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動用耳目
更新時間2014-6-10 17:28:34 字數:4931
年希堯接到霈堯的傳召進了**,照理這外臣一般是不讓進入內宮的,不過因着是自家兄弟又是事出緊急,霈堯也就不管那麽多宮規了。
年希堯還是第一次來到翊坤宮,他四周環視了下有些膽怯,施過了禮躬身問:“貴妃今日召奴才進宮不知有何事?”
霈堯将身邊的人打發走,将他讓到座上,道:“大哥,二哥的事想來您也知道了,妹妹想來想去恐怕也只有大哥能幫得上了。”
年希堯內心琢磨着,大概猜到幾分:“您說。”
霈堯道:“大哥,是這樣的,二哥近來傲慢成性,皇上對他已然不滿,作為妹妹的不能對此事坐視不管,妹妹雖也有書信勸慰二哥,在皇上面前也是多次哀求,但苦于妹妹對前朝之事知之甚少,勸慰哀求之餘奈何也找不到原由。”
年希堯很是驚訝轉而又有些害怕,道:“難不成貴妃想讓奴才幫您探聽前朝之事?這可使不得呀,要是讓皇上知道怎麽了得?”
霈堯不慌不忙:“大哥莫急,大哥猜得沒錯,但妹妹不是要讓大哥幫忙探聽,而是要大哥幫我找一個可靠的人探聽。大哥在內務府當值,自然不便常去皇上跟前也不便常來**,所以大哥要幫我找一個皇上禦前的太監,但一定要信得過的人才好。”
年希堯擔心道:“貴妃,這使不得吧,羹堯的事縱然要緊,但羹堯多年來為皇上賣命,皇上總不會對他趕盡殺絕。”
霈堯嘆了口氣:“大哥,依皇上的性子向來做事不留情面怎麽容得二哥再這般嚣張下去,二哥若不收斂只怕釀成大錯,這會讓我們整個年家都遭到不測。妹妹既然能成為皇上的枕邊人,那妹妹一定會為年家考慮,也一定會為二哥考慮。二哥那邊我會盡力去勸,皇上這邊我也盡力為二哥美言,至于其他的妹妹只能暗中努力了。”
年希堯感慨道:“哎,難為貴妃了,為貴妃找個人雖不是難事,但貴妃這麽做也太冒險了。”
霈堯無奈道:“我與年家生死共存、榮辱與共,又有什麽為難不為難的,趁着如今皇上還寵幸于我,我能幫的就要做到底。再說我也不是偏坦二哥,就算不得已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也不會将我怎麽樣。”
“貴妃真的是長大了,已然不是大哥當年眼裏的小妹妹了。”他感慨着,“貴妃既然都這麽說了,那大哥必定義不容辭。貴妃放心,不過貴妃一定要小心行事。”
霈堯笑笑:“大哥放心,這些年來妹妹別的沒學會,唯一學會的就是小心。”
他又囑咐道:“這事最好連綠瑛都別讓知道。”
“好,大哥盡管放心,到時候大哥找到合适的人選便給他一封大哥的手書,這樣妹妹就能确定了。”
“行,這個沒問題。”
“那就勞煩大哥了。”
年希堯面露愧色:“何有勞煩之事,都是為了年家而已。”
幾日後養心殿的一名小太監肖柱兒悄摸着來了翊坤宮。
守門太監将肖柱兒引至翊坤宮正殿,肖柱兒甩了下馬蹄袖跪地道:“奴才肖柱兒叩見貴妃娘娘,娘娘萬安。”
“起身回話吧。”
“謝娘娘。”肖柱兒一骨碌起身,低眉候着。
霈堯嚴肅道:“都下去吧,綠瑛你也下去,把門帶上。”
“是(嗻)。”衆人退出,殿門被帶上,霎時殿中就暗了下來。
“你叫肖柱兒?”霈堯故意放低了聲音問。
肖柱兒也放低聲音道:“是,奴才養心殿伺候太監肖柱兒特奉內務府年大人之命來為娘娘辦事。”
霈堯看了下眼前這個叫肖柱兒的小太監,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左右,樣貌端正,長着一副靈俐的樣兒,倒像是個有眼力見兒的人。
肖柱兒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恭敬地遞上:“這是年大人讓奴才交給娘娘的。”
霈堯接過展開看了看,的确是自己兄長的字跡,便道:“既然如此,你可知本宮要讓你辦何事?”
