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柳暗花明

更新時間2014-5-5 20:32:03 字數:6241

新年第一天,就是在府裏也有很大的規矩。這一日照例是要早早地起身向嫡福晉請安的,可是因為晚上沒有睡好,霈堯發現自己的眼睛是腫的,當然,不知道的人只以為她是晚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黑暗中偷偷抹着眼淚。

綠瑛一看便急了:“側福晉,這可如何是好?眼睛這麽腫。要不奴婢去取些冰塊來給您敷一敷。”

霈堯有些無精打采:“別麻煩了,要不然一會兒就晚了。”

“那好歹也用涼水敷一敷。”綠瑛開始忙活起來,霈堯自己梳着頭發。

由綠瑛簡單的處理過後稍稍好了些,但只要用心一看就能發現她微腫的眼睛,但她顯然顧不上那麽多了,匆匆收拾完畢便出了晚晴堂。屋外的積雪已融了大半,星星點點的覆蓋在泥土中,冬天的北京城是很蕭索的,滿眼看不見一絲綠意,不像武漢冬日裏都有綠樹,霈堯居然有一些些想念年幼時在武漢的日子了,想着想着已是到了太和齋。

堂上的淑禾仍就一身紅色繡花冬袍,看起來紅光滿面。見到霈堯她的臉色突然奇怪的變了變,瞬間又轉為溫柔笑語:“妹妹可來了。”

霈堯站在她跟前福身恭敬道:“妾身年氏給嫡福晉請安,願嫡福晉福壽安康、吉祥如意。”

淑禾一如往常般和善:“妹妹快起。”

霈堯轉而至李吟之跟前,兩人行過平禮方才坐下,随後而來的各位格格又紛紛給她行禮請安。

“喲,妹妹怎麽眼睛有些微腫?”眼尖的李吟之問道。

霈堯有些尴尬:“興許是昨兒睡得晚了些,不礙事的。”

“哦,那便好,還以為妹妹是不是遇到什麽傷心事哭的呢。”李吟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說了句。

淑禾臉色陰了陰才道:“要是妹妹不嫌棄,我那兒倒是有些消腫化瘀的膏藥,妹妹可以抹一些。”

霈堯忙起身謝道:“多謝嫡福晉厚愛,妹妹一點小事不打緊的。”

淑禾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多說,也許是昨晚霈堯站在正寝殿外讓她不舒服了,雖然胤禛并未理睬她,但在一個正妻看來她那是明目張膽的在争寵,也許根本沒有那麽複雜,但沒人會把她想得簡單。

簡單的寒暄過後,幾位福晉格格們将自己預備的禮物分頭發給了孩子們,要說這過年還是孩子最高興,有新衣穿有豐盛的菜肴吃,又有得玩,真是不亦樂乎。霈堯想着自己去年還是這樣受到哥哥嫂嫂們的愛護,轉眼竟成了別人的長輩,人生啊,真是叫人難以琢磨。

回了晚晴堂霈堯取出自己親手縫制的一身碧色織花衣服來,将綠瑛拉近:“綠瑛,這是給你的。”

綠瑛驚喜萬分,接過柔滑的衣服,眼中無限感激與喜悅:“側福晉,您對奴婢真是太好了。”綠瑛險些就要歡呼雀躍了。

霈堯亦笑得十分開心:“你對我不也一樣很好嗎?”

綠瑛拿起衣服在身上比了比:“感覺很合身,奴婢怎麽沒見着側福晉什麽時候縫的呀?”

霈堯調皮的笑着:“哼,不告訴你。”

“該不會是晚上偷偷縫的吧?”

霈堯故意跟她逗着玩,道:“嘿嘿,這個不能告訴你,要不然沒意思了。”

綠瑛努了努嘴:“小姐不說就算了。”

“什麽?你怎麽又叫我小姐?”霈堯驚呼。

綠瑛忙捂了自己的嘴,自己也是驚訝萬分:“錯了錯了,奴婢真是高興過頭了。”

霈堯複又笑着看她比劃起衣服來。

已是掌燈時分沒想到胤禛竟會來晚晴堂,霈堯多少有些慌亂,畢竟什麽也沒有準備。

胤禛也沒說什麽轉而就進了東邊的暖閣,自己悶頭坐在了炕上,靠着問:“昨兒你站在殿外是做什麽?”他的神色很平靜,看不出一點喜怒哀樂。

霈堯把其他人等支了出去,自己也輕輕坐在炕上,害怕道:“沒,沒什麽。”

胤禛看了她一眼,她有些害怕低着頭不敢直視,而自己卻是雲淡風清般:“沒什麽站在那裏做什麽?”

