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婦請安

更新時間2014-4-30 16:59:50 字數：5614

翌日清晨，霈堯不得不早早起床梳洗穿戴朝服，這一日對她來講甚至要比昨天更加重要，因為今天她要跟随雍親王去宗廟祭祖、進宮給長輩們請安，随後還要回府給嫡福晉敬茶。原本是康熙賜婚，所以她的禮節就要比一般側福晉全得多。且說第二件事，作為親王家的媳婦，她的長輩豈是尋常人家能比的，尋常人家尚且要忌憚幾分更何況她要面見的是一朝天子和當朝得寵的娘娘。但年霈堯也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什麽尊卑禮節的她亦是從小就多有了解，不過她年紀畢竟尚輕所以心裏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出門前胤禛似看出了她的不安，安撫了句：“你放心，進了宮見了太後、皇上和德妃你注意禮節上不要出大錯即可，至于其他的由我來，你看我行事。”說話間他的小胡子又抖了抖，下巴上的黑痣也上下起伏着，好像他很貼心呢。（作者有話說：冒昧我在這裏調侃一下四爺的小胡子和小黑痣吧，真的挺可愛的。）

“嗯。”霈堯沖他甜甜一笑，雖然害怕不過有他這句話就如同給她吃了定心丸似的，心裏踏實了好多。

宗廟祭祖的一切都是由內務府安排妥當的，他們去後只是按照規矩做，這點對她倒是沒有什麽難的，所以也進行得相當順利。

馬車一路到紫禁城東華門，下了馬車霈堯由綠瑛扶着跟在雍親王胤禛身後入宮。從東華門入宮後要一路步行至太後所在的慈寧宮，對于穿着花盆底鞋的霈堯還真是走得很辛苦，還好胤禛也算體諒她，走得并不快。一路走到慈寧宮宮門口，霈堯已是覺得身上汗涔涔的了。慈寧宮宮門口已有小太監候着了，見他倆到達便迎了他們進去，還一邊向內庭宣報。

“雍親王和側福晉到。”

霈堯稍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她偷偷看了一眼胤禛，正巧胤禛也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說“不要怕，沒事”她才定了定心，直了直走累的身子跟在他側邊進了門。

進了正殿，沒一會兒就見身着深绛色緞繡壽紋吉服袍的太後在嬷嬷攙扶下緩緩走來，霈堯也算是第二次見太後了。

太後慈眉善目的在正殿中央寶座坐下，由待女引着胤禛和霈堯至太後跟前，胤禛行了三拜九叩大禮。禮畢，霈堯行了六肅三跪三拜禮。太後很是滿意這位年輕的側福晉，簡單的囑咐了幾句。行完禮，跪安後他們繼續前往德妃的永和宮，本來照例是要先去給皇上請安的，不過康熙提前說了讓他們直接去永和宮便可以。永和宮的氛圍多少要比慈寧宮輕松一些。

進了正殿，等了片刻才見烏雅氏從東暖閣緩步過來，一見她來，胤禛和霈堯随即俯身請安：“兒臣（臣妾）給額娘（德妃娘娘）請安。”

烏雅氏溫柔的上前攙起胤禛和霈堯：“快快起身吧。”

“謝額娘（德妃娘娘）。”兩人異口同聲。

烏雅氏落坐寶座一側，胤禛行了二跪六拜禮，霈堯則是行四肅二跪二拜禮。

烏雅氏一身的雍容華貴，見了兩個小輩倒是很親和：“好孩子，擡頭讓額娘看看。”

霈堯擡起頭只見烏雅氏端莊大氣，一身香色緞繡鳳穿牡丹吉服袍顯得她氣質非凡，钿子上也盤着金絲牡丹，還有紅寶石、翡翠等點綴在側。雖已經是五十歲的年紀卻保養的極好，一點也看不出年輕時出身寒微吃過苦的樣子。烏雅氏看着她滿臉笑意看向胤禛：“不錯，看起來很是乖巧懂事。”

“謝額娘。”胤禛一如往常般平靜的答着。

霈堯謝恩：“謝德妃娘娘誇贊。”

“快別站着了，一路過來也累了，快坐。”烏雅氏招呼他們在圈椅上坐下。

烏雅氏手上的鎏金镂空寶石護甲輕柔優雅地撫過寶座的扶手：“皇上他一會兒就過來，一會兒你們再請安吧。”

“是，額娘。”胤禛道。

“是，德妃娘娘。”霈堯也應着。

片刻後有宮女端上來水果和茶點。

烏雅氏道：“老四，最近在忙什麽，最近倒是沒怎麽見你們幾個兄弟一起？”

