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風波未平
更新時間2014-5-16 20:50:45 字數:4895
春夏秋冬又一年四季輪回,随着天氣漸漸熱起來,胤禛再一次扈從康熙出巡塞外,府裏其他女眷便都搬來了熱河的獅子園。
本說霈堯也不是第一次來獅子園了,獅子園這個地方環境清雅,氣候舒适,照理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可也不知是不是突然換了地方睡得不踏實還是吃得不合胃口,霈堯覺得身子疲乏得很,每日睡醒了起來不坐一會兒便又昏昏欲睡,胃裏還直犯着酸水。這會兒霈堯正無精打采地坐在水榭邊看着池中的游魚發呆,看着看着竟又有些惡心起來。
綠瑛吓得臉色都有些白了:“側福晉,還是讓奴婢去叫大夫來看看吧。”
霈堯卻懶懶道:“先別去,也許是我不太習慣這裏。”
“哎,去年也曾來過這裏也不見側福晉這樣呀,莫不是中了暑?”
“誰中了暑啊?”遠處是淑禾走了過來。
霈堯勉強站起身福了福:“姐姐不要聽綠瑛這丫頭瞎說,我只是有些乏,沒有大礙。”
“是嗎,若有不适可別拖着。”淑禾自胤禛承寵霈堯後她對霈堯就有些疏遠,雖算不上不好但是那分介懷霈堯還是能感覺得到的,當然她也能理解,都是女人且有這麽多女人,丈夫卻只有一個,如今胤禛寵着她怎叫別人不嫉妒。
霈堯依然對她很尊敬:“嫡福晉放心。”
淑禾例行公事般問了些有何缺少的,霈堯說都挺好,淑禾正要走,霈堯卻忍不住又跑去一邊幹嘔起來。淑禾見狀又趕忙回過身,試探地問道:“妹妹可是有身子了?”
霈堯驚詫:“這……不會吧。”
淑禾忙叫來綠瑛囑咐道:“綠瑛,趕緊去叫大夫來,這事怎麽能拖着呢。”
“是,是,是。”綠瑛得到命令這才急匆匆地小跑而去。
淑禾遂将她扶進屋裏,又小心扶她坐下,關切道:“外頭悶熱,小心真中了暑。如果真是有了身子,那是好事。”雖句句關切但她語氣卻有些淡漠。
霈堯都一一應着,像個聽話的孩子。
園中大夫前來問診,只見他臉上有些陰晴不定,時而舒心笑着時而又緊鎖眉間,看得霈堯和淑禾也是心潮起伏。片刻大夫道:“側福晉這是喜脈,不過脈象不是很穩,可能是側福晉身子孱弱的原因。”
“那要不要緊?”淑禾看着倒是比她自己還着急。
“奴才開個安胎固本的方子,應該沒有大礙。”
淑禾舒口氣:“那便好。”
送走大夫綠瑛便去煎藥了,淑禾在一旁囑咐着:“這是你的第一胎,自然要辛苦一些,加上前陣子舟車勞頓定是耗費了不少力氣。爺那邊我會着人去通報,你自己也要好生将養着,寒涼的東西不能吃了,知道嗎?”
霈堯這時候其實是有些懵的,淑禾語重心長地囑咐了一堆她好像沒有聽到一般。霈堯不安、慌亂、不信,她更是還沒有準備好做一個母親,但這個孩子就這樣不期然的到來了,她一一胡亂地應着,腦子裏卻是滿塞着亂七八糟的事。
淑禾見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便說了句:“行了,你先好好養着,我經常會過來看你,有什麽事你且着人過去找我便是。”
“是,謝嫡福晉關懷。”霈堯這才回神起身送她。
“好了,好了,不用送我了。”淑禾将欲要站起的霈堯又按了回去,自己轉身出了觀岚閣,她的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霈堯呆呆地坐着,心裏萬分忐忑,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懷孕又加之親人不在身邊她難免害怕,她多想躲進母親的懷裏,聽母親說不要害怕。或者躲進胤禛的懷裏,讓他給予一點點的溫暖和安慰,然而他們都不在身邊。她摸了摸還平坦的小腹,現在還沒有任何感覺,可是這裏卻真實的奇跡般的出現了一個小生命,不久以後這個孩子就會是自己的親人,一輩子血緣相聯的親人,也是她和胤禛的孩子,想到這裏她才漸漸放平了心态,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滿足的笑意。
煎完藥的綠瑛歡天喜地地端了來,歡呼道:“側福晉,太好了。”剛剛一直沒有說上話的她這會兒終于有機會說了。
霈堯端過藥輕輕吹了吹:“你倒是比我還高興。”
“怎麽,側福晉不高興嗎?”
