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歸祖宅

自從那日開始繞路以來,窦明一行人行進間更加艱難了,就是繞行也能碰到流民,好在她們一行人多,又多是青壯的護衛、家丁,那些流民也只是麻木的看着,不敢輕易上前來。

這些日子姐姐的身體越發不好了,今天杜丘找到了一個莊子,花了不少銀子讓莊頭放她們進去住一夜。

這個莊子地處偏僻,院落房間也不是很大。杜丘謊稱是她們姐妹的哥哥帶妹妹回鄉,因路上流民太多,又帶着女眷不得不繞行。現在大妹妹又病了,不得不投宿在莊子上。

莊頭看着杜丘給的銀子多,而且帶的人也強壯,恐是怕不答應杜丘借宿在鬧出點什麽來,便勉強借了院子給她們用。

安頓下來姐姐已經有些低熱了,随行的丫鬟裏面竟然有懂醫的,窦明還是頭一次知道。

姐姐身邊那個很少說話的柳兒,和自己身邊的小丫鬟葉兒是親姐妹,兩人不但懂得醫理,還能扶脈抓藥看的窦明也是很驚奇。

葉兒是在真定姐姐就給了她的,平時很少說話,和她姐姐柳兒一樣,長的有些女生男相,平時只是做些打掃上面的事情,現在才知道她還是個懂醫的。

姐姐有些低燒,應是這些天勞累的,窦明端了藥進到姐姐休息的房間,姐姐還在低頭寫信。

窦明見了有些生氣,重重的将碗放在桌上,道:“姐姐是要封王拜相麽?這都是什麽時候了,還在鼓搗這些。”

因姐妹兩個接觸多了,窦明多少也知道,姐姐那些個書信裏面并不是小姑娘常叨念的風花雪月,而是朝中官員的一些動向、關系往來。

有的時候窦明真的不知道這個姐姐要幹什麽,吃着小姐的飯,操着皇帝的心,現在還把自己弄病了,也不知道腦子裏都是怎麽想的。

不過姐姐只是對窦明笑笑,被窦明這樣叨唠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窦昭端起碗來一口氣喝了藥道:“好了,知道了,我這封信寫了就歇下了。”

窦明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道:“那麽着急喝藥幹什麽,東西也不吃些。”說着把葉兒手裏的吃食放在桌上。因着姐姐在生病,這是借宿也不好太講究,只是先煮了一鍋雞絲粥。

姐姐笑着推說知道了,天晚了也讓窦明去休息。

窦明知道她勸再多,姐姐也是不會放了那些事情的,她真的不明白姐姐為什麽有那麽重的心事,随便找個差不多的男人嫁了不好麽?什麽都搞得勞師動衆的。

雖然窦明自己也不喜歡那個魏侯爺,但是姐姐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他娶了汪清海的姐姐……說起來,也真是神了。姐姐要是個男人,還真是封侯拜相的材料。

Advertisement

退出姐姐的屋子,叫來身邊的婆子細細的問了随行人員的安頓情況。姐姐那些憂國憂民的事情她是懶得費腦子的,頂多幫姐姐看好這些丫鬟婆子。

…… ……

天空又開始飄起了零零落落的雪花,自從出了京城這雪就斷斷續續的沒怎麽停過。

自從路邊的災民變多,姐姐就說不放心真定的莊子,讓陳曲水帶着一些人先回真定莊子上,接崔姨奶奶進祖宅。

現在她們繞道而行,在這處偏僻的莊子又耽擱了一天,想着陳曲水他們應該快到真定了。

窦明起身穿上鬥篷,院子裏倒座的南房東側是一個小廚房,她早就讓葉兒熬上紅棗粥了,看時候應該是差不多了。将粥裝到瓷罐兒裏,窦明也沒讓葉兒跟着,畢竟她也忙了半天了。

獨自一人提着粥向姐姐休息的院落走去。

雖然這個莊子到處都小,但是院落還是有幾個的,窦明和姐姐的院落相鄰,跨過一道門就是了。

下着雪的夜特別的明亮,手裏的燈籠雖然有些忽明忽暗,但是并不影響窦明行走。

姐姐屋裏還亮着豆點的燈光,不過院落裏面尤其的安靜。

窦明心裏嘀咕着,怎麽沒見守夜的丫鬟出來,難道去出恭了?輕輕推開門,外屋的藤床上的确沒有睡着值夜的丫鬟。窦明熄滅了手裏的燈籠,放在桌上,轉身去推裏屋的門,想着姐姐要是睡熟了,也就不叫她吃東西了,畢竟最近她休息的比較少。

推開內室的門,窦明差點驚得掉了手裏的瓷罐兒。

雖然屋裏只有一盞很小的燈,但是還是讓她看清楚了屋裏的情況……

那個,那個人是不是半夜來的上瘾了!?