霈堯低着頭不語,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心裏更是惶惶。

他也沒有逼問,轉而翻了翻眼前的什物盤,挑出一個杏黃色錦緞香包,看了看上面熟悉的‘福’字,添了一抹暗笑:“這個,你繡的?”

霈堯擡頭見他拿着那個香包,心裏五味雜陳,低聲道:“是。”

“嗯,有點像樣。”他摩挲着說。

她想了想才吞吐道:“昨兒本是想把這個給爺的,奈何尋錯了時機,請爺見諒。”

胤禛突然噗嗤笑了出來:“呵,就為這個?”

她紅着臉低着頭:“嗯。”

胤禛覺得好笑:“既是這樣,我便收下了,昨日我不是故意要吼你,只以為你是不懂規矩。若只是為了這個你大可以交給陳福或蘇培盛,何必大晚上巴巴的站在門口,見了的以為你是拈酸吃醋。”

霈堯點點頭:“妾身知錯了,下回定會注意,爺不動我的氣便好。”

胤禛把玩着那個“福”字香包,其實他也并未在意昨晚她究竟是為什麽要站在那裏,他并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想女人們的事,只是前幾日他收到年羹堯的來信才想起自己這些日竟是冷落了她,于是也就找了個由頭來看她一眼,也算盡了一些自己的力,未曾想着這個小女人竟然這般惦記着自己。

霈堯看他臉上有了些許笑意,這才稍稍放下那顆不安的心,忐忑道:“今日妾身不會再犯那個錯了,也不能叫嫡福晉誤會了去,爺,您該去嫡福晉那裏了。”

胤禛輕笑:“也罷,改日再來聽你彈曲兒。”

“是。”霈堯答應道。

看着他離去,她多少有些不忍,但是她知道要靠近他并非那麽容易。

幾日後霈堯争得嫡福晉應允後便回了年府。

年夫人欣喜之極,緊緊拽着霈堯的手幾度落淚:“霈兒,好孩子,你可回來了。”

霈堯感慨萬分道:“母親可好?”

年夫人激動道:“好,好,母親很好,霈兒好不好?”

“女兒也很好。”霈堯知道她不論再好也比不上在母親身邊那般。

年夫人拉着她道:“霈兒,走,跟母親去屋裏說。”

她被年夫人拉着走進年府的內院,原來年府那麽小,她心裏想着。可是又覺得雖然那麽小,可是也那麽好。

來到年夫人的屋子裏母女倆在炕上坐下,年夫人心疼的攏住霈堯的手:“這手怎麽冰涼呢?”

霈堯笑笑,欲要掙脫:“許是凍的呢。”

年夫人摸了摸她身上的衣裳道:“是不是穿得少了?”

霈堯笑說:“母親還當我是小孩子呢?”

年夫人輕柔的撫過她的臉,細細看着她一身湖藍錦緞冬襯衣外罩着淡藍蝴蝶人字緊身,發辮精致的盤于頭頂,中間一支銀累絲翡翠蝴蝶珠花,兩側是些珍珠瑪瑙珠花壓鬓:“霈兒還真是長大了,幾個月不見标致了些,也瘦了些,可是讓你吃苦了?”

霈堯搖頭:“母親放心,霈兒怎麽會吃苦呢。”

年夫人舒了口氣又問道:“雍親王待你可好?別的福晉格格有沒有為難你?”

