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明争暗鬥（二）
更新時間2014-5-2 16:41:08 字數：5189
太和齋中，李吟之和霈堯坐在淑禾側邊，淑禾雙手随意的搭在膝上：“後日十三叔的側福晉也要進府了，爺關照咱們幾個都要一同前往賀喜，順便讨杯喜酒喝喝。”
李吟之語笑嫣然，身子微微向前傾：“那是自然的，十三爺的喜酒怎能少了咱們府呀，若是需要幫忙，咱就早些去。”
霈堯靜靜的坐着，有些拘謹，多數情況都只是默默地聽着，臉上帶些似有若無的微笑。她只是聽說過十三阿哥胤祥，但卻沒有見過，只聽得他和胤禛關系很是要好，見她倆聊得甚歡，自己也插不上嘴，只是乖巧地點點頭。
淑禾見霈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兒，收了收笑容問道：“妹妹，可知十三叔？”
霈堯輕語道：“只是聽過，卻未見過。”
淑禾笑言：“皇上的這些皇子中就數十三叔跟咱們爺走得最近了，他倆呀真能趕上嫡親兄弟了。”
“嗯，我是聽說，卻不曾見過。”
淑禾又道：“你進府的時候，十三叔還忙前忙後的幫了不少忙呢。”
李吟之補充道：“十三爺這個人最熱心腸了。”
霈堯微笑着點點頭。
淑禾又說：“說起來這位側福晉還是跟妹妹一屆的秀女呢，如今也是好福氣。”
霈堯似才找到了些話頭：“這麽巧，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頭等侍衛金保之女烏蘇氏。”
“啊？”霈堯一陣欣喜，這個名字這麽耳熟，不就是當日選秀遇到的女孩嗎？她高興道：“竟是這樣巧？”
“你認識？”淑禾也驚奇。
“說來也巧，那日選秀無意和這個女孩聊了幾句話，原來她會是十三爺的側福晉。”
淑禾和李吟之也覺得巧合，眼神略略多了些光彩，李吟之問：“這個烏蘇氏出身不差，不知長相如何？”
霈堯回想了下道：“明眸善睐，長得很是标致。”
淑禾笑說：“那便是好事。”
李吟之開玩笑道：“也不知這下十三福晉會不會吃醋？”
淑禾掩面笑道：“那可不好說，不過十三叔向來只疼十三福晉一人，就是再多的女子也不見得能改變他的心意。”
李吟之又道：“再疼愛恐怕也敵不過年輕漂亮的女子吧，試問哪個男子會例外？”
淑禾微笑的臉龐微微有些僵住，也有些陰沉下來，那是她少有的不自然。霈堯感覺不妙，雖說的是別人，但與自己的情況卻是一致，仿佛本來無所指的利劍一下沖向了自己，才知原來自己對她們造成的威脅已然在發揮作用了。心下這樣想着，霈堯自覺尴尬得很，不知如何開口。
李吟之意識到氣氛不對，忙道：“咳，咳，我瞎說的。”
淑禾努力地擠了個笑，看了看尴尬的霈堯，自己也深感愚鈍，忙道：“無妨，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盼着子孫滿堂，那才是要緊的。”
李吟之忙接過話茬：“對，對。”
霈堯也只好淡淡一笑了之。
回到倚棠院，她早将那事忘了個一幹二淨，腦海裏盡是那日與烏蘇荟雅愉快的聊天了。
“側福晉是遇到什麽好事了，這麽高興？莫非是王爺要回來了？”綠瑛見她眉開眼笑便問道。
霈堯腳步輕快的踏進屋中：“你竟瞎說，是十三爺要娶側福晉了。”
綠瑛納悶，輕皺眉道：“那跟側福晉有什麽關系？”
她回過頭故作神秘地問道：“你可知，那位側福晉是誰？”
“誰呀？”
“料你也不知道。”
“奴婢不知道才問您呢。”
霈堯喜滋滋道：“她是和我一屆的秀女，而且我還和她聊了會兒，算得上是我的朋友吧。”
