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褚雲楓着人備了藥爐, 在偏殿親自煎的那副藥。

待藥煎好之後,榻上的柳臨溪已經奄奄一息了。

“朕來吧。”李堰接過藥碗,打算親自喂柳臨溪喝藥。

褚雲楓開口道:“陛下, 這藥雖無毒性, 但畢竟是祛毒之效,于身體多少有些損傷, 陛下不宜親自……”

“來不及了。”李堰扶起柳臨溪,毫不猶豫的含了一口藥在口中,慢慢地對着口渡給了柳臨溪。

這些時日柳臨溪時常昏迷,李堰給他渡藥已經渡習慣了。此前蘇恒也試着用別的方法喂過, 但因為柳臨溪沒有意識, 經常會被湯藥嗆到,李堰看了心疼,自然便不讓他們動手了。

只不過半柱香的工夫,藥便喂完了。

随後褚雲楓跪在榻邊執起銀針,在柳臨溪幾處要穴都施了針。

“柳将軍氣息已經十分微弱,我用銀針刺穴的法子會讓他喝進去的藥更快發揮效力。”褚雲楓道:“若他……體內的毒有去處, 這副藥下去應該會緩解他毒發的症狀。否則……只消一炷香的工夫, 他體內的毒便會迅速反噬,屆時任誰也無力回天。”

衆人聞言都不作聲, 李堰略擡了擡手。

蘇恒會意,忙去燃了一炷香。

殿內頓時變得安靜異常,幾乎能聽到李堰克制後扔無法平靜的呼吸聲。床榻上的柳臨溪安靜地躺着, 胸前幾乎看不出起伏,李堰好幾次都有些失神,很想上前探一探對方想鼻息,卻又不敢。

一炷香很快燃盡, 除了李堰之外的衆人都看向褚雲楓。

褚雲楓擡手搭上柳臨溪脈門,因為過于緊張手指都有些微微發顫。

片刻後,褚雲楓眉頭一松,朝李堰道:“恭喜陛下。”

“什麽意思……”李堰略有些愣怔的問道。

褚雲楓朝李堰拱了拱手,又道:“恭喜陛下,柳将軍用了藥之後性命無礙,這說明柳将軍腹中已有龍胎。草民目前雖尚不能明确診出,但幾乎可以斷定,柳将軍是喜脈。”

“朕……同柳将軍有孩子了?”李堰喃喃的道。

“是。”褚雲楓道。

一旁的蘇恒險些便要跪下恭喜李堰,但轉念一想忙忍住了這個念頭。只見李堰伸手覆在柳臨溪手上,有些無措的低聲道:“咱們有孩子了……柳臨溪,你聽到了嗎?”

柳臨溪安靜的躺着,依舊毫無反應。

“柳将軍何時能醒?”李堰問褚雲楓。

“柳将軍體內的毒發作的太狠,如今胎兒還小,不敢用藥太猛,只能慢慢地祛毒。”褚雲楓道:“待胎兒大一些之後,藥力可以加重一些,到時候柳将軍應該就可以醒了。”

褚雲楓此話一出,李堰頓時像被人澆了一盆冰水,面上的無措和不由自主湧出的欣喜,迅速被悲傷和愧疚所取代。這個孩子已經被他判了死刑,他沒有任何資格為這個孩子的到來而慶幸或激動。

唯一可以讓他安慰的大概就是,柳臨溪的生命會因為這個孩子而得以保全。

“柳将軍的性命,無礙了吧?”李堰問道。

“只要今晚能撐過去,便不會有性命之憂了。”褚雲楓道。

“如此,甚好。”李堰啞聲道。

他說罷低着頭伏在柳臨溪榻邊,半晌後突然起身出了寝殿。

外頭又開始下起了雪,李堰走在雪裏,略弓着背,背影頹然地像是被人抽去了半個靈魂。蘇恒取了大氅跟在他後頭,卻不敢上去給他披上,只能舉着把傘盡力幫他遮着雪。

當晚,李堰在佛堂跪了一整夜。

直到早朝前,褚雲楓傳了話過來,說柳臨溪氣息已經恢複了,雖尚未醒來,但已經撐過了最危險的階段。李堰聞言終于松了一口氣,強撐了一夜的精神這會兒終于分崩離析,被蘇恒扶着起來的時候,幾乎有些站立不住。