…… ……

站在門口,窦明感覺自己都快石化了。

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而那個人竟然就那麽坐在姐姐的床邊,摟着因為發燒而有些迷糊的姐姐。

窦明腦子迅速的跳出了幾個方案。第一是大叫一聲……不過,讓別人知道那個人在姐姐的屋子裏,對姐姐的名聲不好。

第二是上去把那個人拖出去……可是,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先不說人家武功有多高,就是個普通男人自己也拖不動啊!

第三是裝作沒看到直接出去……但是,好像又有些對不起姐姐,就這麽放一個男人在姐姐的屋子裏,還摟着姐姐……萬一要是還有個後續發展,她不是成了助纣為虐的……

手裏提着瓷罐兒,這輩子頭一次遇到這麽尴尬的事情。

床邊的人似乎也看出了窦明的艱難,開恩的說了句:“她現在吃不下東西,燒的有些厲害,我已經讓人去換藥了。”

不管怎樣,那人一發話,窦明覺得身體不再那麽僵硬了,胡亂的點點頭,趕緊退出姐姐的房間。

天啊!

這都什麽事情啊!?

她覺得她的臉一定也燒起來了。

那個男人像哄孩子一樣的摟着迷糊的姐姐,畫面太……#¥%@了,不管是不是掩耳盜鈴,既然他接手了,自己還是回去睡覺吧!窦明有些縮頭烏龜的想。

快步沖出屋子,一下子就撞到了一堵肉牆。

可能是沖的太猛,肉牆太厚,窦明竟然被彈的向後倒去。這時,一雙滿是老繭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臂,避免了她和瓷罐兒同時墜地的慘劇。

一擡頭,竟然是杜丘這家夥,因是剛才被屋裏的畫面震驚了,心裏總覺得有些別扭,現在又撞到杜丘懷裏,窦明多少有些心虛膽顫,忙惡狠狠的瞪了杜丘一眼,抱着瓷罐兒擦着杜丘後面的素心沖了出去。

杜丘沒頭沒腦的被瞪了一眼也納悶,不過還是吩咐素心先把藥送進去。

…… ……

一大清早起來,窦明眼睛就不時的看着桌子上面的瓷罐兒。

昨個夜裏實在是太慌張了,竟然把這罐兒粥帶回來了,好在天氣冷,吃食也不愛壞,在自己又瞪了幾十次粥罐兒之後,杏兒開竅了,抱着瓷罐兒去廚上熱粥。

…… ……

一早上收拾好了,窦明就在糾結要不要去看看姐姐。

去,怕有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不去,實在是有些不放心,姐姐要是好好的,也到不怕她和外男相處,問題是現在發着燒,可能根本就辨不出誰是誰,要是真有點什麽就麻煩了。

雖然還有些扭捏,但還是決定自己去看看。窦明身邊也不敢帶着丫鬟,怕萬一看到什麽,也不要傳到丫鬟眼裏。

姐姐的院子裏面已經開始有人走動,丫鬟都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看到窦明過來都停下來行禮。

窦明草草的點點頭,行至姐姐內室門外,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了。

柳兒在服侍姐姐吃飯,素心在收拾床鋪,姐姐在慢條斯理的喝着粥。看到這些窦明緩緩的舒了口氣。

萬幸那個人不在屋裏。

姐姐看起來有些力氣了,笑着道:“吃過了麽?熬了許久的紅棗粥,在添點麽?”

窦明也栖身到桌旁,坐在姐姐的對面,看着那熬得糯糯的紅棗粥,心裏嘀咕着,要不是這東西,自己也不會撞上這事情。

畢竟昨晚的事情對于一個未出嫁的女兒是很可怕的,窦明自然覺得越少人知道越好,打發了柳兒、素心去看藥取吃食,打算好好的和姐姐說說。

姐姐窦昭看着窦明打發了素心和柳兒出去,也不阻止,擦了嘴靜靜的坐着,等着她說話。

窦明也不知道這個話怎麽開口,眼睛直直的盯着剩下的紅棗粥,問道:“姐姐昨晚燒的更厲害時,可還記得什麽?”

