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是幾天而已,官駿揚和饒宗義的交往,就從一場挂名的友誼升華。

就像他們以前即使經常會碰到,但是從來沒有注意對方,經歷無數次的擦肩而過,現在終于回頭了。

「交往」的定義到底是什麽,饒宗義并不能很清楚的解釋,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就是順其自然,男人和女人并沒有太多區別。

比如他下班之後會和官駿揚一起吃飯。大部份時間他們都待在官駿揚家,飯菜依然是叫飯店送過來,官駿揚有那個經濟能力,他也不多說什麽。有時候他們也會去餐廳,但是很少。

饒宗義知道,他的樣子,并不适合進那些高級餐廳,但是官駿揚不在乎,然後,他也不在乎了。

吃完飯,他大多都會回家,因為明天一早要上班,可有時候也會留下。

可是如果說前面的一切交往行為饒宗義都習慣了,或者無所謂的話,那唯有「那件事」,他一直沒辦法坦然接受。

并不是是男人就不行,他本身對性事沒有什麽憧憬,但也并不排斥,更沒有一定要女人,加上官駿揚技術很好,這點就是同樣身為男人的他也能感覺到,身體習慣了之後,連疼痛幾乎都沒有了,但即使如此,他似乎沒有怎麽享受到,這裏指的并不是身體,而是精神。

每當官駿揚在他身體裏抽插射精,耳邊盡是他濃重呼吸聲的時候,他總覺得這一切很陌生。

雖然官駿揚會顧慮到他的感受,過程中不時會撫弄他的性器,甚至用嘴幫他,最後他也會射出來,但是之後,那無盡的空虛卻比快感持續更久。那種近乎強迫的射精,好像與高潮無關,而他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中醫院裏,饒宗義坐在診間,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這是他最近常做的動作。

跟官駿揚的事,他沒跟任何人說。心虛,不能說沒有,再來就是如果說了,可能不止他一個人會不得安寧。

雖然早就是能為自己做的事負責的年紀了,但他一直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陪一個小孩子玩,官駿揚的行為類似任性和無理取鬧,讓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拒絕。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人,多數人都認為他無聊、古板,除了有求于他時,其他時候是不會想來找他的,沒有人像官駿揚這樣黏他。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把他從思緒中喚醒。拿起手機,上面顯示的名字是一個官字,打開簡訊,只有一句話:今天晚上過來。

官駿揚去國外拍外景,已經走了一個多星期了。這段時間,他想把他們之間的事理清楚,只是還沒找出頭緒,他就回來了。

僅僅幾個字,比起命令,更多的感覺是霸道,對方這種唯我獨尊的脾氣,他早就領教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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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上手機,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下了班,饒宗義慢吞吞地往官駿揚家走。最近家裏除了他之外都沒人,回不回去都無所謂了。

路過一家影片出租店的時候,他忽地停了下來,看了看玻璃窗上貼的海報,導演官駿揚幾個字赫然出現在醒目的位置。

官駿揚的導演身份他雖然知道,卻不了解……也許他應該再多了解一點關于那個人的事。

想了想,他伸手推了一下眼鏡,走進幾乎天天路過,卻從來沒有進去過的店。

一小時之後,到了官駿揚家,一進門,就看見沙發上的男人,對方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在看電視,而是整個人橫躺在沙發上。

「你來了?」官駿揚側過頭看他,臉上是淡淡的微笑,卻有點勉強。

「怎麽了?」數天不見,饒宗義再看到這個人,感覺有一絲微妙。

「脖子很痛——」擰着眉,官駿揚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出外景幾天,幾乎有一半時間脖子都痛得像是生了鏽一樣,又因為沒時間去看醫生,只吃了止痛藥,但效果差強人意。不過他不能說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跟男主角在工作休息時偷偷親熱,差點被發現而不小心扭到的。

沒說什麽,饒宗義放下手裏的東西,慢慢走到沙發旁,彎下腰伸手在官駿揚後頸上捏了捏。

「唔!」官駿揚悶哼了一聲,想轉過頭看他。

「別動。」輕輕說了一句,饒宗義開始在他的頸部和肩膀上緩緩按壓。

修長而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時重時輕地按摩着每一處緊繃的肌肉,手法純熟,而且力道掌握得恰到好處。