綠瑛顯然沒有那麽興奮，只道：“哦，原是這樣。”
“怎麽，你不覺得高興嗎？”
“嗯，為何要高興呢？”綠瑛反問。
“這樣子的話以後我無聊就可以找她聊天了呀。”霈堯興奮地說着，想象着與她執着手說着女兒家的小心思。
綠瑛不以為然，“嗯”了一聲便出了屋子忙自己的去了，剩下霈堯獨自一人在屋中頗有些無聊，她倒是盼着那日快快到來。
胤禛風塵仆仆的從馬上下來，剛要踏入正寝殿便見淑禾婉爾笑着而來：“爺回來了，聽說今日爺要回來，我便讓奴才們燒了熱水，為爺接風洗塵，去去乏氣。”
胤禛眉間淡淡的愁容舒展了些：“你想得周到，我不過是去了趟宛平，倒不必接風洗塵了，洗個澡倒是要的。”他笑呵呵的進了屋，由着淑禾服侍他換下補服。
“這幾日府裏都好嗎？”胤禛問道。
“王爺放心吧，一切安好。”
“那便好，你費心了。”他轉念閃過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欲問上兩句，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突然覺得問與不問好似也無關緊要。
淑禾看着他笑得很是溫柔。
夜色漆黑，倚棠院昏暗的院子裏寒風瑟瑟，對比着晚晴堂中微光盈盈溫暖而柔情。本早已歇下的霈堯不知為何輾轉難眠，幾翻折騰下來還是決定起身坐到暖炕上去看會兒書。她也不知自己在煩惱什麽，這樣的夜與之前的無數個夜本也沒有任何差別，可自己卻明明在關切些什麽。她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拍了拍還很清醒的大腦，哎，真是矛盾。
兩日後，胤禛攜着淑禾、李吟之和霈堯一同來到十三阿哥府。上馬車時，胤禛甚至沒正眼瞧她，只是淡淡地吩咐着讓李吟之與她坐同一輛車，她心中疑慮重重，卻見她人從容淡定，心下想着可能這雍親王本就這樣吧。
十三阿哥府門比起雍王府少了一些氣勢，不過也是高牆闊院，門口一對石獅子面目威嚴，石獅子頸中還系着紅綢緞，倒是平添一些喜慶。衆人進了府中，見胤祥和兆佳氏迎了過來，胤祥身形魁梧些，周正的方臉，是典型的滿州漢子。兆佳氏還頗為年輕，一張橢圓的臉上有着恰到好處的五官，模樣真是端莊秀麗，她一襲寶藍色繡花冬袍，顯得富貴不俗。
胤祥歡喜道：“四哥，四嫂們，你們可來了。”
兆佳氏福了福身也道：“四哥、四嫂。”
“喲呵，老十三今兒真是紅光滿面。”胤禛上下打量着一身深紅色蟒袍的胤祥道。
胤祥笑道：“四哥少拿我打趣了，面紅那也是衣服給映得吧。”
胤禛哈哈笑起來很是爽朗，霈堯覺得這才像是第一次見到他那般親和。
胤祥眼光掃至霈堯那兒，眼睛一亮：“喲，這位就是新嫂子吧。”
霈堯微微颔首福了福身：“見過十三爺，十三福晉。”
胤祥道：“新嫂子不必多禮。”
兆佳氏同福了福身，胤祥攬過兆佳氏的肩頭囑咐道：“帶四嫂和側福晉們先去偏房坐坐。”
兆佳氏笑得萬分燦爛，似這個日子對她而言沒有任何不快，她爽快地應道：“好，知道了。”随後兆佳氏便帶着她們進了正堂，胤禛和胤祥說話間拐去了另一間屋子。
正堂中擺了些桌子，奴才們進進出出的忙活着，霈堯看着同樣不帖“囍”字的十三阿哥府，仿佛看見了自己入府那日正堂的模樣，想必也是不會有禮儀的，不要說這是娶一個沒有爵位的阿哥的側福晉了，就是她親王的側福晉也沒有任何禮儀。而此刻的荟雅一定同樣不安的坐在房中，又有些落寞呢吧。可這樣也算好的，若是進宮，就是連簡單的喜宴也不會有，想到這兒霈堯還是覺得慶幸的。