霈堯努力擠着笑道:“王爺待我很好,生活上沒有所缺,王爺對每個福晉都不錯并無偏袒。嫡福晉為人親厚待人和善,李福晉年長,有禮有識,還有幾位格格有的雖言語直率但也并無為難我之處。”

年夫人這才放心道:“這便好,母親怕你年紀輕,遭人欺負。王府裏既是這樣,母親也放心些。不過霈兒,母親叮囑的你還是要記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霈堯點點頭:“女兒記得。”她講的并無不妥,卻也只是表面的樣子,在王府裏的艱辛她不願讓年邁的母親多操心,她每一天的小心謹慎每一天的緊張害怕,豈是能說得明白的,這樣的生活不過才剛剛開始,她寬慰着自己——也許會好起來。

年夫人又萬分不舍道:“你爹爹年紀大了,雖有幾個姨娘照顧,但我也不放心,我見你安頓下來也好放心前去武漢照顧你爹了。”

霈堯愣了愣,心中有些酸澀:“母親要離開京城了?”

“嗯,母親原是舍不得你,不過見你過得不錯也就放心了。”

霈堯忍了忍欲出的眼淚,緊緊抓了抓年夫人的手:“那……那何時才能再見母親。”

年夫人心中也頗為酸澀,撫過霈堯的手背:“好孩子,總有見面的時候。”

母女倆貼心的談了許久霈堯又去拜見了幾位哥哥嫂子,簡單用了午飯才回了雍親王府。這一別霈堯才覺得會把她捧在掌心的人都遠離了,從此的日子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不過之後的日子倒也相安無事。

“滿城燈火耀街紅,弦管笙歌到處同。真是升平良夜景,萬家樓閣月明中[1]。這樣的美景自是不忍錯過,今年想邀年福晉一同前往,既可姐妹談心亦可賞燈猜迷。不知年福晉能否賞弟妹的臉,弟妹在十三阿哥府中靜候佳音。”霈堯兀自念着,愉悅之情由然而升,來信的不是別人,正是荟雅。正好上元節那日胤禛要與淑禾進宮赴宴,自己無趣,有個人邀着去看花燈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她想都沒想,便給她回了信。

上元節那日傍晚吃過幾個元宵霈堯便帶着綠瑛和幾個奴才來了正陽門,一路上已是歡聲笑語,熱鬧非凡,霈堯歡心鼓舞的看着馬車外熙熙攘攘來往的人群,那府裏的煩悶心情一掃而空。

車子在一片空地上停下,霈堯披着鬥蓬從馬車上下來,已見荟雅在不遠處沖她招手,同是一襲織花鬥蓬的她笑得燦若桃花。

霈堯小跑幾步來到她跟前興奮地抓住她的手道:“真好,又見到你了。”

荟雅也笑道:“是啊,上次宮中一見,竟也說不上話,真是不如這樣自在。”

“嗯。”霈堯拉過綠瑛介紹道:“這是綠瑛,我的貼身侍婢,從小就跟着我了。”

綠瑛施禮:“奴婢見過烏蘇福晉。”

荟雅打量道:“真是個伶俐聰慧的丫頭。”說罷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丫鬟說:“這是我的貼身丫鬟佟玉,也跟了我好些年了。”

佟玉年紀尚小,羞怯怯的福了個身:“奴婢見過年福晉。”

霈堯道:“免禮,既然都是貼身丫鬟就都別揖着了,今兒出來就都好好玩玩吧。”

“好呀!”綠瑛不禁鼓起掌來。

惹得霈堯也眉開眼笑,身後的奴才道:“兩位側福晉就放心逛吧,奴才們在身後護着兩位。”

“好,勞煩大家了。”霈堯點頭致謝,荟雅也報以一個感激的笑。

夜色漸暗,一輪圓月明晃晃地挂在空中,道兩旁的各色花燈也份外明亮起來,紙的、紗絹的、玻璃的、麥杆的、羊角的各式各樣都有。紙的和紗絹的上還畫着各式各樣的彩畫,看得眼花缭亂。路上的行人也愈漸多起來,有的孩童手裏提着盞小燈開始打鬧起來,你追我趕的好不熱鬧。道旁的商家也開始扯着嗓子叫喊起來“猜燈迷喽,猜燈迷喽,猜對免費送一盒香粉喽。”這前門大街上的店無論是賣吃的、賣綢緞還是賣瓶瓶罐罐的無不将自家店門前裝點的亮亮堂堂的,各式的彩燈便也都是這些商家的傑作。