自那日起,李堰讓蘇恒吩咐了膳房,此後一年內,他要茹素,為柳臨溪祈福。

除此之外,每日晚膳後,他都會去佛堂抄一個時辰的佛經,為他和柳臨溪那個無法來到世上的孩子超度。

柳臨溪整整昏迷了三日,第三日早晨才短暫地醒了一次。

不過只說了幾句話便又睡了過去,李堰早朝後回來聽說柳臨溪醒了,滿心歡喜,但守着人等了大半日也沒見他再醒過。

又過了兩日,褚雲楓為柳臨溪施針後診脈的時候,第一次診出了喜脈。

“去外殿說吧。”李堰看了柳臨溪一眼,示意褚雲楓噤聲。

倆人去了外殿之後,李堰才開口道:“往後在柳将軍面前不可提半句喜脈之事,更不能讓他知道他自己已經有孕。”

如今柳臨溪雖尚未轉醒,但李堰生怕他有了意識,睡夢中會聽到褚雲楓的話。

褚雲楓知道李堰從頭至尾也沒打算将此事告訴柳臨溪,只得依着李堰的吩咐行事。

“推算着日子的話,陛下與柳将軍同房後不久,便已經有了這孩子。”褚雲楓道。

“那後頭他喝了那麽多藥,對孩子可會有影響?”李堰下意識問道。

褚雲楓一怔,開口道:“這孩子左右也不會生出來,陛下不需要擔心這些。”

李堰聞言面色一黯,點了點頭,略有些失神。

“如今知道了孩子懷上的時間,便可以斟酌着加重藥量了。”褚雲楓道:“如果順利的話,最好在孩子四五個月的時候就将毒祛幹淨,這樣孩子月份小,對柳将軍的身子不會有太大的損傷。”

“四五個月也不小了,他不會發覺嗎?”李堰問道。

“到時候多用些藥,讓柳将軍睡個幾日。”褚雲楓道:“再說,到時候事情已成定局……”

李堰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了太後曾經說過的話。

他面色一黯開口道:“若是可以,朕不希望他覺察到……朕怕他将來放不下,會記挂這件事一輩子。”

“陛下可還記得,草民曾說過柳将軍的身體本不宜受孕,所以将來孩子無法正常娩出,需要剖腹取出來……無論如何,他都會知道的。”褚雲楓道。

“剖腹?”李堰問道:“會有危險嗎?”

“草民來做的話,大約有八成的把握。”褚雲楓道:“但除此之外,并沒有別的法子。”

李堰長嘆了口氣,感覺自己一顆心尚未落地,便又被拎了起來。

好在褚雲楓的醫術還算信得過,這些時日讓柳臨溪養好身子,将來或許把握會更大一些。

當日入夜的時候,柳臨溪便醒了過來。

李堰當時正坐在案邊批折子,不經意轉頭看到柳臨溪正側卧在榻邊看着自己。

李堰愣了好一會兒,待柳臨溪沖着他一笑,他才意識到對方是真的醒了。蘇恒見狀一陣忙碌,倒是顯得比李堰更激動,又是去叫褚雲楓,又是着人去膳房要了稀粥,甚至将新制的棉衣都拿了出來,就等柳臨溪能下床的時候好穿上試試尺寸……

“餓不餓,一會兒他們端了粥過來,先喝幾口墊墊肚子。”李堰扶着柳臨溪坐起來,輕聲道:“褚先生說了,剛醒過來不能吃太多,只能喝小半碗稀粥。不過明日便可以少吃一些清淡的東西了。”

這幾日柳臨溪昏昏沉沉地一直在做夢,有時候半夢半醒間會覺得自己已經醒了,只是身體沒力氣,不能說話也不能行動。不過很多時候他能很清晰的感覺到,李堰就睡在他的旁邊,他甚至時常能聽到李堰低聲的耳語,或者指尖溫柔的摩挲。

“我這是好了?”柳臨溪問道。

“尚未好全。”李堰道:“褚先生醫術高明,用針灸之術輔以藥物祛毒,将你體內的毒化去了一些。但将毒盡數祛除還需要些時日,所以這段時間你得好好養着,該吃藥的吃藥該紮針的紮針。”