肖柱兒義正嚴詞道:“奴才知道,年大人對奴才有恩,既是年大人托付,奴才定會盡心盡力為娘娘效命。”
“你不怕被皇上知道?”霈堯試探着問。
肖柱兒不卑不亢:“年大人都告知奴才了,娘娘只是讓奴才打聽有關年将軍的情況,并非讓奴才打探不可告人之事,亦不是謀財害命之事。就算不小心讓皇上知道,奴才也行得正站得直。”
霈堯聽完他這一番言辭倒是挺欣賞這個肖柱兒的,她又問:“你就不怕擔個參與**幹政的罪名嗎?”
肖柱兒一副大義淩然的樣兒道:“奴才不怕,奴才願報年大人之恩,就算以性命換之,也無怨無悔。”
“好”霈堯贊道,“有你這番話,本宮便放心讓你去做。你放心,幹得好,本宮自會好好賞你。”但霈堯知道即使被發現應該也不至于會要了他的性命,頂多處罰一下,自己那樣說也不過是想試探一下肖柱兒。
她讓肖柱兒走近些,愈加小聲道:“雖無害但本宮的行為已然是**幹政,所以你行事要小心,特別是來翊坤宮時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了去。”
“娘娘放心,奴才做事向來謹慎,要不然奴才也不能去養心殿侍奉。”
“那是自然,本宮不過是把醜話說在前頭。你記住了,不論年将軍有什麽動靜,或是皇上對年将軍有何态度,只要你知道的,一定要及時告訴本宮,無論事情好壞,知道嗎?”
“嗻。”
霈堯又道:“如果是密折之類的,你也不可能得知,如果是這種你也不必為難,只需是明面上能知道的即可,本宮也不為難你。”
肖柱兒道:“娘娘放心,只要奴才知道的,奴才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你先下去吧,本宮随時候着你的消息。”霈堯拿出一個早準備好的錢袋子擱在桌上,道:“這個是給你的。”
肖柱兒接過,裏頭是沉甸甸的一包,感覺應該不少,他跪地謝恩道:“謝娘娘,奴才告退。”
霈堯愣坐了會兒,心想如今竟是逼自己走出了這一步也當真為難自己,可又有什麽辦法呢,總不能看着兩個自己在乎的人最後弄得一發不可收拾吧。自己又何嘗想管這種事呢,本就身子不好,奈何禍不單行,真是要愁煞她了。想着想着,她不禁猛地咳了起來。
聽到動靜的綠瑛忙奔了進來,給她拍着後背,急問:“主子,您怎麽了?”
霈堯喘了口氣說:“不礙事,你去端碗水來。”
“是,那個人是?”綠瑛疑惑地想着剛走的肖柱兒,以為是他惹得霈堯不高興。
霈堯卻擺了擺手:“你不要問了,去幹你的事。”
綠瑛無奈只好閉了嘴。
霈堯的身子已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難産過後身子恢複得本就不是很好,加上這接二連三的事端,舊病便又複發了,正所謂屋漏偏逢連雨。霈堯很清楚,自己的身子恐怕是沒得治了。
一日當值完,肖柱兒悄悄來了翊坤宮,霈堯讓他進了次間,同樣是打發走了宮人太監,關了殿門才問:“今天有什麽情況?”
