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恕罪

依斓很快回來了,小丫頭心裏猜到她到底想打聽什麽,報告的時候便重點挑着有關周氏和洛珩的事說。

“昨夜吃過晚飯之後将軍便去了書房,屋裏的燈亮到了深夜,中間二夫人去了幾次都被攔在門外,聽廊外守着的小厮說,無論是二夫人敲門亦或說些什麽,将軍一概沒理,若非最後是将軍自己熄得燈,他都要以為裏面沒人了呢!”

洛知卿琢磨着,詢問道:“從廳裏離開後,父親一句話都未曾與二夫人說?”

“沒有。”依斓篤定地搖搖頭。

洛知卿皺皺眉。

那就有些奇怪了。

若說昨日歸家後洛珩所表現出的對待周氏的态度來看,他明顯是知道了什麽,但若覺得她這些年來受了委屈,他面對周氏,又怎會一句質問都沒有?

還是說,這便是他對付周氏的法子?

洛知卿想到這裏,微微嘆了口氣,倒也不知道是該無奈洛珩于家事上一向輕慮淺謀,還是該可憐周氏這個連一點愛意都無法從丈夫身上獲得的女人了。

無視,那是比怨恨咒罵更為鋒利的劍。

似是瞧出了洛知卿面上的同情,依斓不以為意道:“小姐就是心善,要我說将軍這番作為也沒什麽不對的,本來二夫人便一直欺壓小姐,還不許将軍為小姐報仇了麽!”

見洛知卿沒說話,依斓又道:“小姐也別覺得将軍心冷,這麽多年将軍還是沒承認二小姐和二少爺的身份,沒準這其中真有貓膩還說不定呢!一個沒被承認的妾侍就敢欺負到嫡女的頭上來了,将軍指不定多心疼小姐你呢!”

洛知卿聞言心裏卻是“咯噔”一聲,但想了片刻,仍是嘆息道:“連驗親都做了,又怎麽可能有什麽誤會呢?”

當年,她可是親眼見着那水中的兩滴血液融到了一起,事實擺在眼前,根本無可辯駁。

“二夫人心眼那麽多,誰知道她們想了什麽法子,将軍既然肯定什麽都沒有發生,小姐該信将軍的才是。”

洛知卿的思緒被她帶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年發生的事。

在周氏的床上醒來是洛珩無法否認的事,但任他怎麽想都沒有邁入那人閨房的記憶,更別提那一晚上的風月之事了,她原先只以為那人是死不認錯,卻沒成想,洛珩的“不認”一堅持,便是十二年。

洛知卿想到這裏,思緒卻頓了下,轉而狐疑地看向依斓,“你今日怎麽提起了此事?”

“因為覺得小姐對将軍的态度,似乎沒那麽強硬了......”依斓抿着唇觑了她一眼,見她沒有生氣的模樣,又小心道,“父女怎能真成仇敵,小姐,七年了,你也該......放下了。”

洛知卿的視線漫無目的地飄了一會,沒說話。

其實,哪是七年呢?

都已經十年了。

這麽些年,恨早就淡了,但思及抑郁而死的薛秋時,她心裏始終有個疙瘩,讓她無法跨過那條線,和洛珩的父女關系恢複成原本的模樣。

她嘆了口氣,“慢慢來罷。”

--

翌日依瀾将梅花糕做好後便裝入盒中,提着食盒與洛知卿、弄舟一路向東邊的院子走去。

洛知卿本想只帶依斓一人前去,不過想了想,雖然依斓定然會帶着弄舟熟悉洛府,但怎麽說也是洛長墨交給她的人,總不好所有事都推給手下的丫鬟,便将弄舟也帶上了。

洛知卿識人的能力很強,這也是她為什麽要在第一面便問弄舟叫什麽的原因,她總要見過那人談話的模樣,才好判斷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不過見識過夢中的場景後,洛知卿便不太敢輕易相信自己的判斷了,因而與身後的兩人走在府中,她便忍不住問道:“弄舟,在洛府還适應嗎?”

話音落下,只有三人的腳步聲持續傳來,洛知卿等了許久也不見回答,忍不住向後看去,卻瞧見那人面無表情,而旁邊的依斓卻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道:“小姐,她點頭了......”