感覺肌肉慢慢放松下來,官駿揚舒服地哼了一聲,很快的整個人都放松了,閉上眼享受着身後人的服務。

又過了一會兒,官駿揚幾乎舒服到要睡着時,饒宗義的手緩緩伸到他的下巴下,然後雙手一用力,「喀」地一聲,骨頭被扳動的聲音異常清晰。

「啊!」官駿揚吓了一跳,有種被人扳斷脖子的錯覺。「幹什麽啊?!」

饒宗義收回手,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鏡,「治療你的脖子。」

官駿揚坐起來摸了摸後頸,發現果然舒服了不少,本來硬得幾乎捏不動的肌肉也松弛了下來。

開心的笑了笑,他伸手搭在饒宗義肩上,這是他偶爾會有的親密動作,不知不覺,兩人都已經習慣了。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技術。」

「中醫的推拿而已。」饒宗義說得謙虛。

官駿揚湊近他耳邊小聲說:「在我看來,已經很厲害了——」他正要繼續下去,眼角餘光突然看到茶幾上的袋子,上面印着出租店的名字。

「那是什麽?」

饒宗義也看了一眼,「你的——電影。」

「我的?」這讓他有點意外。

點點頭,饒宗義微微揚了一下嘴角,「我想看看。」說話的時候,平時冷漠的表情也變得稍稍溫柔。

一時間,官駿揚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沉默了幾秒,他笑了笑。

「好啊。」

兩人一起看官駿揚的電影,還是第一次。饒宗義連電視都很少看,更別提電影了,電影院也已經很多年沒有進去過,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官駿揚的電影很好,各種題材和類型都有涉及,情色也好,血腥也好,都不會影響劇情的本質。

他借回來的是一部單純的愛情片,算是官駿揚電影裏少有的題材,片子一開始的一大片野雛菊,在第一時間就吸引了他。

他靜靜地、全神貫注地看着螢幕,期間官駿揚偷偷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自顧自地喝着啤酒。

沒多久,男女主角的情感爆發,一場火熱的偷情戲在雛菊圍繞下展開,尺度算是稍大,但是男女主角纏綿的畫面拍攝得非常唯美,又不乏色欲氣息。

饒宗義從純欣賞的角度來看,并沒有淫亂的感覺,不過男女主角的演技還真是——不同一般。

「這場戲,我其實并不滿意。」突然,官駿揚看着畫面皺眉。

「為什麽?」饒宗義轉過頭問。雖然他不是專業人士,但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不是我要的感覺。」搖了搖頭,官駿揚眯起眼盯着畫面上糾纏在一起的男女,「雖然拍的時候這已經是他們最好的表現,當時也覺得差不多了,不過片子出來之後,發現還是少了點感覺。」

感覺?饒宗義再次看了一眼電視,畫面上的一男一女衣服都脫光了,鏡頭雖然拉得很遠,但是仍然能看到赤裸的身體,他下意識地把目光移開。

官駿揚嘴角揚起一抹壞笑,放下啤酒湊近他,「要不然——我們一起再來演一遍吧?」

為什麽藝術也能扯到這方面?饒宗義眉頭一皺,瞪了他一眼。

官駿揚笑了一聲,伸手摟住他的肩。

「你知道嗎?戲裏,男女主角其實是真槍實彈上陣的。」

「啊?」饒宗義愣住了。他知道敬業的演員大有人在,但是真的在鏡頭面前做就——

看他張大嘴巴的驚愕樣,官駿揚大聲笑了出來,摟着他一起滾到地板上。

「騙你的!」

饒宗義又是一呆,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拍的又不是A片,怎麽可能要他們來真的?」

「你——唔!」生氣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熱切的吻已經迎了上來。官駿揚似乎已經摸清了只要這樣他就無法做任何抵抗,毒舌也發揮不了。

地板有些涼,讓得以保持清醒的饒宗義漠然地任由男人吻着他。

官駿揚并不急着達到高潮,而是使出渾身解數,溫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在他身體各個部位撫摸親吻着。

像是心虛之後要彌補一樣,他含住饒宗義的性器,用力撫慰,直到後者渾身微微發抖,知道他有感覺了,才緩緩插入,徐徐前進,一點都不弄疼他。

這次,真的很有感覺,饒宗義喘息着想。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性器随着身體晃動,一下一下打在官駿揚肚子上,胸口熱得像是會燒起來,每喘一口氣都會疼。

終于,呻吟聲還是忍不住逸了出口,他紅着臉,雙手抓住了官駿揚的背。

「你真可愛。」官駿揚下身的動作用力了一些。他說的是實話,現在的饒宗義比起最初的老中醫模樣,實在是可愛得要命!

