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日早朝後, 褚雲楓循例去禦書房朝李堰彙報柳臨溪今日的狀況。

蘇恒匆匆來報,說柳臨溪一早起來就去了霁月居,說要搬回去住。

“為什麽?”李堰一聽着急問道。

“柳将軍似乎不大高興, 老奴也問不出緣由。”蘇恒苦着臉道。

李堰擰眉一想, 心中便有了猜測。

自己昨晚拒絕了柳臨溪,多半是讓對方不高興, 鬧脾氣呢。

“陛下,柳将軍有孕在身,情緒會比往常更容易波動些,陛下不必太緊張。”褚雲楓道。

“原來如此。”李堰道:“倒是朕疏忽了。”

褚雲楓道:“但凡有孕之人, 都會經歷這些, 只是有的人輕一些,有的人重一些。”

“那輕的人會如何,重的又會如何?”李堰問道。

“輕的大概會偶爾發發脾氣,哭和笑的次數都會比往常多一些,容易觸景生情。”褚雲楓道:“重的會胡思亂想,經常吵鬧, 暴飲暴食。也有個別會做出傷害自己或旁人的舉動, 但草民日日給柳将軍診脈,會留意他的狀況, 陛下可以放心。”

李堰點了點頭,終究還是有些不太踏實。

他昨晚只是遵守褚雲楓的醫囑,沒有同柳臨溪親熱, 柳臨溪便一氣之下搬回了霁月居,那往後若這麽繼續下去,柳臨溪一氣之下搬出宮也不是不可能。

念及此,李堰問褚雲楓道:“你之前叮囑朕, 近日不可與柳将軍親熱。那朕要等多久之後,才能同柳将軍……”

“有孕之人頭三個月都不宜與人親熱。”褚雲楓道:“柳将軍身子本就虛弱,可能要更久一些。”

“這麽久啊……”李堰道:“那若是朕輕一些,是否……”

“陛下。”褚雲楓一臉無奈道:“此事與輕重與否并無多大幹系,請陛下務必克制自己。”

“是是是。”李堰忙道:“朕曉得輕重,不會莽撞的。”

褚雲楓方才也聽到蘇恒說柳臨溪搬回霁月居一事了,又見李堰問這個問題,當即猜到兩人多半是在這件事情上有了點小矛盾。李堰打定了主意不告訴柳臨溪真相,柳臨溪并不知自己有孕,想與李堰親熱也是人之常情。

偏偏李堰要顧忌他的身體,所以只能拒絕。

這麽一來,倆人産生誤會是早晚的事。

褚雲楓倒是不在意他們誤會不誤會,他作為柳臨溪的大夫,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怕倆人把持不住真幹了點什麽,危及到孩子,那可就功虧一篑了。

“陛下,草民多嘴一句。”褚雲楓道:“為了柳将軍的身體着想,陛下最好考慮與柳将軍暫時分開住,免得哪日情不自禁……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李堰聞言點了點頭,覺得褚雲楓的建議十分可行。

尤其以他對自己的了解,若夜夜都被柳臨溪那麽撩撥,他估計扛不住幾回就會就範。

可此事要如何跟柳臨溪解釋呢?

萬一柳臨溪胡思亂想再傷了心,那可就難辦了……

實際上,柳臨溪倒沒有太過在意此事。昨夜他雖有一些受挫,但不至于因此就真惱了李堰,男人嘛,有時候累了不想做那些事情也是常有的事。

他搬到霁月居也并非賭氣,而是覺得自己如今在養病期間,也該多修身養性,不能一直賴着李堰。何況前些日子因為自己的病情,李堰沒少耽誤工夫陪他,前朝的事情也有所耽擱。如今正好在搬過來養病,李堰也能專心朝政,可謂一舉兩得。

搬到霁月居當日,柳臨溪便着人在水榭旁鑿開了冰,親自釣了幾尾魚。

反正褚雲楓沒說不能吃魚,柳臨溪便讓膳房做了魚湯,午膳時親自帶着去了禦書房。

李堰正想着批完折子要過去哄人呢,見柳臨溪竟主動來了,十分意外。

“這是臣親自釣的魚,特意送來給陛下嘗嘗。”柳臨溪盛了一碗湯給李堰,這魚湯膳房做的很用心,聞着又鮮又香,李堰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接過去卻沒喝。

“這麽冷的天怎麽能去外頭凍着呢?”李堰拉過柳臨溪的手捂在手裏,又道:“朕這些日子也沒什麽胃口,真想吃什麽了膳房自然會做,你不必操心。”

柳臨溪看了一眼那魚湯道:“陛下一口也不嘗嘗嗎?”