柳臨溪聞言頓時一臉生無可戀,他此前夢裏便經常被褚雲楓紮的生疼,嘴裏整日盡是苦藥的味道,沒想到醒了也還是逃不過。

但此番能撿回一條命,他已然十分知足了。

尤其看到李堰眼睛裏漸漸恢複的神采,柳臨溪便安慰自己藥苦點便苦吧,紮針疼點便疼點吧。

褚雲楓的醫術果然不是吹的,經過他的調理,柳臨溪的身體恢複的非常迅速,不出半個月的時間,已經可以行動如常了,白日裏時不時還會出去外頭散散步。

但随着柳臨溪身體的恢複,他也漸漸覺察到了李堰的變化。

比如,李堰每日都不陪他用膳了,再比如李堰每晚都會入夜後許久才回寝宮。

一開始柳臨溪還以為李堰是前朝的事情太忙了,所以顧不上。直到那日到了午膳的時候,柳臨溪去了禦書房,見李堰正一個人躲在禦書房用午膳。李堰一見柳臨溪,面色十分慌張,柳臨溪幾乎下意識以為禦書房裏藏了個什麽人。

但桌上的碗筷确實只有一副,倒不像是有人陪着用膳的樣子。

“臣是不是擾了陛下用膳?”柳臨溪問道。

“怎麽會。”李堰忙拉着他坐下,朝蘇恒道:“将這些菜撤了,依着褚先生的菜譜給柳将軍傳膳。”

不等柳臨溪反應過來,蘇恒已經帶人将李堰用了一半的食物撤走,換了柳臨溪常吃的菜品。柳臨溪略有些疑惑,随即意識到,或許是褚雲楓要求他常吃的那些食物李堰不大喜歡,這才不願同他一起用膳,只能每日偷偷跑到禦書房裏來用膳。

念及此,柳臨溪只覺得既心疼又好笑。

李堰堂堂一國之君,如此也太委屈了些……

不過很快,柳臨溪便發覺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

在幾日後的某個夜裏,柳臨溪沐浴後刻意沒睡,一直等着李堰回來。當時寝殿裏的燭火熄了大半,屋內十分昏暗,李堰換了寝衣上榻的時候還以為柳臨溪已經睡了,所以動作十分小心翼翼。

沒想到他人剛一躺下,柳臨溪即刻翻了個身,從背後抱住了他。

背後傳來熟悉的體溫和觸感,李堰身體一僵,頓時有些無措。

“陛下,臣這些日子好想你。”柳臨溪伏在李堰耳邊低聲道。

李堰被柳臨溪的氣息一撩撥,頓時有些心癢,開口道:“朕也想你。”

柳臨溪聞言翻了個身,跨坐到李堰身上,俯身吻住了李堰。李堰已經許久沒有同柳臨溪這般親近,當即有些血氣上湧,積極地回應了柳臨溪的吻。

兩個人親了一會兒,柳臨溪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伸手便要去解李堰的寝衣。

李堰理智瞬間回籠,按住柳臨溪的手沉聲道:“別鬧,朕今日累了。”

“???”柳臨溪動作一僵,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什麽叫累了?這個發展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樣啊……

李堰将柳臨溪抱起來放回榻上,低聲哄道:“改日吧,今天先好好睡覺。”

柳臨溪尴尬地吸了吸鼻子,頓時覺得十分茫然。

他記得自己病重的那幾日,有時候虛弱的連擡腿的力氣都沒有,但李堰還是會借着一切機會纏着他親近。如今他身體恢複得比從前還要好一些了,李堰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像對他全無興趣了……

都說少年人心性不定,

難道李堰這麽快就厭倦了?

柳臨溪側頭偷偷看了李堰一眼,見對方翻了個身背對着自己,也不知道睡了沒有。柳臨溪一腔熱情被李堰澆了冷水,只覺得十分受挫,便也賭氣似的翻了個身背對着李堰。

李堰雖背對着柳臨溪,此刻身上的每一寸皮膚卻都像長了觸角一般,稍一不慎便會“興師動衆”地搞出各種反應來。好在方才喊停及時,不然今晚可真要控制不住了……

李堰翻了個身壓住自己某個蠢蠢欲動的部位,只覺得心中和身體都十分憋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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