抱着他,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藥味,讓他異常安心。這男人本身就像是一帖中藥,似乎正在慢慢地治愈他,明明沒有毒性,卻也能讓人上瘾。

明明跟饒宗義并不是真心交往,因為他自覺并沒有真心那種東西,可是,不見面的時候或許勉強還能說不在意,但只要見了面,就沒辦法不在意,甚至于幾乎淡忘了原來的目的。

結束之後,饒宗義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官駿揚把他抱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下來,卻怎麽也睡不着。

啧!他覺得現在像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他恍惚的想,不知道現在抽身,還來不來得及……

翌日,官駿揚睡到十點才醒。超大尺寸的柔軟大床可以讓他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體盡情舒展,純白被子底下的赤裸身軀,經過長期鍛煉和保養的肌肉紋理緊實又毫不誇張,修長的四肢從被子底下伸出來,筆直的雙腿在絲質的被面上磨蹭了兩下。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了進來,他未睜眼,擡起一只手臂擋在臉上。

睡飽之後的慵懶,他還想多享受一點。

托饒宗義的福,身上的每一處都被按摩過,長久累積的疲勞仿佛在一個晚上就被治愈,類似脫胎換骨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

官駿揚翻了個身,發現身邊空蕩蕩的,想來饒宗義應該已經離開了,不過他并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那個男人的時間總是像表一樣準,該做什麽的時候就一定會按時完成,從來沒有拖延。

想到饒宗義,官駿揚殘留的一點睡意也漸漸消失。

和那個人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感覺絕對稱不上不好,就是因為很好,所以他才糾結。

原本,只是想戲弄一下饒宗義,結果卻是自己有深陷其中的感覺,反觀饒宗義,不管是平時還是在床上,除了激情時有與以往不同的反應,态度都淡定到跟以前沒什麽不同……

盡管已經不止一次覺得這樣下去很危險,可不知怎麽搞的,他就是不想結束這一切。

大概是因為饒宗義除了在床上,還有其他好用之處吧,他這樣說服自己。

+++++

晚上七點,夜晚繁華的街道,霓虹燈光下,黃色的Lamhini飛馳而過,等到了路口的紅綠燈前才緩緩停了下來。

車上坐了一男一女,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年輕豔麗,身着黑色低胸露肩小禮服,側邊開杈的魚尾裙露出一雙修長白嫩的腿,垂墜的布料在黑暗中也能閃爍出神秘光澤。

這件價值不菲的禮服是前不久才發表的新款,國內根本找不到,真正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而為她争取到這件衣服贊助的,就是坐在她旁邊的男人。

側過頭,女人眼神中的癡迷沒有刻意隐藏。

「怎麽了?」官駿揚微微側過頭看她。

女人嘟起亮粉色的嘴唇,有點不安地問:「我穿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被媒體批評啊?」她是電影的女主角,絕對不能有一點「瑕疵」。

官駿揚笑了笑。

「相信我,今晚你将是發表會上最美的女人。還是說——」伸出手,他輕輕撫上女人的下巴,稍微低下頭湊近,「你不相信我的眼光?」

女人眼神更加迷茫,漸漸的,兩人的唇緩緩靠近,直到下一秒就要碰在一起時,後方突然響起了其他車子催促的喇叭聲。

已經綠燈了。官駿揚笑,毫不留戀的松開手,轉過身重新踩下油門。倒是女人臉上一陣不甘。不過她早就下定決心,今天晚上一定要擄獲身邊這個放蕩不羁的男人。

今晚是官駿揚的新片發表會,雖然假期還未結束,但是因為他心情好,所以很爽快的就答應出席。這種可以為所欲為的感覺真是不錯。

再過一會兒就能到達發表會的現場,本市最高級的飯店之一。一路上,他們幾乎暢行無阻,官駿揚自始至終都微微揚起的嘴角說明了他現在絕佳的心情。

只是沒過多久,馬路中間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人群,讓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前方像是出了車禍,但是氣氛好像又沒那麽緊張,有些人看了兩眼就走掉了,剩下的人也沒有看到血腥畫面的感覺。

大概只是小車禍。官駿揚按了兩下喇叭要前面的人讓路,然後緩緩地從人群旁開過,只是就在要穿過人群的時候,他不經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看還好,這一看吓了他一跳!

有個男人渾身是血地坐在地上,在他面前躺着一條大型犬,身上也是血跡斑斑,血到底是狗的還是人的他分不清楚,就在這時,男人突然抱起狗,急急忙忙住他們沖了過來。

官駿揚怔了一下,那個男人——是饒宗義!

