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霈堯初生
更新時間2014-5-17 22:01:07 字數:4783
第二日康熙就要來園子了,胤禛在獅子園殿安排到很晚才走回片雲舒卷殿,正巧路過膳房時見裏頭燈火通明,談話聲不絕于耳。這一番熱鬧倒是吸引了胤禛的注意,他背着手往裏頭踱去。膳房的一側圍了不少的丫鬟太監還有掌勺的廚子,竟然連霈堯也在。幾人還圍在臺前指點着什麽讨論的很熱烈,竟然沒有人發現他走了進來。他腳步輕快走至他們身後輕咳了聲:“嗯,你們在讨論什麽呢?”
衆人回頭見是胤禛紛紛行過禮,霈堯道:“爺怎麽來了?我們正在嘗這桂花釀呢,大廚師傅說可以将它改良改良或者做些別的小點。”
“哦,難怪讨論那麽熱鬧,我路過都聽見了。”胤禛笑道。
“嗯,明天皇上就要來了,所以大家都不敢怠慢。”霈堯解釋道。
“辛苦你了,這麽晚了還在這裏。嗯,還有大家都辛苦了。”說着胤禛巡視了衆人。
衆人也都很歡喜,笑聲不斷。
霈堯搖了搖頭有些羞澀道:“不要緊,現在沒那麽大反應了,身子也就不那麽累了。”說着倒了一杯桂花釀遞給胤禛:“爺嘗嘗,與往年有何不同。”
胤禛小酌了一口,細細回味了下,笑道:“嗯,今年的香味更濃郁了些,喝完滿口留香,好啊!”
霈堯笑說:“還多虧了大廚師傅幫忙,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好。”
廚子在一旁謙虛地連連擺手:“哪裏,哪裏,年福晉過獎了。”
胤禛哈哈笑着,很滿意大家的這份誠心,更是感動于霈堯的努力:“好,好,好好準備,明兒皇上高興了,大家都有賞。霈堯,你跟我來,我有東西要給你。”胤禛突然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尋來的本要當大禮的好玩意給霈堯了。
霈堯跟着胤禛出了膳房,一路來到片雲舒卷殿。見他從櫃中取出一個紅色的錦盒遞給霈堯:“這是給你的。”
“什麽?”霈堯驚奇地打開錦盒,只見裏面躺着一對翡翠镯子,顏色碧綠通透、鮮豔明亮,質地細膩光潔、晶瑩剔透,細細看起來竟然都沒有一絲雜質,這麽大一對镯子能達到這樣的純淨度絕對是上好的料子,霈堯不禁睜大了眼,驚訝道:“這,這镯子太貴重了。”
胤禛倒是無所謂的笑笑,一邊還拿起來抓住了她的手戴上她的手腕,這一下碧綠的镯子更顯得霈堯的手光滑白嫩,他滿意道:“你看,這對镯子的圈口還正合适。”
霈堯的手腕晃了晃,碧綠的镯子就那麽妥帖地套在了上頭,十分合适。
“我說欠你一對镯子,這不正好碰到了就送你了。”
霈堯欣然地接受下來,一手又将另一只一起戴上,比了比說道:“真好看!”
“你可知道從哪來的嗎?”胤禛一臉神秘地問。
“哪裏來的?”