“有些迷糊了。”窦明擡眼看着姐姐,姐姐則繼續道:“有人給我灌了藥,當時就是暈暈的。”

“姐姐真的不知道是誰麽?”窦明覺得來回打啞謎根本解決不了事情,而且婆婆媽媽也不是她的性格。

“宋墨……”

“嘶……”聽到那個名字,窦明頓時就覺得自己牙疼了。

“他昨夜來的,當時我燒的有些迷糊了,就是幫我喂了藥……”姐姐說着說着也有些說不下去了。

先不說兩個人沒有任何關系,就是未婚的夫妻也不敢這樣膩在一起的。雖然昨天姐姐的确燒的厲害,但是還是沒有到達什麽都不知的地步。

“他……”窦明也覺得不好問了,這些婆媽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自己操心了,真是……“自己別吃虧就好,他是那個名聲,姐姐終是占不到好的。”窦明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姐姐要是認定了他,就讓他三媒六聘的迎娶過去也是好的,切莫,切莫……”

說真的,這些話由她來說,也是真的有些亂套了,可是不說又怕這麽好的一個姐姐,折在那樣一個男人手裏……

姐姐似乎也在思考着什麽,終是舒了一口氣,道:“知道了,我有分寸的。”

兩個人又沉默了半天,直到素心和柳兒端了藥回來,兩人才各自散開。

自那以後,好長時間窦明都當宋墨是會害了姐姐的洪水猛獸,每每見了都要在背後狠狠的瞪上一眼。

…… ……

在這處偏僻的莊子窦家的隊伍又修整了一天才上路。

姐姐的燒已經退了,可宋墨也沒有離開,聽姐姐透音兒的意思是宋墨接了南邊的差事。

窦明不想理會那些事情,讓姐姐又從莊子上面高價買了輛車,帶着秋眉、冬忍幾個丫鬟坐了上去。

剩下的路太平了許多,宋墨到是還各守本分,沒有做什麽不合身份的事情,只是一直護衛在車隊左右。杜丘這幾日也不拉着陰陽怪氣的臉色了,到是常常和宋墨躲在一邊商量着什麽。

入了真定的地界,陳曲水帶着人來迎窦明姐妹,宋墨可能是真的有事,或是也沒理由在跟着了,帶着杜丘一行人告別而去。

…… ……

祖宅

車駕緩緩的停穩了,窦明挑開車簾看着到處銀光素裹的祖宅,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

二門上崔姨奶奶被人扶着,焦急的等着。看到窦昭姐妹相攜而來激動的向前迎了幾步。姐姐看到這麽冷的天兒,崔姨奶奶竟然出了屋,忙過去攙扶,半是撒嬌半是嗔怪的說着:“祖母不該出來,我和明姐兒應該去給您請安。”

不得不說姐姐的本事很大,這宅子裏恐怕在沒有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讓崔姨奶奶名正言順的住進來了。

崔姨奶奶……不,現在該改叫祖母了,臉上掩不住的喜氣,一手拉着姐姐窦昭,一手拉着妹妹窦明向裏走。

祖宅裏的事情,由着提前回來的素蘭已經打理的差不多了。

祖母的院落也被安排的井然有序,窦明依舊住着原來的院子,院中無意間種植的瓜豆都已經成熟了,留下來看院子的小丫鬟琉璃将它們或晾幹、或儲藏了起來。

屋子已經提前收拾好了,也添了炭盆,雖然真定也下了雪,但畢竟比北邊要暖許多了,就是潮氣大了些。

秋眉和冬忍忙着将常用的東西都找出來碼放好,杏兒在外間打下手,葉兒去廚上要水,說是要讓窦明泡泡藥水,去去身上的寒氣和困乏,省得回來了還要生病。丫鬟們一個個都忙着,院子裏的兩個粗使婆子也被指使的團團轉。自從秋眉和冬忍得用以後,姐姐就将原來放在她身邊的胡媽媽調了回去。

窦明看着她們一個兩個都有事情做,幹脆拉了琉璃去看她的那些成果。

東廂房的耳房是個小小的雜物室,琉璃到是有模有樣的收拾的很幹淨。

窦明在院子裏種了許多的瓜豆,但是真正大面積結果兒的只有南瓜、冬瓜和黃豆。看着那小半袋黃豆,想是琉璃這丫頭沒少用心。窦明自己也是莊子上面長大的,雖然不太喜歡那些農事,但是多少也是知道黃豆種起來還是很有些費事的。當時自己點黃豆,都沒想着能落下多少。