四個女子結着伴一路看着一路聊着,仿佛未出閣時的歡樂時光再一次回來了。

“看呀,那個磁燈可真好看。”荟雅興奮道。

霈堯看着那個镂空雕花的磁燈“啧啧”贊道:“真是漂亮。”

“哎,側福晉看,那個也漂亮。”順着綠瑛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幾只畫着七仙女的彩燈,燈上的畫栩栩如生微妙微肖,不禁将幾人吸引到了一個書畫攤上。

攤主是位年輕男子,書生模樣挺是俊朗,他沒有店面,只是擺出了一個小小的地攤,兩邊支起的杆上挂滿了各式畫滿圖案的燈籠,看樣子像是臨時擺攤賣字畫的人。他的燈籠并不出彩,但是他燈籠上的畫卻畫得極好,吸引了衆多的游人駐足觀望。

年輕人不停地招呼着來往的游人:“各位客觀看一看嘞,來猜個燈迷吧,猜對了字畫都便宜賣喽。”

綠瑛擠到攤前興奮得看着燈上的那些畫,招呼霈堯和荟雅道:“快看呀,畫得多好。”

霈堯上前仔細瞧着那一幅八仙過海,小小的燈籠面上竟把人物畫得如此傳神,心生佩服。着着綠瑛這般歡喜,問道:“平時倒不見你喜歡字畫,今日怎麽這般迷戀了?”

綠瑛努努嘴:“奴婢字識得少,不過倒是識得畫的。”

荟雅接道:“這些确實畫得好。”

年輕人招呼完這邊見幾位富人打扮模樣的女子在攤前駐足忙過來招呼道:“幾位小姐,不妨猜個燈迷如何?猜對了這些字畫都可以便宜的。”

男子笑得很燦爛,俊郎的神情中流露出了無限的期盼,一身的灰布棉袍和棉帽才略顯他有些落魄。他見幾人盯着他打量了番,他略顯羞愧,低了頭道:“随便瞧,随便瞧。”

霈堯笑笑,綠瑛見男子轉去了別邊心下焦急,忙問:“那猜對了是不是一定要買呀?”

男子見有人搭茬忙又轉過來道:“哈,那不一定,買不買随意。”

“那我要猜。”綠瑛歡快道。

霈堯挽着荟雅一旁輕語:“這丫頭倒是玩上了。”

荟雅道:“要不咱也猜猜去。”

“好呀。”

綠瑛随意抽了一個燈上的紙條,嘀咕念道:“日落香殘,洗卻凡心一點,猜一個字,這可要了我的命的,我識的字也太少了。”

男子見她為難只是一旁笑着看,綠瑛很是尴尬得沖他笑笑卻見他正盯着自己看,臉騰的就紅了。緊張之下更是連字都念不像,慌亂中只好搬來霈堯這個救兵,霈堯接過心中暗笑,卻不語。

“小姐,這倒是什麽字呀?”

霈堯欣慰,還好她機靈知道在外不稱她“側福晉”,偷笑道:“這個字你應當識的。”

綠瑛絞盡腦汁愣是不明所以,男子見她着實困難,摘了自己的棉帽指了指自己光溜的前腦門,引得霈堯和荟雅“咯咯”笑起來。笑得綠瑛越發摸不着頭腦,急得直跺腳:“呀,倒底是什麽?”

男子道:“這已經很明顯了呀。”

“圓?”綠瑛問。

男子搖搖頭。

“滑?”

男子又搖搖頭。

霈堯接茬道:“為什麽會又圓又滑呢?”

綠瑛不假思索:“沒頭發。”

男子“哈哈”笑起來,連着佟玉也掩面笑着,笑得綠瑛越加窘迫,荟雅道:“就一個字。”

“光?”

霈堯搖頭。

“禿?”

“嗯,對了,這個很簡單呀。”男子道。

綠瑛這才聯想起男子為何要摘下帽子來,不禁紅着臉低下頭來,慚愧自己的不學無術。

片刻她又問:“為何是‘禿’字?”