“前陣子皇阿瑪生病,我左右不離待奉了多天,皇阿瑪說要賜我一樣東西問我要什麽,我一眼就看中了這對镯子,心想着給你正合适。”
霈堯聽了,心中生出些暖意,胤禛好像還是第一次那麽上心過,感激道:“爺有心了,這镯子是上好的翡翠,我很喜歡,謝爺賞賜。”
“你喜歡就好,為了桂花釀你也辛苦了,送你也是應該的。”胤禛說得還是如往常般随意。
霈堯卻不是那樣想,她小心摩挲着,看了又看,不只是因為料子上好,更是因為是胤禛為她尋來的,有了這層感情自然更加寶貴了些。
第二日,康熙如約而至。獅子園中衆人跪于宮門前迎候,淑禾一眼就瞧見了霈堯手上新增的翡翠镯子,顏色明亮質地上好,不用問這定是胤禛送他的。她看着這年輕的女子已經不是當初進府時那麽生澀稚嫩了,如今她不僅貌美又能幹,小小翼翼跪迎的模樣都那麽叫人生心憐愛,最可氣的是這個女人此時還驕傲的懷上了孩子,讓這位嫡福晉居然莫名地生了些醋意,心底酸澀一片。康熙入殿後,霈堯身子覺得有些不舒服,便悄悄地叫住淑禾跟她告了假,淑禾沒說什麽,只是不服氣地瞟過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和碧綠的镯子淡然地應下。
坐在正中央的康熙的心情比前些日子好了些,但仍然有些嚴肅,用膳時獅子園殿裏的氣氛也不如以往輕松了。唯獨喝入那一杯桂花釀時眉眼間才稍有了一絲笑意,點頭道:“這酒一次比一次好喝了。”
“是,皇阿瑪。”胤禛含笑應道。
喝下一小杯康熙又道:“讓年氏一同進殿用膳吧。”
淑禾聽得有些不是滋味,大概她極好的涵養還是敵不過女人的嫉妒之心,但仍就起身恭順地答道:“啓禀皇上,年福晉身子有恙,剛剛回去休息了。”
“哦,怎麽了?”康熙停住了夾菜,關切地問。
胤禛道:“啓禀皇阿瑪,年氏有着身孕,可能是孕期的反應,不礙事。”
“哦,哈哈,既然這樣就讓她好好歇息,這次就不叫她啦,下次再見她就是了。老四,你找個太醫給她瞧瞧去。”康熙樂呵呵地說着,殿中的氛圍才輕松了不少。
“是,皇阿瑪。”胤禛恭順地應下。
膳畢,康熙又在戲臺看了場戲,十分滿意地誇贊了胤禛一番才離去。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霈堯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了,現在的她走幾步就會覺得腰酸腿疼的,胤禛看着她越來越不方便加之熱河的天氣冷了下來就提出早些回京養着,于是他們便提前離開了獅子園。
一路上除了綠瑛一刻不離地照看着她,還有淑禾也時刻守着。剛開始霈堯只是覺着颠得很到後來竟又犯起惡心來,于是馬車只好走走停停。
這會兒馬車停在了路邊,綠瑛下車居然給拿了一床被子來。
霈堯奇怪:“你拿床被子做什麽?”
“給側福晉墊着,這樣就沒那麽颠了。”綠瑛扶起她,麻利地将被子鋪在座上。
淑禾道:“對,這倒是極好的主意。”
“這被子哪來的呀?”霈堯又問。
“王爺去拿來的,奴婢也不知道從哪裏要來的,王爺聽說側福晉颠得很就去向農路邊夫家買的吧。”綠瑛猜測着說。
“咱們爺待妹妹真是極好呢。”淑禾不鹹不淡地說了句,說完垂下了眉眼,透着些隐隐的傷感和嫉妒。
霈堯聽出了一些言外之意,尴尬的很,只好說:“爺待誰都是一樣好的。”
淑禾勉強着附和笑笑,并不再多說,只是慢慢閉上眼睛,做出一副休息的樣子。心裏卻在勸慰着自己該看淡一切,這一次又一次的面對不是早該麻木了嗎?她是嫡福晉啊,這些女眷中有着至高的地位,還是每個孩子的嫡母。
