼急手快,一下抓住要站起的胤禟:“老九……”一個眼神過去胤禟才氣憤的坐下。
胤祥看狀也不好笑出聲來,自己憋着悶樂:“各位哥哥弟弟你們慢用,我還去那邊招呼一下。”然後他就轉身走開了。
待胤祥走遠些,胤禵道:“九哥別沖動,可別再給八哥添麻煩了。”
胤禟氣呼呼道:“可他也……”
“少說兩句吧,是你自己招的他。”胤禩沒好氣道。
胤禟也是沒了話說,只好自己氣鼓鼓的喝起悶酒來。
胤禛這邊正在招呼胤礽他們,見胤祥憋着笑過來,他便拱了拱手:“太子,臣弟有何照顧不周的地方請包函,我且去那邊看看。”
胤礽笑呵呵地揮揮手:“好好好,老四,你忙你的去。”
見胤祥過來他問:“什麽事讓老十三笑得這麽開心?”
胤祥憋着笑:“四哥你不知道,剛剛實在太好笑了。”他附在他耳旁輕聲道:“一會兒等他們走了再說。”說罷他又去別處了,反倒是說得胤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酒過三旬客人們也都陸陸續續地告別離開,見胤禩他們走後,胤祥過來把胤禟奚落他反被他耍的事告訴了胤禛,胤禛聽完哈哈大笑:“老十三,可真有你的。”
胤祥滿臉驕傲,一揚下巴:“誰讓他們心懷不軌了,我十三爺那也不是好欺負的。”
“哈哈,沒錯,沒錯,誰敢欺負老十三呀。”說罷拍了下他的肩,“不過這事也就當笑話講講,凡事還要多留個心眼,今時不同往日。”
“四哥放心,這我明白。”胤祥立馬正經答道。
“好了,老十三今天也累了你了,趕緊回去吧,你福晉還在廂房裏面等着你一起回府呢。”
“那好,四哥,咱們改日再聊。”胤祥起身叫了劉順去備車,自己則去了廂房找十三福晉兆佳氏。
送走了最後一波客人胤禛吩咐胡管家收拾大堂自己便去了霈堯的倚棠院。
屋裏的霈堯覺得自己都快坐得麻木了,才聽着門口傳來綠瑛和其他人叫王爺的聲音,然後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嗯。”霈堯知道是他來了,她的心就那麽莫名其妙的狂跳起來,雙手拽着的手帕都快被自己擰爛了,臉上一陣一陣熱得發慌。
門“吱呀”被推開,胤禛走了進來随後又被他關上。霈堯忙起身行禮:“妾身見過王爺。”她低着頭聲音有些顫抖,燭光下映得她的臉紅通通的甚是好看。
“免禮。”胤禛走近,看着她低頭含羞的樣子也覺得有意思。
“擡起頭來。”胤禛道。
霈堯這才緩緩擡頭,只見眼前的雍親王胤禛身着深紅色吉服,身上同樣繡着五爪金龍。他身形中等,微瘦,但眼神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堅定。三十來歲的他留了兩撇小胡子,可能是喝了點酒的原因臉也有些紅撲撲的,說起話來兩撇小胡子更是一抖一抖的,看起來沒有想象中那麽嚴肅。他似笑非笑地看她,可也讓她有些看不透,忽遠忽近的,好像又有那麽一點點的怕他,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之前聽過關于他鐵面的說詞吧。
胤禛也是第一次見霈堯,何況還是這樣的盛裝,她清純的眼神,微紅的臉頰,挽着的烏黑秀發,恐怕這樣不經世世的模樣也就只有這個年紀的女子才有了。
胤禛沖她微笑寒暄:“累了一天了吧。”
霈堯道:“妾身不累。”
“我聽亮工說她的小妹乃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胤禛說笑。
“二哥定是過獎了。”
“哈哈哈,我看說得很在理嘛。”
霈堯害羞地低下頭去,臉更是漲得通紅。胤禛走向前拉起她的手,只覺她的手汗涔涔的一定是緊張壞了。拉她坐回**沿,她還是低頭不語。
“為何不說話,你是怕我嗎?”
“妾身不敢。”霈堯低語。
“我不是聽說你能說會道的嗎?”
霈堯不好意思道:“那是在家裏不懂事。”
“這裏以後不就是你的家了嗎?”
“是,王爺在的地方就是妾身的家。”霈堯擡頭這才露出了一絲含羞的笑,淺淺的卻又溢人心睥。
胤禛捏了捏她的手:“以後若有什麽缺的可以和府裏胡總管提,或者告訴嫡福晉,嫡福晉她好相處。”
“是,謝王爺。”她低低應着,每每說完都要低下頭去。
“你也不用叫王爺了,跟她們一樣,叫爺吧。”胤禛很爽快的說着。
“是,爺。”她輕聲細語,但內心的不安卻并沒有完全消除。
胤禛假嗔:“還跟我客氣嗎?這都不像一家人了。”
霈堯這才慢慢卸下心中的不安和緊張,笑靥如花地擡頭看了一眼胤禛,原來真正的雍親王也很風趣幽默呢。
不一會兒,綠瑛在門外問:“王爺、側福晉,嬷嬷送來了紅棗蓮子湯,奴婢可以送進來嗎?”
胤禛松開她的手道:“進來。”
綠瑛端着兩碗湯放到桌上一臉笑意地低頭道:“願王爺、側福晉早生貴子!”
“嗯,下去吧。”胤禛随和地應着,只見霈堯本就紅的臉上更紅了,好不容易擡起的頭又低了下去,胤禛端過碗遞了給她:“來。”
她輕聲應着:“謝爺。”然後就悶頭喝了将空碗放了回去。
胤禛輕輕笑她,倒也不去點穿,畢竟每個女子這樣的羞澀只會有這一次。
“我看你也累了,這重重的吉服冠戴一天也着實不輕松,早點歇息吧。”
“是。”霈堯心裏又開始打起鼓來,那一刻也終于要來臨了。
綠瑛跟張嬷嬷給他們倆換下吉服,卸下重重的吉服冠,服待他們就寝。
芙蓉帳中,胤禛就躺在霈堯身邊,霈堯心裏既緊張又害怕,随着燈一盞盞熄滅,他的氣息也越來越近。一切順理成章,她便成為他的女人。但是她卻幾乎**無眠,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麽。
[1]只有正妻才可以從正門進入,就像娶皇後一樣,只有皇後才能從大清門正門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