琉璃看窦明看着黃豆久久都不說話,有些膽怯的解釋道:“還有黃瓜的,不過不好存放,我都腌了鹹菜。”說着趕緊蹲下從角落裏挪了一個壇子出來。

壇子不大,琉璃小心的打開,裏面是腌制的醬黃瓜。

琉璃就是前兩年鬧災的時候從家鄉逃到真定的,因是女孩子,在合家路過真定的時候被賣了。好在她運氣不算差,被買進了窦家,不然以她标致的小摸樣兒,避免不了被賣去埋汰地方。

窦明微微的笑笑,用手摸摸琉璃的頭,她也才九歲而已。

“我是看你能收這麽多黃豆,有些驚訝而已。豆子種起來麻煩,我當初也沒想過能有收成。”

琉璃腼腆的笑笑,道:“我以前種過豆子的,沒想到這次能出這麽多。”琉璃的聲音很好聽,就像是姐姐在京城養的黃莺一樣。

似是看窦明也不是很可怕,琉璃的話多了起來。“還結了絲瓜和苦瓜,因為結的少,就送給廚上的婆子了,她們很會做苦瓜,切了細細的絲,拌了糖和醋,又去火又爽口……五小姐,我留了種子,明年還能種的。”

窦明看琉璃腌的醬瓜不錯,就讓人送到廚房大家分着吃。

然後兩個人又蹲在地上搗鼓着琉璃留的種子。一個個小紙包裏面包裹着不同的種子,有的是琉璃自己留下來的,有的是她和人要的。

“這個是葫蘆的種子吧。”窦明看着手裏面黃白色的種子道,“哪裏弄得?”

琉璃看着窦明手裏捧得種子,自豪的道:“是二門上徐婆子給我的,說是長出來的葫蘆能放在掌心上,又小又可愛。”說着還翻出另一個紙包,告訴窦明,“這個是廚上孫媽媽給的,山扁豆的種子,孫媽媽說種出來之後,切了細絲,配上肉末炒起來,味道也是鼎好的。”

左翻翻右翻翻,琉璃如數家珍的給窦明說着這些種子的來歷,憧憬着明年結了果子都該怎麽吃,看着她越來越明亮的眼睛,頓時窦明覺得自己心裏那沉甸甸的東西又掉落了一塊。

…… ……

南邊的災情終是大發了,聽姐姐說不少人都被牽連了,雖然上面那些官老爺不會受太重的責罰,但是罰些俸祿還是要的。不過這些都不是窦明關心的事情。

回來的時候都進了臘月了,那邊二太夫人也沒有回真定,恐怕是要在京城常住了。

這下子過年到是簡單了些,各個莊子上面的事情都有姐姐管着,祖宅裏面的事情也安排的七七八八,窦明就是偶爾頂個嗆,搭把手的事情。

忙忙碌碌的過了新年,京裏面張氏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沒消停幾天又惹了麻煩,聽說是被窦七老爺給禁足了。這事情還是姐姐告訴窦明的。

窦曉、窦暲就是諸氏的兩個兒子,一個比窦明小兩歲,一個小四歲。雖然兩個人不見有什麽大才,但從小跟着姐姐和諸氏這樣的人,從來也沒出過什麽大褶子的事情。

這次離京,姐姐将兩個人身邊的人都安排的妥妥當當,而且也配了得用的小厮。窦曉今年已經十一了,按照老慣例的說法都十二了。這個年齡在衆人的眼裏已經是懵懂的半大小子了。窦家總體上還是一個簡單的家族,沒哪個老早的在小子屋裏塞女人的,而且窦七老爺恐怕還是個要兒子先考功名的,估計都沒開過這思路。

也不知道張氏這次是不是被驢踢了,竟然給窦曉的屋子裏面送了兩個狐媚的丫頭,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行止間少了大家丫鬟的做派不說,還多了那些不該有的浪蕩習性。

還別說,這個窦曉到是個靈醒的,人沒送去兩天,他就反應了過來。估計他也是個被姐姐教精乖的,讓身邊的小厮悄悄的給外面的高管事吹風。不知是算計好的,還是真的碰巧,那丫鬟在院子裏和窦曉拉扯的時候,正好被路過的窦七老爺看到。

不用想了也知道,這兩個丫頭的結果都好不了。一個被打了三十板子發買了,另一個直接白送給人牙了。而始作俑者張氏被禁足在院子裏,家裏面的事情都交給了高管事處理。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