霈堯垂下眼簾:“不是,只是心裏亂得很。”
“為什麽?”
“說不清楚。”
“奴婢看側福晉是多慮了,眼下養好身子是第一位的,別的事咱都不要想。”
“嗯。”霈堯點點頭喝了一口藥湯,皺眉道:“好苦……”可還沒說完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就迅速地從胃裏沖了上來,她不管不顧撒下碗又跑去一邊嘔起來,差點将剩下的湯藥灑了一桌子,叫綠瑛看得心疼極了,埋怨道:“這世子就這麽不體諒她額娘嗎?”
霈堯吐完覺得舒服了些,接過綠瑛遞來的茶水漱了下口,又抹了抹眼裏因難受而憋出的淚花,嘴上道:“你怎知一定是世子,也許是個格格呢?”
“反正都好。”
霈堯笑了笑突然臉上又是一抽,惡心之感再度襲來。就這樣幾番折騰之後才勉強喝下了那極苦的藥,喝完藥有些昏昏欲睡,綠瑛便扶她去卧房歇息了。
胤禛一行跟随康熙至塞外會見了蒙古王公,随後又安排了幾天行圍,接到淑禾差人來報霈堯有身孕的消息胤禛高興異常,恨不能馬上回到獅子園去看看她,不過陪着康熙自是不得離開,恐怕還得個把月才能回到熱河。
胤禩從京城要趕來塞外給康熙請安,人還未到,他派奴才送給康熙的兩只草原雄鷹先到了。營帳中侍衛報告說八貝勒遣人送了兩只雄鷹來,康熙應了聲:“拿來給朕瞧瞧。”
從帳外進來一名中年太監,一臉恭順地将兩只大籠子遞至梁九功跟前。籠子用藍色的棉布罩着,并不見裏面雄鷹的模樣。
“打開讓朕瞧瞧。”康熙興致高昂。
“嗻。”梁九功細致地将藍布罩一一取下,霎時間手下頓住了,臉色也在那一瞬間變得煞白。他驚恐地看了一眼滿面期待的康熙,不知該如何給他看。
康熙見這貼身老奴這樣一副表情,不禁有所察覺,收回了笑意問:“怎麽了?”
“奴……奴……奴才,奴才不敢……”只見梁九功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康熙從座上跳了起來,一把奪過籠子,只見兩籠中的雄鷹都已經奄奄一息了,正垂着頭無力地癱倒在籠中。這一下看得康熙怒火中燒,他将籠子猛地摔了出去,籠子一直滾落到營帳的簾子前,籠中的鷹因驚吓過度撲棱了幾下翅膀發出了幾聲凄慘的哀叫便不再動彈了。康熙身子顫了顫猛地往後倒去,梁九功一把掄住了康熙,只覺康熙氣極了,身子不住顫抖着,狠狠地吐出了幾個字:“混賬東西,居然敢藐視朕躬,以死鷹喻朕,朕……朕……”說着就突然昏厥了過去。
幾位皇子得知紛紛趕至帳中探望,康熙閉目躺于榻上,一側的爐火上咕嚕咕嚕煎着湯藥,将整個帳中熏得滿是藥味。胤禛、胤祺、胤禟以及幾位太醫跪在榻前等候侍奉。片刻康熙醒轉過來,好像做了個噩夢般額上冒着虛汗。
“皇阿瑪,皇阿瑪……”胤祺、胤禟叫着。
“皇阿瑪,您覺得如何?”胤禛關切地問着。
康熙別過臉怒氣沖沖地說:“胤禩是要将朕氣死嗎?欲把将死之鷹喻朕,是何居心?辛者庫賤婦之子,心腸如此歹毒!”康熙恨得牙癢癢,雖體力不支仍是将這幾個字在口中似要咬碎一般。
胤禟聽了不悅,質疑地辯了幾句:“皇阿瑪,八哥不是那種人,八哥不可能這麽做,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八哥,請皇阿瑪明察。”
康熙瞪了他一眼:“哼,誰要陷害他,你倒是告訴朕?”