肖柱兒垂手道:“娘娘,奴才今日無意中看到皇上案上的奏折,是直隸總督李維鈞李大人的,起初奴才沒太注意,但皇上看完後似乎很生氣,自個兒嘟囔了幾句,說什麽‘年羹堯果然如此狂妄,連同輩人都怨聲載道’,奴才就琢磨是不是李大人參了年将軍一本?”
霈堯認真聽着,又問:“那皇上除了生氣還說了什麽?”
肖柱兒搖搖頭:“奴才就不知道了,只見皇上挺生氣,寫了幾下就扔似的丢到了一邊。”
霈堯點點頭:“還有別的嗎?”
“回娘娘,沒有了。”
原來自年羹堯二年十月進京後,雍正就私下裏開始提點其他官員,見年羹堯調往杭州,一時之間彈劾之風盛起,李維鈞更是厲害,一連奏了三本,痛斥年羹堯道:“扶威勢而作威語,招權納賄異黨同,冒濫軍功,侵吞國帑,殺戮無辜,殘害良民。”想必當日在天津跪迎便讓他對年羹堯深惡痛絕了。除此其他官員的彈劾奏章也紛至踏來,雍正方知年羹堯的親信已經遍布全國,較之前被自己撤職了的胡斯恒、秦納等更多的是分布于各知縣中。雍正本就是從兄弟間的殘殺中走來的,對朋黨之事本就深惡痛絕,年羹堯此行無疑是刺中了雍正的恨處。
在肖柱兒通風報信中霈堯掌握了越來越多年羹堯的罪行,貪污受賄、越級逾制、拉幫結派……知道越多她卻越為難,仿佛此時已與當初打探消息的初衷相悖了。年羹堯的罪行如果為真,那誅他年家也不為過,這可叫她怎麽再去求情呀,自己有何臉面面對皇帝,皇帝如此待他們年家已算開恩了。
這一日清晨給皇後請完安,霈堯欲要回宮,淑禾叫住了她:“貴妃,請留步。”
霈堯回頭,見淑緩步走來,語氣平和道:“貴妃,随我來。”
她應了一聲随淑禾來到次間,兩人一直都不曾有太密的交往,進了宮中因為種種的誤解和猜忌就更是如此了,霈堯心裏打着鼓,以為淑禾又要為難自己。
只聽淑禾道:“貴妃,你的氣色怎麽一日不如一日了?皇上本讓本宮勸勸你,本宮之前一直忙于六宮事,沒騰出空去看你,今日一見你倒是讓本宮吓了一跳。”
霈堯慚愧地垂下頭:“回皇後娘娘的話,臣妾身子素來不好,前陣子得了風寒,反反複複又引出了舊疾,害皇後擔憂了。”
淑禾似恨鐵不成鋼,嘆了口氣:“你呀,叫本宮如何說你才好?皇上是一朝天子,你怎敢屢次三番阻撓皇上。”
“臣妾不敢。”霈堯低聲道。
“就是你這樣,皇上愣是一點沒有怪罪你,還囑咐本宮好生勸你,你怎麽就還這般不明事理?換了別人謝恩都來不及。”淑禾苛責道。
霈堯怔了怔,細細聽着話中的深意,淑禾雖是勸着但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的責怪,責怪她的固執和不知好歹。自己如何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之前固然有淑禾所說的固執和無知,可現在她懂了,什麽都明白了,不再怨恨皇帝,只有深深的愧意和夾在兩人之間的為難,想到此處她努了努嘴沒說出口來,竟是又紅了眼框。
“咳,才說你兩句就又開始掉眼淚了,這十幾年來你怎麽還是這個性子?終究現在不是當年那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了。你是貴妃,地位尊貴的貴妃,知道嗎?”霈堯的眼淚惹得淑禾有些煩躁,忍不住便又說了她兩句。
“嗯。”霈堯懦懦地應着,突然就跪倒在淑禾跟前,吓得淑禾退了一步,驚問:“你這是幹什麽?”