兆佳氏遂将她們引至偏房，和淑禾、李吟之便熱絡的聊了起來。霈堯聽了會兒，發覺自己也插不上嘴，只是偶爾點頭稱“是”，無聊中她看了看四周的陳設，雕花格子中各種瓶瓶罐罐的玩物倒是和雍親王府如出一辄，看來這兄弟倆喜好的東西都很像。無所事事中倒是想溜去看看荟雅了，可她知道這是不可以的。
也不知道她們說了多久，霈堯都覺得有些困了，一個丫鬟進來說太子、三爺、五爺、八爺、九爺、十爺、十四爺等都來了，兆佳氏便起身出去迎他們。
霈堯有些許的忐忑，這皇家的妯娌之間該如何相處她還不甚清楚。只聽着女人們熱鬧嘻笑的聲音越來越近，見淑禾和李吟之皆起身迎出去，她也知趣的跟在她們身邊。當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真有些沒看過來，她們一個個錦衣華服、富貴逼人，模樣大多端莊周正，也有個別的姿色十分出衆。只見那群女人們一見淑禾紛紛福身叫着“四嫂”，唯有一人叫她“四弟妹”猜想應該沒有太子妃，而那單獨的一位大概是誠親王福晉吧。淑禾、李吟之同福了身，霈堯便跟着她們一道。
淑禾忙又問道：“太子不是來了嗎，怎麽不見太子妃？”
兆佳氏道：“太子妃身子不适，便沒來了。”
“原是這樣，不知要不要緊。”
“說是着了風寒，應該無礙。”
淑禾回頭看到了霈堯，忙輕輕拉過她到自己跟前向衆福晉介紹道：“這位便是新來的年福晉了。”
女人們則颔首微笑着看着她。
淑禾的手柔和而有力，拉着她來到一位稍年長的女人面前，女人穿着紫紅色葡萄繡花冬袍，頭上飾着些略些質樸卻不**份的翡翠珠飾，她顏面和藹笑得很是大方，由于年長的原因眼角稍稍有些往下搭。
淑禾恭敬道：“這位是誠親王福晉，三嫂。”
霈堯恭敬的一福身：“妾身見過三嫂。”
誠親王福晉微笑着将她扶起，客氣道：“年福晉有禮了。”
淑禾又将她引過一步，這個女人和淑禾年紀相仿，但卻相貌平平，似乎在這一群人中很不出彩，倒是她身後的那位側福晉要勝她許多。
“這是恒親王福晉和側福晉。”
霈堯再次福身，她卻淡淡的只道了句“客氣了”。
淑禾再走過一步，那四個女人靠得很近，長得一個比一個年輕貌美，特別是那個棗色冬袍的女人，眉眼微微向上揚着，看樣子是個精明的人。
淑禾見她們一起，便沒一一單個介紹，只眼神指道：“這位是八貝勒福晉、這位是九貝子福晉、這位是敦郡王福晉，這位是十四貝子福晉，其他便是各自府裏的側福晉了。”
霈堯一一看過她們，福了個身，心想原來那女人就是八福晉呀，那個最年輕的是十四福晉，本該是最親近的一位妯娌卻跟其他福晉走得那麽近。
八福晉神情有些鄙夷，冷冷道：“喲，四嫂怎麽到我們這兒倒是偷懶了，也不一個個介紹了。”
淑禾忙解釋道：“怕大家站得累了，一個個介紹也太費時間，又見幾位弟妹站在一起便一起介紹了吧，可不是別的意思呀。”
八福晉冷着調兒假笑道：“四嫂該不會是看不起咱們幾個吧。”
淑禾有些為難，心想早知道就不偷那個懶了，陪笑說：“八福晉說得是什麽話，我怎會那樣做，咱們妯娌之間不都是一樣的。”
八福晉、九福晉冷冷笑了一下，十福晉才道：“咳，八嫂愛開玩笑的脾氣竟是一點也沒改。”
八福晉摸了摸自個手腕子上透亮的玉镯笑道：“哈，看把四嫂吓得，咱這小美人都不敢說話了。”
霈堯尴尬的笑了笑，真不知這群女人們心下在打什麽主意。
只聽淑禾道：“是呢，是呢，險些被你吓到。”說着拉過霈堯往她身後去了。
兆佳氏見氣氛好轉忙打着圓場道：“衆位嫂子弟妹快別站着了，先坐下喝杯水，一會兒呀就該開席了。”