“回額娘，兒臣最近閑散得很，無非就是種花種菜看書寫字罷了。”胤禛回得輕描淡寫。

“這也不是壞事，不過還要多為你皇阿瑪分擔國事啊。”

“兒臣明白。”

聽着他們娘倆客客氣氣的說了一通套話，霈堯倒是想起了聽說胤禛和德妃娘娘并不親厚的事。雍親王胤禛從小就由佟貴妃即後來加封的孝懿仁皇後撫養長大，所以跟這個生母反而不是那麽親近，而這個親生母親呢倒也是奇怪，就算孝懿仁皇後薨了以後還是跟這個親兒子有些嫌隙，相比之下對胤禵這個小兒子就要親得多了。

随後烏雅氏又問了霈堯一些家常事，霈堯均一一從容對答，恭敬有嘉，看烏雅氏的樣子倒像是真心喜歡霈堯，跟她說得話反而還比胤禛多些。大概聊了有近半個時辰家常，聽到門外太監報“皇上駕到。”他們紛紛起身走至大殿門口下跪行禮。跪在地上的霈堯只見一截明黃的袍子和靴子從身邊走過，只聽得康熙笑語連連：“哈哈，德妃快免禮，老四和老四媳婦也都平身吧。”

“謝皇上。”衆人答。

說罷一身明黃龍袍的康熙已落座正中，烏雅氏坐在他的邊上恭敬從容還時而說些悄悄話，康熙微笑地點着頭。待他坐定，胤禛和霈堯便開始給康熙請安，與太後那邊并無兩樣。

禮畢康熙問：“老四和老四媳婦來了多久了？”

“回皇阿瑪，才不多時。”胤禛答。

康熙眯着笑眼看了幾眼霈堯轉身對烏雅氏說：“嗯，不錯，德妃眼光很好。”

烏雅氏笑笑道：“臣妾也是看這個孩子乖巧。”

霈堯自個心裏有些納悶，心想皇上為什麽會說德妃眼光好，自己從來也沒有見過德妃，莫不是……她想起了之前自己的猜測，難道是求了德妃娘娘嗎？她眼角餘光瞟了瞟胤禛卻見他依舊一幅不動聲色的模樣，也只好放棄猜想了。

康熙很高興：“好，好，老四啊，這年遐齡的小女果然不錯，如今你府上兩位側福晉也都全了，可要為朕多添幾個皇孫啊。”

“是，皇阿瑪。”胤禛很從容，倒是讓霈堯的臉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康熙沒待一會兒就匆匆離開了，和烏雅氏寒暄幾句後胤禛和霈堯也随即離開了永和宮。

對于霈堯今日在皇帝和德妃面前的表現胤禛倒是頗為滿意，也不得不讓他對這個小姑娘另眼相看，原來年輕的她做起事來卻十分沉穩，這對于向來處事穩重的胤禛來說是個不錯的印象。

回府後霈堯由綠瑛伺候換上了常服，一身精致滾邊的梅紅色緞繡蝴蝶牡丹長袍，兩端湖色的雲頭精致典雅，再盤起發辮，頭上也飾以紅梅簪花。換好衣服，她要去往嫡福晉那裏給她請安。

嫡福晉烏拉那拉·淑禾，出身名門，她是步軍統領費揚古的女兒，更是康熙親冊的嫡福晉。沒進府前霈堯也打聽過一些關于她的為人，聽說她很溫和恭順，深得雍親王的喜愛。與霈堯平起平坐的就是另一位側福晉李吟之，她是知府李文輝的女兒，早霈堯二十年入王府。除此還有入府多年的幾位格格，鈕祜祿氏、宋氏、耿氏、武氏，總而言之府裏的這些女眷無論地位高低都要比霈堯年長。霈堯是這府裏最年輕的一個，然而地位卻不低，一進府門便是側福晉并且還是康熙親賜，這份榮耀恐除了嫡福晉就數她了。面對這個來勢洶洶的霈堯，府裏的這些女人恐怕沒有一個不警惕的。

到了嫡福晉那裏其他人基本都到了，屋裏莺莺燕燕的圍了一圈，霈堯先是給淑禾行了個禮：“妾身見過嫡福晉。”

只見眼前的淑禾三十歲左右，長相端正雖說不上多麽美麗動人卻也是頗有福相，她一身暗杏色緞繡花卉紋襯衣顯得端莊大氣，她溫柔地将霈堯扶起：“妹妹快請起，從此以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氣了。”