男子耐心解釋道:“日落香殘,既是這樣這個‘香’字便不全了,洗卻凡心一點,這個‘凡’字少一點不就是‘幾’字嗎,這兩加起來便只有‘禿’字了。”

霈堯一旁看着緋紅着臉還不停問這問那的綠瑛,心中生出一個念頭來,綠瑛這丫頭恐怕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再瞧着她卻又萬分不舍。

“霈堯,不妨我們也來猜一個?”荟雅問道。

霈堯回過神來,忙道:“好啊。”

荟雅輕輕拉下一張紙條,上寫着“叁口重重疊疊,莫把品字猜”,荟雅和霈堯會心一笑異口同聲道:“‘目’字。”

男子笑道:“兩位小姐好聰明,在下的燈迷恐怕難不倒兩位,也只是給……”說罷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只是給我這樣的笨人猜嗎?”綠瑛有些氣惱。

男子急道:“姑娘莫生氣,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哼。”綠瑛哼了哼鼻子。

霈堯打趣着:“綠瑛,怎麽還在這裏耍起脾氣來了,我看你聰明得很呢,人家明明沒說你,你非要扯上自己。”

“側……小姐……”

霈堯輕瞪了她一眼,她頑皮的吐了吐舌頭。

男子有些害怕得罪了客人,忙陪笑:“要不姑娘挑幅畫吧,在下多些便宜給姑娘。”

“要不送我一幅如何?”綠瑛問,問完臉又緋紅。

男子為難得低下頭:“這……”

霈堯忙道:“開玩笑呢,這丫頭竟這樣,綠瑛挑一幅吧就當是我送你。”

“真的嗎?”

“嗯。”

綠瑛興高采烈的翻着畫,男子也是高興,高興自己的畫終于要賣出去了。綠瑛翻出一張月下美人圖,心生喜歡,便拿着不放。

男子看了看笑道:“竟是有幾分像姑娘呢。”綠瑛更是羞紅了臉,拿着畫愣是要定了。

霈堯付了錢,男子客氣的謝過,見綠瑛如貨至寶般的抱在懷裏,臉上竟也泛起一抹微紅,只是昏暗的花燈下誰也沒有注意到。霈堯只是注意到綠瑛戀戀不舍的離開那個攤位,一步三盼。

四人又逛了些別的店鋪,猜了些燈迷還買了些小吃,臨走時還不忘去摸了摸正陽門上的門釘,這才意猶未盡的各自回府。

待霈堯回府胤禛他們還未從宮中回來,府裏燈火明亮卻靜悄悄的。一下走進府裏覺得府中安靜得叫人害怕,才又想起宮中的新年,繁瑣又煩悶,真不如民間的熱鬧有意思。身邊的綠瑛還一直興奮着,說說笑笑回了倚棠院,懷中的畫珍惜得很,藏進了自己的櫃子中。

為霈堯淨手時綠瑛還笑意盈盈的,霈堯問:“可挂起來了?”

“沒呢,奴婢擱起來了。”

“為何擱起來?”

“挂起來我怕髒了畫。”

霈堯笑得意味深長:“你是珍視這畫呢,還是這人呢?”

綠瑛紅了臉:“側福晉說什麽呢。”

“看,臉都紅了吧。就準你說我,不準我說你嗎?”

綠瑛努了努嘴,低了頭,不語。

霈堯道:“可也沒問人家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綠瑛細聲道:“問這幹嘛?”

“不問如何找到人家?”

“誰要找了。”說罷她假嗔,端着盆子便出了晚晴堂,霈堯暗自吃笑,綠瑛的心思她算是沒看錯,看樣子過些年她真要幫綠瑛張羅張羅,找個好人家了。

若不是霈堯說起,綠瑛恐怕也沒想起竟沒問人家姓甚名誰,突然腦中靈光一現,想起字畫中都會有作者的落款,忙翻出畫來,落款隐隐寫着江什麽子,再仔細瞅那方印章看了個大概,好似叫“江陵子”,綠瑛洩氣,心想也不過是個號罷了,寫跟不寫又有什麽區別,這才收了起來。

江陵子——不過似昙花匆匆一現,很快他便淹沒在她們的生活中,也許他本不屬于她們的生活。

[1]《朝市從載·上元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