胤禟眼珠子滴溜轉了轉,掃了一眼在場的幾位皇子,心裏也沒主意,吱唔了半天:“皇……皇阿瑪,兒臣不知道,但是兒臣知道八哥一定是被陷害的。”
康熙怒不可厄,欲從榻上坐起,但是還是坐到一半摔在了榻上,喘了口粗氣道:“哼,你既說不出來是誰陷害的,就不要給他辯駁,朕之所見難道有假?”
胤禛、胤祺一旁努力安撫着康熙,胤禟又道:“叫那個送鷹的太監來,問他!”
“哎呀,九貝子,那太監早就抓起來拷問了,結果什麽也沒問出來,後來就自盡了。”梁力功一旁道。
“你,這……咳,這不死無對證了?”胤禟憤懑道。
“是死無對證還是無臉見人?”康熙又說道。
胤禟臉色煞白,無可辯駁。
胤禛并不關心死鷹的事,畢竟對他而言有利無害,一心只關心着康熙的病情,勸慰道:“皇阿瑪,暫且不要提那事了,好好休養身子才是。”說着接過太醫端來的湯藥一勺一勺喂着康熙,康熙怒意才平息了些。
這一激康熙一連病了好幾日,胤禛都寸步不離地守着,見康熙好了些提議道:“皇阿瑪,回熱河後去兒臣園中坐坐吧,好讓皇阿瑪散散心,透透氣。”
康熙思忖了片刻:“也好,朕倒是有些想念你園中的桂花釀了。”
“是,皇阿瑪,兒臣一定吩咐準備。”
“嗯,老四啊,這幾日你日日守着朕,朕心裏很安慰,你說那死鷹之事究竟有沒有陷害之說?”康熙哀戚地問道。
胤禛自然不願卷入其中,只道:“這個兒臣不好說,畢竟沒有證據,只憑說詞。”
“嗯,胤禩之心陰險,沒想到……哎……”說罷康熙又一陣猛咳。
“皇阿瑪……”胤禛急忙為他輕拍着後背。
“朕……朕不能輕饒他。”咳罷康熙又補充了句。
胤禛不作任何表态,只道:“皇阿瑪息怒。”
幾日後倒黴的胤禩趕到了,對于死鷹之事也是驚駭萬分又恐懼莫名,一到就跪在了康熙帳前連連喊冤:“皇阿瑪,不是兒臣做的,不是兒臣做的,皇阿瑪您要相信兒臣,您要相信兒臣啊,兒臣絕無害父皇之心。”
康熙憤憤地擠出幾個字:“你恨不得朕一樣死了,才好讓你坐上這個位置,告訴你別做夢!”
“兒臣沒有,兒臣不敢這麽想。”
康熙變得面無表情,冷冷地聽着胤禩的百般蒼白地辯解,如何叫他相信?
