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是誤服了南星,方才小産……

鐘瑜覺着似乎有什麽不對勁,這個鐘紫蔓是個少女心性的,并不似鐘紫茜和鐘紫蕾可惡,但平日裏與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也沒什麽交情,怎麽今日突然搭話關心起她的事來了?

再上下仔細打量了她,只見她面色帶了一絲紅暈,似乎有些害羞的模樣,忽的意識到了什麽。

謝琰這儒雅溫和的翩翩公子看來不僅惹了公主觊觎,連鐘紫蔓也一見鐘情了?

鐘瑜雖是剛剛拿了鐘紫蔓打趣謝琰,可是她自己在鐘家過的不好,鐘紫蔓雖是從未虧待過她,但一想到将來自己的嫂嫂是鐘家人,心裏還是不舒服。

回想了下書中的劇情,好像真沒交待這個小妹最後嫁到哪去了。

鐘紫蔓捏着手裏那方灰色素淨的帕子,想了想道:“那他應是還會再來的吧?”

“這……要看父親的意思了,不過我想應是還能再見的。”

鐘紫蔓見鐘瑜眼神落在了她手裏的帕子上,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方才,和謝公子借了帕子一用,想還給他。”

鐘瑜哪會看不明白,真是想還帕子,給她收着便是了,這麽緊緊的攥着,哪是想還的樣子。

見她還站在那不肯走,鐘瑜怕她一會糾纏自己追問謝琰的事,便道:“妹妹既無事了,我便先行一步了。”

說完也沒給她機會說話,轉身往偏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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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同是新科進士的緣故,謝琰沒幾天便令人送了宋元京的消息給鐘瑜。

潔白的信箋上字跡英挺俊秀,鐘瑜看過了信,本是期待的面容漸漸凝固,最後失落的放下了信,一臉沮喪。

月圓擔憂的看了過來:“小姐,怎麽了?”

鐘瑜嘆了一聲,把信給了她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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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宋元京在老家已經訂親了,是他的表妹,本來待他考完二人便要成婚的,可是來京的路上遇了山賊便走失了。”

月圓把信燒了,然後站那想了一會兒,迷惑不解的道:“嗯……可不是走失了嗎,既是走失了那也不能成婚了啊。”

鐘瑜撫着額頭,甚是頭疼:“這個宋元京本就是個死腦筋的,似他這般性情的人,便是走失了也還是認定了人家的。

何況表妹又是因随他上京才遇山賊走失,現下要他另娶旁人只怕他是死也不肯的。”

“但是……他如今都中了舉了,他表妹若是還活着怎麽也沒尋來?我聽人家說,這女子遇了賊人,多是……”

月圓沒往下說,其實鐘瑜心裏也明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落入了山賊手裏,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的。

“算了,既是如此也不能強求。只是可惜他這般正直簡單之人,怕是難再尋到了。”

鐘瑜在腦中把識得的些公子們仔仔細細的評審了一番,想了一圈不是這個品行不好,就是那個家世過高,最後只又嘆了一聲,還真沒有別的合适的了。

正苦惱着,一邊的月圓安慰道:“其實這宋元京也沒那麽好,他既心裏有了表妹,便是娶了小姐您,只怕也不能一心待您的。

若是之後哪一日那表妹真的活着回來了,他定還會堅持接她入府,到時無論是誰當主母只怕都是要添一番堵的。”

這話确是沒錯,鐘瑜放在桌上的手指點了點,忽的想到了什麽,整個人頃刻間豁然開朗了。

鐘瑜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的對。”

月圓正清理着飄到桌上的紙灰,随口附和道:“就是就是。”

鐘瑜卻又陷入了沉思,在屋裏走了幾個來回,半晌,臉上展露了一個笑容來。

“給我梳妝打扮,我要出去一趟。”

街上一主一仆兩個女子曼妙的身影緩步的行着。

月圓跟在後面,左思右想的還是沒明白,問道:“小姐,咱們今天打扮的這麽好看,是要去哪啊?”

鐘瑜一身藕荷色的衣裙,裙角繡着荷花,整個人也愈發柔和亮麗起來,面上的妝是剛剛月圓幫着細細畫了快半個時辰的,眉間還用大紅的胭脂畫了當下最流行的扇形花钿。

她紅唇輕啓:“翰林院。”

月圓疑惑道:“我記得不是說琰公子沒和其他進士一樣進翰林院當值嗎?”

街上人來人往的,許多小商小販在路邊擺了小攤,鐘瑜卻無心關注,目不斜視的朝前走着:“是啊,我找的也不是他,我要去找宋元京”

月圓愣愣的道:“啊?小姐你不是想開了嗎?”