有了這床被子霈堯确實覺着舒服了些,勉強也能睡上一會兒了,見淑禾已眯上了眼睛,自己也靠着綠瑛閉目養神起來。多日的奔波勞碌後一行人終于回到了雍親王府,綠瑛扶着疲憊的霈堯下馬車,誰料卻見霈堯外裙上竟然見了紅,座上的被子上也有一小片腥紅。綠瑛吓呆了,張着嘴巴不相信地看着那灘腥紅。
“怎麽了?”霈堯見她不動,柔聲問去,轉頭時驀地看到了那片血漬。
“啊!”她驚呼出聲,吓得淑禾忙至車前詢問。
胤禛聽到驚呼也走了過來,一時間也急得不知所措,慌忙着人将她擡回屋去。霈堯躺在床上魂不守舍,心底害極了,怕這個孩子會保不住,想着想着不禁嘤嘤地哭了起來。
胤禛一旁安慰着:“別哭,不會有事,放心。”
“嗯,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她流着淚還不停的安慰着自己。
胤禛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卻覺着一陣陣的冰涼和顫抖直灌入他的心底,她的害怕和不安遠遠比他看到的多得多。
不一會兒太醫來了,看過後說只是有些勞累,孩子沒有大礙,針對之前的藥方又重新做了些許調整讓她接着服用。
這一下他們才算放下心來,喝完藥看着霈堯沉沉睡去胤禛也覺着疲憊極了。
經過了幾次的心驚膽顫終于即将迎來孩子落地的時刻,曾經讓霈堯後怕的叫喊聲如今想來她都覺着不值一提,只要孩子健康平安哪怕是要了她的性命,她都不在乎,更何況只是受些痛苦,所以一個女人總是在當上母親的那一刻變得偉大和堅強起來。
那是康熙五十四年三月的一個極其平凡的夜晚,屋外淅淅瀝瀝地下着春雨,所謂“潤物細無聲”便是說的這樣的雨,霈堯想幾場雨過後圓明園的杏花又會開得很美了,到時候她可以抱着她的孩兒去圓明園看春花、看夏荷、看秋月、看冬雪,哪怕在沒有人陪伴的日子她有了這個孩子也不會寂寞了。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一陣腹痛把她從美夢中拉了回來,她舒了口氣揉了揉圓鼓鼓的肚子,以為又是孩子頑皮在她肚子裏踢了一腳而已。漸漸的沒有那麽疼了,她緩了緩,叫着綠瑛服侍她就寝。剛要睡着一陣更急更強烈的疼痛襲來,随後是一陣一陣有規律的痙攣開始了,痛得她沒忍住叫了出聲,綠瑛和張嬷嬷聞聲趕來急問是不是要生了。
霈堯痛得冷汗珠子都滾了下來,她強打起精神道:“可能……是吧。”
張嬷嬷立刻奔了出去:“奴婢這就去叫催生嬷嬷。”好在幾天前催生嬷嬷已經進了府裏随時等候着她的生産。
這時,疼痛一陣陣頻繁地襲來,痛得她緊緊地拽着綠瑛,綠瑛更是焦急,一旁不住地給她打氣:“側福晉,側福晉,您堅持住,您堅持住。”她纖細的胳膊被霈堯抓得漲紅一片。
不一會兒淋得滿身濕透的張嬷嬷将催生嬷嬷帶了進來,催生嬷嬷看了看霈堯冷靜道:“你們先去準備熱水,剪刀,棉布,年福晉估計還要一會兒。”
催生嬷嬷麻利地做着準備工作,先給霈堯身下墊上厚厚的棉布,又将她的褲子退去,觀察着下身的情況。霈堯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什麽害羞不害羞的,這會兒子還有什麽要緊的,再說這疼得越來越厲害了,疼得都快讓她喘不過氣來了,不一會兒衣服和頭發便已濕了精透。
“你給年福晉把汗擦了,免得吹了風着了涼就不好了。”催生嬷嬷吩咐綠瑛道。
“哦,好,好。”綠瑛趕忙幫她擦去。
随後胤禛、淑禾、李吟之等人都一一趕了來,胤禛站在外屋不停地踱着步,倒像是第一次做阿瑪似的不安。