饒宗義親眼目睹一輛急速駛過的車撞倒了站在路邊的狗。一只性格溫順的牧羊犬似乎正在等它的主人,很安靜、聽話地站在路邊,脖子上的狗鏈一頭拴在一旁的鐵欄杆上,正是因為如此,它沒辦法躲開飛馳而過的車,一聲悲鳴之後,便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了。

他在第一時間奔到渾身是血的狗旁邊,放下手上的袋子,裏面是他剛買的晚飯食材,他剛從附近的超市出來不到五分鐘。

牧羊犬嘴角淌着血,一條腿不正常地扭曲,躺在血泊中發出一聲聲輕微的悲鳴。跷宗義摸了摸牧羊犬那只應該已經斷了的腿,輕輕撥開毛發,就見白色的骨頭從肌肉中戳出短短一截,傷口不斷冒血,猙獰異常。

皺緊眉頭,他擡起頭向四周人群喊了一聲,「誰是它的主人?」

一連問了幾聲,都沒有人回答他。他很快明白,就算狗的主人在人群之中,也不會站出來的。狗已經被撞成這個樣子,就算能活下來也肯定會有殘疾,沒有多少人願意養一條有殘疾的狗。

牧羊犬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漆黑的眼睛裏不斷地湧出淚水。饒宗義不再繼續問下去,回過頭飛快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包在狗身上,雖然傷得很重,但是還有救,只要把握時間。

脫掉衣服的一瞬間,夜晚的寒風讓只穿着格子襯衫的他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但他卻毫不在意地動手把狗抱到懷裏,血瞬間染紅他一身。

牧羊犬這樣的大型犬體重并不輕,如果想把它抱到醫院,時間根本來不及。

饒宗義下意識地往靠得最近的一輛車跑了過去,走到車窗旁邊彎下腰,一看見車上的人,他就愣住了。

官駿揚像是看傻了,眼看着饒宗義抱着狗向他跑過來,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知道饒宗義并不曉得這是他的車,但是現在的情況,仍然讓他不知所措。

站在車窗旁邊,饒宗義稍稍驚訝了一下,随後就面無表情地看着車裏的一男一女,視線和官駿揚相對。

「呀,好可怕!」女主角見不得如此血腥的畫面,被饒宗義和他懷裏的狗吓得花容失色。

她這一叫,官駿揚才反應過來。

「你別誤會,她只是——」解釋的話下意識地說出口,但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饒宗義抱着狗,很冷靜的說:「能送我們去醫院嗎?不行的話我自己叫車。」沒有生氣,也沒有聽他繼續解釋下去,仿佛與他無關,他現在只是想救懷裏的牧羊犬而已。

「官,我們應該走了!時間快到了!」車裏,女人不明白為什麽官駿揚會看對方看得出神,不過是一只狗被撞到了。

聽到她這麽說,饒宗義抱着狗轉身就走,毫不猶豫的背影讓官駿揚又傻了一下。

有時候,這個男人真的灑脫到近似冷漠。

眼睛盯着窗外的男人背影,他想也不想的對身邊女人說:「你先下去,自己叫計程車去飯店。」

「啊?你說什麽?!」女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會要她下車。她身上還穿着禮服呢!更別提那将近四寸的細跟高跟鞋了,要她搭計程車去發表會,被記者拍到,她的臉要往哪兒擱!

「好了!快下車。」官駿揚聲音變冷,緩緩偏過頭看她。「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冰冷的眼神讓女人一怔,咬了咬嘴唇,最後還是拿起手提包下了車。

前後五分鐘不到,「今晚最美麗的女人」便被官駿揚遺棄在路邊,還好沒有媒體看到,不然明天的娛樂雜志和報紙上又會有新聞了。

「喂!饒宗義,上車!」官駿揚把頭伸出車外,對馬路上的饒宗義喊,「我送你去醫院。」

腳步停了下來,猶豫了幾秒,饒宗義才抱着狗轉身回到官駿揚的車前。他先把狗輕輕放進車裏,盡量小心不弄髒車,自己也坐了進去。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官駿揚心裏莫名的一陣不爽。

「坐好了!把狗抱緊點,被甩出去我可不管!」朝後座的人喊了一句,他按了一下喇叭,然後踩下油門飛馳而去。

車上兩人都很安靜,只有偶爾幾聲狗兒痛苦的哀叫。

「乖,很快就到了。」饒宗義低聲對懷裏的牧羊犬說。

官駿揚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到了獸醫院,醫生和護士馬上把受傷的牧羊犬推進手術室。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血味的關系,關在籠子裏的各種寵物都開始躁動起來。

饒宗義坐在椅子上,低着頭一動也不動,沾了血的外套放在膝蓋上,在淩亂的頭發和眼鏡遮擋下,壓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交叉在一起的十指稍稍洩露了他現在的情緒。