“是。”霈堯恭敬地站了起來。淑禾笑意盈盈，倒向是一個溫暖的大姐姐。

随後又向側福晉李吟之行了平禮：“見過李福晉，李姐姐好。”李吟之要比淑禾還年長幾歲，但細眉大眼的樣子是個美人，她身着深紫色繡花襯衣氣質高貴，她起身同回了個平禮。

李吟之微笑道：“妹妹當真年輕，叫我一聲姐姐都把我叫年輕了。”

底下有人竊笑，低低私語：“她這樣小都能當李福晉的女兒了。”還有其他人一起哄笑。淑禾面露不悅，輕咳一聲以示警醒，底下才安靜下來。李吟之倒是沒什麽，還是跟她客客氣氣。只是讓聽到的霈堯心裏起了一些介懷，果然王府這種地方是要處處留意的，她才剛進門就已經有人開始戲谑她了，這讓她有些恐懼。怎麽說李吟之也長她二十歲，她這個年紀的确可以當霈堯的娘了，她看出霈堯有些不自在，忙笑說：“妹妹不要介意，只是我年紀長了些而已，妹妹年輕正是花樣年華，有妹妹陪伴在爺左右自然是好的。”這個李吟之真是會說話，三言兩語就化解了當時的尴尬。

霈堯舒了口氣：“李姐姐過獎了，妹妹若是有做得不周的地方以後還需各位姐姐多多指點。”說話間眼光又掃向衆人。

“自然。”她倆各自落座。

随後有格格鈕祜祿·慧月、宋思嘉、耿如蘭、武玉欣等幾位格格向她行禮請安，慧月看起來很是乖巧，宋思嘉、耿如蘭、武玉欣這幾個長得都挺美，但眼中卻有種犀利又毒辣的目光，不像慧月那般柔和。光就是這些個格格看上去也都是比她要大，只有慧月、耿如蘭、武玉欣年紀比她大不了太多。

請完安嫡福晉又将幾個孩子叫了來：“弘昀、弘時、懷兒來拜見年福晉，從此她也是你們的額娘了。”

“是。”孩子們乖巧應着。

異口同聲道：“拜見年福晉。”

霈堯趕忙将三個孩子扶起，除了兩個男孩，那個叫懷兒的女孩竟然看起來還要比自己大一些，而自己卻成了他們的額娘，她多少覺得有些怪異，但嘴上還是說着：“快快起來吧。”

“謝年福晉。”孩子們很是得體。

拜見完畢，淑禾開始介紹：“這是弘昀，今年十歲。這是弘時，今年六歲。還有最大的是懷兒，今年十六了。他們的生母都是李福晉。”說話間李吟之沖她微微點頭。“哎，還有一些孩子呀也都是沒有福氣的，咳……”說着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眼裏無限悲哀。

霈堯不忍：“嫡福晉……”

淑禾意識到自己想多了才馬上調回思緒，又笑意盈盈道：“咳，都是過去的事了，從此以後你也一定要為爺多添子嗣才是。”

“是。”霈堯紅了臉低低的答應。

“他怎麽比姐姐還小呀？”突然間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娃娃說出這一句話來，原來是弘時。李吟之趕忙把弘時叫到一旁，對霈堯道歉道：“妹妹別放在心上，小孩子不懂事，是我教導無方。”

這本不是什麽大事，霈堯也覺得一個孩子的話無傷大雅，卻聽見底下有人輕笑她才覺得有些不舒服，不過也不能說什麽只好道：“李姐姐放心，妹妹不會放在心上。”

淑禾尋着笑聲看過去，這笑的正是宋思嘉和武玉欣，她倆見淑禾不悅便不敢再出聲。淑禾招呼幾個孩子過來：“孩子們，要記住嫡母的話，無論長幼，尊卑禮儀定要記得。”淑禾雖是和孩子們說卻也是變相地在告訴底下的兩人，那兩聽了不由低了頭。

“是，嫡母，兒子（女兒）記住了。”孩子們齊答。

“嫡母，兒子剛剛說錯話了，對不起。”突然小弘時開始認起錯來。

淑禾憐愛地撫着弘時的臉：“好孩子，以後記住就好。好了，都回去吧。”說罷孩子們作了個揖一溜煙的不見了。

一通請安完成後也算是完成了她婚禮的最後一關，從淑禾那裏出來，她情不自禁地伸了個懶腰，嘆道：“哎，終于完了，好累啊。”

“二小姐都熬了都快三天了，能不累嗎？”綠瑛道：“回去我給二小姐捏捏。”