期間淑禾進來問了下情況,霈堯有些記不清了,她除了疼什麽也顧不上。只聽着催生嬷嬷一個勁給她鼓勁讓她使勁,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使勁了,這輩子她沒有使過那麽大的勁。随着那一波波疼痛不停的襲來,她的叫喊聲終于也響徹了這個屋子,聽得胤禛心裏一陣陣地發麻,他覺得好像從未如此緊張過。
終于一陣要将她身體撕裂的疼痛過後一個嬰兒的哭聲響了起來,不算嘹亮卻也大聲,她終于松了一口氣,身子也一下子癱軟下來。
催生嬷嬷笑呵呵道:“恭喜年福晉,是個格格。”然後将擦洗幹淨包裹好的小嬰兒遞給霈堯看,那是一個小小的孩子,皺皺巴巴的在襁褓裏哭着,憋紅了的臉擰在了一塊,竟是說不上好看,看得霈堯心裏居然疼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紅了眼眶。嬷嬷趕緊将孩子抱了出去,還不忘囑咐道:“月子裏是不能哭的,小心壞了眼晴。”
“多謝嬷嬷提點。”霈堯低低地答應,又忙抹了淚水。
胤禛匆匆撇了一眼孩子便硬是闖了進來,看着被淚水和汗水濕透了衣襟的霈堯和聞着滿屋子的潮濕血腥之氣,心也緊緊地擰了一下。霈堯見他進屋,忙着要去掩飾自己的狼狽,她使勁拉扯着被子将自己蓋得很嚴實,驚恐道:“爺,您怎麽進來了,這要如何是好。”
胤禛卻不管不顧,轟走了其他人,徑直朝她走來。他一把抓過霈堯緊拉着被子露在外頭的手道:“不要躲,你是我的人,你什麽樣我又不是沒見過。”
霈堯仍舊是低着頭不敢直視,低低道:“爺還是出去吧,這種場合不好的。”
“有什麽不好的,我才不講究那些呢。”胤禛的語氣頗有幾分強硬,卻聽得霈堯感動萬分。
她頓了頓才擡起頭,眼裏是滿滿堅定和初為母親的慈愛:“惜語,她是惜語。”
胤禛應着:“對,她是惜語。”
她嘴角一彎,露出輕松而又滿足的笑,幸好那是惜語,如果是福宜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麽接受這份殊榮。
惜語還算健康,剛出生時那個瘦弱的模樣看着可真叫人心疼,快滿月時惜語已經白白嫩嫩的不像落地般皺巴了。霈堯也是越來越離不開這個孩子,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抱着她。有時胤禛見她這樣甚至會說:“竟是比我都重要了”。
她不辯駁,只是笑着看他,他們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還沒等霈堯出月子,胤禛就又跟着康熙出巡塞外去了。途經密雲時康熙稍做停留,這一日在密雲行宮的雲遙亭中叫來了胤祉和胤禛。康熙一身深棕色團龍便服坐在正北方,眼神深遂地望向遙遠的地方:“終于又一年春暖花開啦。”康熙嘆着,然而眉間卻緊鎖。
“是啊,等咱們到了塞外北京城裏也該入夏了。”胤祉接着說。
“冬天是過了,不過這西北又是叛亂,朕心不安吶。朕今日招你們來就是問問你們的意見,胤禛,你說說看。”
“兒臣以為策妄阿拉布坦如今擾犯哈密,率自用兵理應派兵剿滅,以除後患。當初征讨噶爾丹時就應将策妄阿拉布坦一并除去。”一旁的胤禛嚴肅道。
“四弟向來嚴酷,不過四弟這次說得沒錯,這策妄阿拉布坦不除恐會後患不斷。”胤祉補充道。
“嗯,胤禛,你的建議很好,當機立斷,軍事上需要這樣的果敢。”康熙贊賞道。
“謝皇阿瑪誇獎。”
“朕這就着人拟旨給兵部,立即出兵剿滅策妄阿拉布坦叛亂。”
“皇阿瑪聖明。”胤祉和胤禛異口同聲道。
康熙五十四年,朝庭出兵西北,遠在陝西的年羹堯便承擔起了運送糧草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