這時官駿揚從門外進來,一身正式的黑色禮服被他穿得很帥,卻跟周圍格格不入,護士看到他都露出驚訝的表情,激動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着。

剛才讓饒宗義下了車之後,官駿揚本想一走了之的,一來發表會應該已經開始了,二來——似乎沒有一定要跟饒宗義說話的必要,而且饒宗義一下車就抱着狗沖進獸醫院,和平時慢吞吞的模樣完全不同,也看不出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

可是他就是走不開,只好到外面抽煙。

稍早,他看到饒宗義跪在地上,脫衣服包那只狗的時候,那個畫面像是在他眼前定了格般。

看起來很凄慘的男人,也許無法打動其他人,但是卻讓他猶豫了,再看到他稍嫌吃力的把狗抱起來,穿着襯衫的單薄身體微微發抖,那個樣子,很無助。

四周有很多人,有些在看熱鬧,有些在搖頭,有些路過看了一眼就走了,沒有一個人上前幫他,比起那只凄慘的狗,他更同情饒宗義。

天知道他到底哪來這麽多同情心!

抽完了煙,他再度走進醫院內,就在走廊的椅子上看到饒宗義。

後者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身上仍然是帶血的襯衫,手裏有條毛巾,應該是護士給他的。他正用毛巾擦着臉。

如果不是在動物醫院,這畫面絕對讓人心驚,也讓他不禁想到如果受傷的是饒宗義,自己會是什麽表情……

甩甩頭,他朝饒宗義走了過去。「怎麽樣了?」

饒宗義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在手術室了。」

其實官駿揚問的是他,并不是那只狗,但他沒有再問一次。

這時饒宗義戴上了眼鏡,說了聲「謝謝」。

他就用謝謝來打發他?「你——」

豎起食指,饒宗義小聲制止。「這裏需要安靜,有什麽話,出去再說。」

沒辦法,官駿揚只好閉上了嘴。

終于,手術室的燈滅了,饒宗義馬上站起來走到手術室門口。

沒過多久,門開了,護士推着剛才的牧羊犬出來。因為麻藥還沒有退,所以身上纏滿紗布的牧羊犬只是閉着眼睛,一動也不動地躺着。

「命是保住了。」後面出來的醫生說,不過他的表情并不輕松。因為狗的右後腿整只都斷了,還有部份粉碎性骨折,複原的希望很渺茫。

饒宗義聽完解說,沉默了幾秒,然後很平靜地點了一下頭。「謝謝醫生。」

「讓它在這裏住院一個月吧,你現在可以去辦手續了。」

醫生走後,饒宗義還站在原地看着護士推那只牧羊犬離開。

官駿揚站在他身後,「你怎麽不說清楚?那只狗根本不是你的。」

轉過身,他淡淡回答,「如果說了,他們可能就不會醫治那只狗了。」

「那你接下來要怎麽辦?」

「……等它出院了再說吧。」饒宗義似乎并不擔心。

辦完住院手續,饒宗義和官駿揚一前一後走出獸醫院。

「就這樣吧。」饒宗義突然轉過身看他,「麻煩你了,耽誤了你的時間。」

雖然有禮,但是語氣冷淡,官駿揚有感覺,如果他順勢下去,兩人恢複成原來的關系似乎不是不可能。現在他只要說一聲不要緊,然後離開,或許就能甩掉饒宗義這個包袱,但是——

「對不起。」反應過來的時候,話已經說了出去。官駿揚這輩子,對人道歉的次數少之又少。不過他只是有點驚訝,并不是後悔。

饒宗義低着頭,漠然地推了一下眼鏡,鏡片上的反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什麽?」

「那個女人,只是演員,今天跟我一起去新片發表會而已。」

「既然只是演員,你解釋什麽?」饒宗義看了他一眼,「不心虛,就不用解釋。」

官駿揚以為他永遠聽不到饒宗義對他這樣說話,除了最初在醫院見面時的挖苦,兩人在一起之後,他就很聽話,幾乎到了随傳随到的地步。

加上剛才他冷淡的表現,他原以為對方不在乎的。

所以這樣,算是生氣了?

官駿揚有點愣愣地盯着他,而饒宗義像是發現了自己的失态,轉身就要走,可腳剛擡起,就被抱住了。

「我真的喜歡你——」從身後抱住他,官駿揚埋首在他頸間說,莫名的感到喜悅。

饒宗義低頭不語,身後的人每說一句,他就覺得胸口發熱,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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