李堰這些時日吃素也習慣了,但見到葷腥卻也無法做到無動于衷。尤其是柳臨溪親自釣的魚,他倒真是想嘗一嘗。可他自己發了願要為柳臨溪吃素,自然不肯輕易破戒。

念及此,李堰只得口是心非的道:“朕剛吃過午膳……還有些撐呢。”

他話音剛落,蘇恒在殿外進來,問道:“陛下,到了該傳膳的時候了,要不要現在傳膳?”

李堰謊話被當場拆穿,一臉尴尬,恨不得一腳将蘇恒踹出去。

“那……臣還是先回去吧。”柳臨溪也拿不準李堰到底什麽意思,心想大概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李堰這麽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讓他有些茫然。

“陪朕待一會兒。”李堰拉着柳臨溪坐下,朝蘇恒道:“讓膳房弄一些柳将軍愛吃的東西,別忘了提前讓褚先生過目。”

“是。”蘇恒答道。

李堰自己不打算吃那魚,但念着是柳臨溪親自釣的,總不忍就此浪費了,便拿了碗筷親自挑了魚刺讓柳臨溪吃。柳臨溪這些日子胃口極好,一條魚吃了大半,待午膳上來之後,又吃了不少東西。

李堰這些時日吃素吃得沒滋沒味的,但看着柳臨溪吃的這麽香,心裏只覺得十分滿足。他簡單吃了點清粥小菜,便一直坐在一旁看着柳臨溪用膳,還打發了蘇恒出去,自己給柳臨溪夾菜。

“往後朕還是陪你一起用膳吧,這些日子朕自己吃飯,着實沒什麽味道。”李堰道。

“陛下胃口似乎不大好?”柳臨溪問道:“好像沒怎麽吃東西。”

李堰拿過布巾幫柳臨溪擦掉嘴上的飯漬,笑道:“朕看你吃得香就夠了。”

柳臨溪面上沒說什麽,卻留意到李堰面前擺着的幾樣菜都是清一色的素菜。他記得李堰從前并不鐘愛素菜,用膳的口味還挺刁鑽的,但近日卻不知為何改了口味。

“前些日子你身子并未大好,許多事朕一直沒來得及同你說。”李堰着人收了膳桌,拉着柳臨溪到書案旁坐下,開口道:“此前朝你下毒之人,朕早已查明。”

柳臨溪一怔有些意外,此事牽扯較為複雜,他一直以為李堰不會再給他交代了。畢竟他的命已經保住了,怎麽處理相關的人,由李堰來決定也沒什麽不妥。

“此事的主謀是皇伯。”李堰道:“你述職那日,朕收到了彈劾湍河營不敬君上的折子,這才問了你那個問題。後來朕才知道,那折子是皇伯派人呈上來的,為的就是讓朕心中不悅,好試探你的意願。”

後面的事情就不難想象了,柳臨溪拒絕了李堰的提議,老王爺斷定他非可用之人,便下了手。此事關乎的倒也不是柳臨溪一個人的生死,更多的是一種警告,讓後來的人知道輕易拒絕帝王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只可惜,後面事情的發展完全失控了……

“皇伯未經朕的允許,私自謀害先帝親封的疾風将軍,若依着律例追究,皇伯的罪名可大可小。”李堰道:“但朕思前想後,他畢竟是先帝的兄長,又年事已高,朕到底不忍太過苛責。所以便着人封禁了他所住的園子,此後不許他再同外臣來往。”

李堰說着不忍苛責,但封禁園子之舉其實已經是極大的懲罰了。古往今來,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都只是一個笑話,老王爺別說是謀害一個将軍了,只要不是謀害李堰,恐怕能得到的最大懲罰也就是圈禁至死了。

“牽涉此事的還有太傅和朕的暗衛劉一。”李堰道:“但他們二人都是聽命行事,并非主動謀劃,所以朕并未過多追究太傅的責任,你醒來那日朕已經讓他回府了。”

李堰這話明裏是不追究太傅,卻加了一個微妙的前提,那就是柳臨溪“醒了之後”,言外之意若柳臨溪此番有個三長兩短,事情會如何處置那就不一定了。

柳臨溪聽到此處都忍不住暗暗捏了把汗,幸虧他沒死,不然還真不好收場。太傅畢竟是前朝重臣,李堰若真的處置了他,必将引來前朝動蕩。

“至于劉一……朕一直沒想好怎麽處置。他聽命于持玉牌之人,這是先帝定的規矩,嚴格說來此番朝你下毒一事他并沒有做錯什麽。可偏偏他毒的人是你!”李堰目光閃過一絲冷意,又道:“今日朕想把處置他的權利交給你,你想怎麽處置他都随你。”