弄舟面無表情地,緩緩點了下頭,似乎是對她的話表示贊同。

洛知卿:“......”好罷。

弄舟的衣服與別的丫鬟有所不同,她不知從哪裏找來的藍色布條,将衣服的袖口綁得結結實實,看起來甚為利落,再加之她的頭發本就較常人短,看起來不像個丫鬟,倒像個專門為洛知卿請來的護院。

洛知卿看着她沉默片刻,卻是笑了。

她算是明白了,弄舟此人,确是名副其實的寡言少語了,相比之下,連洛雲瑤都算是活潑的了。

洛知卿不願意問諸如“你為什麽不愛說話”這般揭人傷疤的問題,便只道:“若是有什麽難處,直接找我,不必有什麽顧慮。”

說完,她便看着對方,果然見弄舟沉默着,再次點了下頭。

洛知卿抿唇笑了下,轉身繼續走了。

薛秋時嫁進洛家後便與洛珩一起住進了“雅芳園”,如今薛秋時故去,洛珩沒有去過周氏的院子,但不知是否怕觸景生情,他也沒有再住在原本兩人的房間,自回來後,便獨自住在雅芳園中的書房裏,除了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飯,很少出門。

洛知卿走到園子外頭,腳下突然一頓,目光落在門邊木牌上刻着的“慕秋園”三字,整個人便是有些發怔。

“什麽時候換的名字?”洛知卿面色複雜。

依瀾也是疑惑:“之前路過的時候還沒有呢……”頓了頓,她觑着洛知卿的臉色,猶豫道:“可能是将軍回來之後換的……”

洛知卿沒再說話,她在原地沉默片刻,提步往裏走去了。

群芳園——如今該叫慕秋園了——是洛府僅次于洛老太太那裏的最大的院子,春來時可見石子路假山流水相映成趣,廊下群花盛開,争奇鬥豔,放眼望去,滿眼盎然生機,令人心情不由輕快。

只可惜如今正值冬季,前些日子下的大雪還沒來得及化盡,有趣的景觀都被蓋在雪粒下,看起來頗有些蕭索孤寂。

小石子路上有沒被打掃幹淨的冰雪,洛知卿與依瀾不得不提着裙,低頭看着腳下仔細小心地前行。

等兩人都走過了這段路,洛知卿放下心來,擡頭看去,便瞧見書房門外除了值守的小厮,還立着一人。

女孩兒身形嬌小,純白的狐裘将她整個人裹在裏面,更顯小巧可愛,她手裏捧着個盅子,目光正落在洛知卿身上,看樣子是看了有一段時間了。

由于手上抱着東西,她便彎腰當做行禮,“姐姐。”

洛雲瑤面上的表情慣來不是很多,但奇怪的是,那人每每看到洛知卿時目光總會由平靜轉為欣喜,好似遇到了什麽極為開心的事情。

但這麽些年,洛知卿自诩沒對這人做過什麽值得感恩戴德的事情,兩人身份又有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尴尬,更何況周氏與洛長清不說對她恨之入骨,怎麽也得有些厭惡罷,那麽洛雲瑤作為親人她實在沒道理得到對方這個态度。

但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洛雲瑤既然對她沒有惡意,她也不會将父輩的恩怨推到小輩們身上去,以正常态度對待便好。

洛知卿點點頭,問道:“來找父親?怎麽不進去?”

洛雲瑤聞言,搖頭道:“方才讓人通報過了,說父親在忙,讓我等會兒再來,但我怕一會這湯就不好喝了,便沒走。”

洛知卿的目光落到她懷中的盅子一眼,“湯?”

“是雞湯。”洛雲瑤點頭,淺淺地笑了,“想着如今天冷,怕父親在書房忙碌忘了照顧身體,就想給父親喝,緩解勞累。”

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頰兩側有小小的梨渦,顯得天真爛漫,比往日裏的沉默寡言是更适合這個年紀的模樣。

洛知卿倒也很少見她這樣開心,不自覺也彎了嘴角。

但她的目光向旁邊一動,便看見了那人身後站着的兩個丫鬟,鬼使神差地,她出聲問道:“怎麽不讓丫鬟拿着,抱這麽久,不累嗎?”

她這句話說得時候語氣平和,但由于她的身份,落到旁人耳中便像是帶了斥責的意味,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兩個丫鬟便低頭跪了下去,膝蓋落到冰涼的青石板地面,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吓得,立刻瑟瑟發起抖來。

“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為什麽,好想看王子變青蛙......(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