這下衆人才稀稀拉拉的坐下。霈堯還有些忐忑不已，只見李吟之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語：“沒事。”她看了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席間衆人推杯換盞，胤礽幾杯酒下肚略有些醉意，拉着胤祥愣是不撒手：“老十三，今兒可是你大喜，怎麽也得陪本太子多喝幾杯啊。”
胤祥笑意很濃：“那是自然，不醉不歸。”
“哎，好，這才是老十三啊。哎，對了老十三，你這算不是雙喜臨門啊？”
胤祥有些詫異：“雙喜？哪來的雙喜？”
胤礽道：“聽說前幾日你和老四把河道案辦得很好，皇阿瑪大贊了你們一番，難道這不是一喜嗎？”
胤祥轉眼間瞥了一眼坐在對角的胤禛，只見他從容不迫的小口喝着酒，臉上似笑非笑，眼神交彙間似有種肯定。他道：“咳，這叫什麽喜啊，最多也算半個吧。”
胤礽狐疑：“怎叫半個？”
胤祥似故意賣着關子，嘆息道：“太子不知道嗎，這河道案的幕後主使沒逮着，這不只叫半喜嗎？”
“哦，還有幕後主使，那怎麽不去逮？”
胤祥故意瞧向胤禩、胤禟那個方向道：“逮不着啊，那主使哪能那麽容易逮的。”
胤禟似一口酒沒喝穩差點噴了出來，胤祥忙假裝關切道：“九哥，怎麽了，聽到沒逮着這麽激動。”
同桌衆人的目光齊齊掃向胤禟，胤禟本就心虛，一見情勢似乎不妙，忙掩飾卻又顯得有些吱唔：“誰……誰激動了，只是……一口酒沒喝到位而已。”衆人見狀不禁哄笑起來。
唯有胤禛神情淡然，淺彎着眉眼看着胤禟。
胤祥故意又道：“哈哈，見九哥這樣還真以為做賊心虛呢。”
胤禟氣得臉色漲紅，即将拍案而起間胤禵忙攔住：“十三哥開什麽玩笑不好，開這種玩笑幹什麽?今兒不是十三哥的喜慶日子嗎，不要弄得兄弟們不高興呀。”
胤祥拍了拍自己微紅的臉頰道：“啊，對不起，九哥，今兒我有些喝多了，當我胡說八道，啊。”
胤禟這才稍稍定了心，一口酒下肚不再理他，他身旁的胤禩一改往日般的能言會道只自顧自地喝着悶酒。胤祥對上胤禛那淡定自若的眼神，答案已然明晰。
宴畢，各自回府，霈堯與李吟之同坐一車。霈堯小心地與她說着話：“李姐姐，八福晉可真厲害！”
李吟之淡然地掃過一抹笑意，似對這些事情已經看得漠然了：“八福晉向來如此，咱們嫡福晉也算是小心了，沒想着今天叫她撿了個漏子。不過你不必擔心，這些嘴上的小争辯是常有的事，說過了也就過去了。”
霈堯點點頭又問：“八福晉和九福晉、十四福晉等倒是親熱，跟咱們嫡福晉來往好像不多？”
李吟之淺笑道：“咳，看樣子你是不知道，這前朝兄弟們抱着小團，這底下福晉們也一樣抱着小團。像咱們爺與誠親王、十三爺走得近，咱們嫡福晉與誠親王福晉、十三福晉走得也近，特別是十三福晉尤其要好。這八爺、九爺、十爺、十四爺又是一個小團體，于是八福晉、九福晉、十福晉、十四福晉也走得近。”
霈堯聽的一知半解，只覺這些女人們的小團體似乎取決于丈夫們的小團體，又似乎是在丈夫背後幫襯着，又似乎……哎，看來沒有一處是簡單的。
回到晚晴堂已是深夜，綠瑛早早的為霈堯備下了熱水，霈堯有些心不在焉的洗漱着，想來又有些心有餘悸，今日她們的話裏有話果然應了那句話“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戰争。”
“側福晉，您早些歇息吧，王爺已喚了李福晉歇下了。”說話的是綠瑛，帶着淺淺的落漠。
霈堯心中煩亂只道了句：“好。”也便沒聽見綠瑛話中的惆悵，綠瑛端着水盆走了出去。她才長長的嘆了口氣，好似這樣才能找回些本該屬于這個年紀的輕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