柳臨溪一聽還有這好事兒,忙道:“臣只有一個要求,能不能告訴他,将來不管是誰要他害臣,他都不能答應。這輩子,他都不可以再對臣動手。”

柳臨溪一直以來的死劫都是那刀疤臉所為,只要他不再動手,柳臨溪應該就徹底安全了。

“你便是不說,他此後也不可能再動你。”李堰道:“朕已經重新給暗衛立了規矩,此前先帝所授的玉牌朕也已經收回。從今往後,除了朕能親口差遣他們以外,他們只可聽命于此。”

李堰說着拿出一枚銅符,那銅符樣式看着很像兵符,但個頭要小一些,符身被雕成了龍形,還綁了一條細繩。李堰将那銅符挂在柳臨溪脖頸上,開口道:“只要不涉軍國大事,不危及朕的性命,你往後可随意差遣他們。”

柳臨溪:……

李堰這是把自己的暗衛送他了?

不過比起暗衛來,柳臨溪更喜歡的反倒是這個銅符。

他自入宮以來,李堰都沒送過他什麽東西,這龍形銅符算是他收到的第一個信物。雖然銅符的意義有些複雜,但柳臨溪還是挺新鮮的,拿着那銅符沒事兒便會把玩一會兒。

午膳後,柳臨溪便回了霁月居。

褚雲楓依着慣例又要來給他施針。

柳臨溪一直很抗拒針灸,從前每每都要虛張聲勢喊幾句疼,如今喊得疲了再仔細一體會,發覺其實也不怎麽疼。尤其這次多虧褚雲楓救了他的命,即便他對褚雲楓有過不滿,也都抛到九霄雲外了。

當然,他對褚雲楓改觀最直接的原因還是,最近喝的藥沒那麽苦了!

“褚先生,有件事情挺難為情的,想請教你一下。”柳臨溪光着上半身趴在矮榻上,轉頭問褚雲楓道:“我最近總覺得火氣比較大,無處排遣,是不是因為你給我喝的藥裏加了什麽大補的東西?”

褚雲楓道:“柳将軍身子虛弱是真,但病去如抽絲,大補雖能補一時之氣,卻無法補足根本,所以我不會用這等笨法子。”

“那為什麽我最近……那麽大的火氣?”柳臨溪問道。

“柳将軍說的不是火氣吧?”褚雲楓瞥了他一眼問道:“是淫/欲之心吧?”

柳臨溪:……

有必要說的這麽直接嗎?

從前褚雲楓談到這些事兒不是面皮挺薄的嗎?這些時日長進這麽快,已經可以面不改色了,看來自己昏迷這些時日,發生了不少事情啊。

“既然你說的這麽直白,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柳臨溪道:“陛下最近日理萬機,我也不想老讓他操勞,要不然你給我藥裏加點讓人清心寡欲的東西,我也好趁養病的時候修身養性一番。”

褚雲楓皺眉道:“是藥三分毒,柳将軍還嫌自己體內的毒不夠多嗎?”

“既然已經中毒頗深,多一點也無傷大雅。”柳臨溪笑道。

褚雲楓聞言一臉無語,拈着銀針在柳臨溪腰窩處猛紮了一針。

“啊嗷……”柳臨溪慘叫一聲,怒道:“你想紮死我?”

褚雲楓淡淡的道:“這一針可保柳将軍三日內心如止水。”

柳臨溪聞言扭頭看了看自己腰窩上的銀針,問道:“你們做大夫的人太可怕了……”

柳臨溪心中驟然閃過一個念頭,一臉審視地看向褚雲楓問道:“你是不是給陛下也紮過針?”

“柳将軍何出此言?”褚雲楓道:“陛下清心寡欲那是清心自持的結果,與我無關。”

柳臨溪聞言将信将疑的問道:“那他吃素也是為了清心自持?”

“柳将軍既然已經發覺了,何不親自去問陛下?”褚雲楓道:“我聽聞陛下不僅茹素、禁欲,還日日去佛堂打坐念經呢。”

柳臨溪:……

完蛋,又是吃素又是念經的,李堰這是突然參破紅塵,要出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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