“皇後娘娘,您說的臣妾都懂,臣妾自知罪孽深重,無以報皇恩。以兄長的罪孽,皇上如此待年家已是大大開恩了,臣妾今日還能茍延在宮中生存自也是皇上皇後開恩,臣妾感激不盡。臣妾……臣妾,只是臣妾心疼二哥,不忍就此……”說着她捂了嘴巴泣不成聲。
她這幾句話着實讓淑禾驚詫,淑禾原以為驕蠻無禮、無知固執的貴妃卻是說出了這樣一番話,淑禾一直把她的梨花帶雨、嬌羞淚眼當成是她拿來争寵的手段,這會兒卻讓淑禾有些恍然大悟,難道一直以來都錯怪她了嗎?淑禾低頭去看她,只見本就瘦弱的她都快瘦成一把骨頭了,此時穿着件鴨青色的印花便袍掩面痛哭,那模樣就像一棵在風中無依無靠的小草,看得淑禾居然心頭一酸。
“快起,快起。”淑禾慌忙将她扶起,方又憐惜地看着霈堯,“你要能這麽說本宮很欣慰,年羮堯雖犯了大罪,但與你無關。皇上并不是那般無情的人,不會遷怒于你,你也不必要自慚形穢,更不能自暴自棄,否則更是對不起皇上對你的這份心意,知道嗎?”
“是,臣妾知道。”霈堯知道淑禾的這幾句才是帶着溫度的。
“咳,身子最重要,你還年輕。”淑禾又道。
“嗯。”霈堯又福了福身以表謝意。
“回去吧,你明白就好。”淑禾如釋重負般目送她離去,大概此時此刻壓在她心中多年的結開始慢慢散去了,從此她大概才開始稍稍釋懷吧。
七月份逮問年羹堯的谕旨發出去後霈堯便得知了,這一次是真的病倒了,然而她還想最後厚着臉皮再盡一次力,去求一求皇帝。
霈堯在養心殿前一直從下午等到了天黑,才見幾位大臣從殿中出來,而她此刻已有些搖搖欲墜了。
雍正見她臉色猶為蒼白吓了一跳:“貴妃,你怎麽又病了?來報信的奴才不是說你身子漸好嗎?”
霈堯徑直跪在他面前:“皇上,臣妾自愧不如,無以報皇恩,無臉為兄長求情,只盼皇上饒兄長一條賤命。”說罷她沉沉地磕了三個頭。
雍正上前将她扶起,責怪道:“你又胡說什麽?朕又何時說要他的命了?朕答應過你,你為何總是不信?”
霈堯噙着淚:“臣妾相信,希望皇上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騙臣妾。”
雍正微怒:“朕豈是孩子,說話不算數?你若再這樣,朕也一樣不理你了。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是想拿此威脅朕嗎?”
霈堯驚愕,忙解釋:“不是這樣的,臣妾萬萬不敢。”
他語氣緩和了些,又帶了幾分心疼:“那就不要多管了,成天哭哭啼啼的做什麽?”
霈堯一時語塞,整個人也定在了那裏。
“聽說你站了半天,怕你受不住,好好歇着去,朕令最好的太醫給你瞧着。”
霈堯方才緩過神福了福身:“是,臣妾告退。”
出了養心門,甬道中四下無人,肖柱兒才悄悄地跟了上來,霈堯打發了綠瑛找了個僻靜地方問了幾句。肖柱兒說年羹堯已被關在了宗人府的牢裏,眼下有許多官員對年羹堯不滿,怕是在請求皇帝殺掉他。
霈堯閉了閉眼,已是無能為力,輕悄打發了肖柱兒。自己卻一個重心不穩重重地斜靠在了紅色的高牆上,午後的陽光熱烈的叫她睜不開眼,更是照得這紅牆刺眼奪目。在她失魂落魄之時她沒有發現有一個人影在甬道一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