胤禩不停地磕頭求情,但送鷹之人已死,真是死無對證。直到他磕累了,說燥了,康熙才拍了寶座的扶手喝道:“将辛者庫賤婦之子拉出去,朕不要見到他。”
“嗻。”侍衛沖上來扭了胤禩就走。
康熙別過臉,心底一片寒涼。之後胤禩被削了爵位,停了俸祿。
再次返回熱河時康熙對此次避暑已變得索然無味了,幾天來一直悶悶不樂。
霈堯總算是熬過了最難的兩個月,兩個月裏竟是将她折磨的消瘦了許多,本就瘦弱的她乍一看不禁更加瘦小了,連着肚子都沒怎麽顯出來。不過這些天她的胃口倒是好多了,那些個口味重的菜她也吃得極香,原本她是個口味極淡的人,這一懷孕竟也變了。
胤禛回獅子園的時候她正午睡着,他回來徑直便來了觀岚閣,見她睡得香便又去了淑禾那裏問了些情況。見到胤禛已是傍晚了,聽綠瑛說胤禛已經來過,見她睡着就走了,霈堯不禁懊惱。起來後漫無目的縫了幾針小衣服,心思便已不知道去了哪裏。胤禛就那麽悄沒聲息地站在了她的跟前,還是把她吓了一跳。
“竟又把你吓了一跳嗎?”胤禛好笑又無奈地問。
她忍了忍激動的淚水:“爺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胤禛沒回答她,只是端詳了一會兒:“別人懷孕都是會胖,你怎麽竟是瘦了呢?”
她苦笑,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道:“都是他不讓人省心。”
胤禛打趣兒道:“竟是這麽不聽話的孩子?出來定要先教訓他一頓。”
霈堯噗哧笑了:“爺舍得,我還不舍得呢。”
胤禛笑說:“哈哈,現在就護着孩子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帶着笑意看着自己的肚子,滿臉的幸福模樣。
胤禛坐下,輕靠着炕桌:“你是第一次有孕,難免辛苦些,以後就好了。”
霈堯點頭随意地說道:“爺放心,爺要是閑着就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胤禛瞟了她一眼:“孩子還沒出生,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就男孩、女孩的名都取一個。”她手上拔着針線嘴上漫不經心地說着。
“嗯,也好。”他考慮了會兒道:“要是男孩就叫福宜,要是女孩就叫惜語。”
霈堯訝異:“為何不是弘字輩呢?這一代的男孩不都是弘字輩嗎?”
胤禛早知她會這樣問,解釋道:“是不是弘字輩不是那麽要緊,再說你的孩子是特別的。”
她有些受寵若驚,一轉念又有些擔心:“可……這怎麽使得?其他孩子都是弘字輩,我的孩子那麽特別,別人聽了會怎麽想?”
胤禛語氣不容置喙:“府裏我說了算,誰敢說什麽。”
霈堯只好不再辯駁。
胤禛又道:“綠瑛的事,我看還是先放一放吧,如今你也需要人照顧。”
霈堯沒有多想應聲道:“也好。”
看着霈堯因為懷孕而遭受痛苦折磨,胤禛有些不忍心開口提桂花釀的事,但一邊又是自己年老的皇父,于是為難道:“有件事還需要麻煩你,下月皇父進宴點名要喝桂花釀,本不想讓你勞煩,但皇阿瑪最近因為死鷹的事情情緒低落,我是想讓他高興高興。”
霈堯聽罷反而一口就應下了:“放心吧,我沒那麽嬌貴,現說綠瑛也可以幫我,其實我也不用費什麽力。”
“嗯,那就辛苦你了。”胤禛無比感激地看了看她,心想等設宴過後就送她一份大禮。
晚飯後見胤禛沒有要走的意思,霈堯道:“爺,這麽晚了您該回去歇息了。”
“怎麽,你是要趕我走?”他故意問。
霈堯害羞低首道:“爺說的是什麽話,我如今懷着孕,怎麽伺候爺呀。”
胤禛悶笑一聲:“不伺候就不能留下來了?就當是我陪陪你也不成?”
霈堯心中像是突然被刺中一樣酸酸的又甜甜的,今天她收獲的感動太多了,多得差點反應不過來了,她宛爾笑着,好想讓時間就停駐在這一刻。
躺在床上,霈堯久久不能入睡,又不敢随意翻身,一來怕動了胎,二來也怕驚了胤禛。還有胤禛的那些話,不能不讓她感動之餘又生出很多擔憂來,他對自己的特殊又會遭來怎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