霈堯瞪她一眼道：“以後不許再叫二小姐了，要不然給別人聽到，又要尋我的錯處。”

“是，二小姐。哦，不，是側福晉。”綠瑛做了個鬼臉。

“嗯，你再叫要責罰你了，你沒看今天她們就拿我年紀小說事嘛，以後真不定會怎麽樣呢。”霈堯忍不住抱怨了兩句。

“側福晉年紀是小，不過位份在這裏放着她們也這樣沒大沒小的。”

“你沒看懷兒确實也比我大嗎？”

“那倒是，不過也不能這麽說呀，尊卑還管不管了？”

“哎……”霈堯輕嘆。

“不過側福晉不用擔心，這種事在皇家那也是常有的，只要王爺疼愛側福晉那比什麽都重要。”

“你讨厭。”霈堯羞紅了臉要去打綠瑛。

“好了，好好，奴婢不說了。”

“喲，年福晉怎麽路上打鬧起來了。”說話的正是宋思嘉，她正從她們身後走來，本以為她們都走遠了，沒想着竟然遇到她。

“啊！”霈堯不覺一驚立刻端正的站着。走近，宋思嘉才懶懶地跟她行禮，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宋姐姐請起，我只是跟綠瑛鬧着玩呢，沒什麽。”

“呵呵，當然沒什麽事，年福晉還小嘛自然玩心也大。”她說“小”的時候特別用力了一下。

“宋姐姐說得是，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哪敢當呀，那年福晉您接着玩，妾身先行一步了。”說罷她扭着步子走去，留下怒氣沖沖的綠瑛和懊惱的霈堯。

待宋思嘉走遠，綠瑛拱着鼻子不悅道：“側福晉，您看她說的這叫什麽話呀。”

“走吧，走吧。”霈堯不想再說，拉着綠瑛就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

回了院子霈堯依然有些悶悶不樂，徑直就回了卧房。

“側福晉這是怎麽了，莫非嫡福晉給了氣受？”張嬷嬷覺得奇怪便問綠瑛。

“不是嫡福晉，是宋格格。”

“這是怎麽了？”

綠瑛便把事件前後始末說了一遍。

“哎，年福晉這才剛來府裏，以後的路還長着，她若這些氣都受不住那如何是好？我去勸勸年福晉。”張嬷嬷倒是生得一副熱心腸。

卧房傳來了輕柔的敲門聲，霈堯開門見是她，問道：“張嬷嬷，你有事嗎？”

“年福晉，奴婢有幾句話想說。”

“進來吧。”

“是。”張嬷嬷進房後帶上了門。

“年福晉，奴婢聽綠瑛說了，奴婢看年福晉千萬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宋氏畢竟只是格格，她雖年長不過她身份地位比不過您，所以您也不能讓她欺負了去，照理說她是沒有資格說您的，她就是仗着自己年長，王爺又寵她才說了過分的話，在王府乃至大清朝都是身份地位要緊，哪怕她年長你十歲她也得敬着您，所以您千萬不能害怕她。”

霈堯倒也不是那種膽小的人，只不過剛來王府就遇着這一檔子事确實讓她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後來也想起出嫁前母親說的，她一進府身份就很高，別人未免會嫉妒，她心裏也就明白過來了，所以回了屋她其實心情好很多了，一聽張嬷嬷勸解她，她也是十分感激：“張嬷嬷，我明白，謝謝你。”

“年福晉，您謝奴婢做什麽呀，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沒有誰應該做什麽，你要是不說我也不會怪你，但是你說了我就會感激你。”只見霈堯有理有據的說着。

“奴婢覺得年福晉雖然年輕但是說話做事都很在理，所以年福晉定不能讓人小看了去。”

“嗯，你先下去吧，累了一天了我想歇會兒。”

“是。”張嬷嬷退了下去，霈堯便歪在床榻上發了會兒呆，直到很累才不知不覺睡去。醒來天已經擦黑，還是綠瑛叫的她，說是可以用晚膳了。

晚膳後她便開始無所事事，随手拿了本書倚在炕上看了會，心裏卻莫名地惦念着胤禛會不會過來，開始心不在焉起來，不過并沒有等來他。霈堯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想法，自從婚禮那天起好像就對胤禛有些念念不忘，可是又好像有些怕他，既想靠近又不敢，矛盾極了。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其實都沒有再見過胤禛，慢慢的也就沒有那麽期盼了，也好似淡忘了已經嫁作人婦的事實，日子似又恢複了閨閣般的平靜，除了偶爾去嫡福晉那裏請安，就別無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