鐘瑜笑得高深莫測:“你別管了,跟着就是。”

主仆二人行着,鐘瑜滿心想着自己的計劃,也沒留心邊上走來一個帶着帏帽的灰衣女子,低着頭消失在了拐角。

月圓卻是瞧見了,皺着眉接連回頭,走了幾步想想,又回頭看了眼。

鐘瑜這才注意到,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卻什麽也沒看到。

“你看什麽呢?”

月圓看向她,嘟着嘴努力思索着:“看見個女子的背影,特別眼熟。”

說完想了一會兒,小聲道:“好像是芬小姐。”

鐘紫芬是鐘高成将軍的妾室袁氏所生,繼承了袁氏的美貌,也是以此得了中書侍郎家嫡子蘇嚴的青睐的。

不過中書侍郎夫人卻瞧不上鐘紫芬的出身,不肯迎娶。

主母王夫人因着恨其搶了女兒的婚事,也不為其做主,最終鐘紫芬雖是進了侍郎公子的家,卻只是個妾室。

袁氏如今已死,王夫人與施氏都不容她,她出嫁後便也從未回過娘家。

鐘瑜已經許久沒見過她了,袁氏的死她雖是不知曉內中詳情,可心裏總是隐隐覺得和施氏是脫不了幹系的。

親娘害了人,鐘瑜心裏多少對鐘紫芬有些愧疚,回身又瞧瞧後面,問道:“她去了哪了?”

月圓指了鐘紫芬消失的拐角,鐘瑜便順着走到了那個拐角。

月圓壓低聲音道:“小姐,我們這是……”

鐘瑜伸出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月圓便噤了聲。

遠遠能瞧見個女子帶了帏帽,遮的很嚴實,似是很怕被人認出。

不過畢竟是一同生活了多年的姐妹,身形确是鐘紫芬沒錯。

鐘瑜悄無聲息的跟着,見她進了一間醫館,差不多兩刻鐘後從裏面出來,跟着的婢女手裏還提了一盒不知是什麽的東西。

鐘瑜帶着月圓在外立了會兒,待确定她走遠,才擡步進了那醫館。

內裏和普通的醫館沒什麽分別,藥童見來了人上前道:“姑娘可是來看病的?”

鐘瑜朝着他點頭,那藥童便進了內間去禀報了。

沒多大一會兒,一位白胡子醫者走了出來,坐下正要開口問詢,鐘瑜便搶先道:“剛才進來戴着帏帽的女子,她是得了何病?”

老醫者上下掃了她一眼,道:“姑娘若不是來看病的,便請回吧。”

鐘瑜從袖子裏把帶的銀兩全拿了出來,又翻出了繡着姓氏的手帕,道:“那是我家姐姐,我是定遠将軍的女兒鐘瑜,并非心懷不軌之人,你大可以打聽我二人是否真是姐妹。”

老醫者伸手接了那手帕看了眼,眼前的女子确實也姓鐘,再細瞧她眉眼間,和鐘紫芬好似也有兩分相似。

“我姐姐出嫁後一直沒回過娘家,家裏人擔心的很。如今我在街上遇見了,又見她來了您這裏,不問個清楚如何能就此離去。”

老醫者有些為難,伸手捋了下胡子,猶豫了好一會兒。

鐘紫芬給過他許多銀兩為她醫治,千叮萬囑不能洩露給夫家半點,不過倒是未提過可否說與娘家人聽。

看着眼前的銀兩,白胡子老醫者琢磨着既是妹妹,害自家姐姐也沒什麽好處,便實話實說道:“令姐乃是小産後落下了病根,宮體受損極難再有孕。我給她調了養宮的藥服着,只是……收效甚微。”

鐘瑜大驚失色,一手捂着嘴,雙目瞪得大大的,許久後才道:“這……芬姐姐在家時一向身體康健,如何會小産呢?”

醫者長嘆一聲:“是誤服了南星,方才小産的。”

鐘瑜是懂得藥理之術的,一聽便震驚道:“南星?這,這可是毒藥啊……”

老醫者點點頭:“劑量小,性命無憂,只是滑了胎。鐘夫人起先自己也不知,只是一直未再有孕,便悄悄來了我這醫館裏尋醫。

前些天她帶了個木湯匙來給我瞧,說是之前飲用安胎藥時用的。我檢查了一番發現那湯匙乃是中空,內裏竟是放了足量的南星粉。

想來是木制湯匙泡在熱藥湯中,內裏的藥粉遇水便漸漸釋放了出來。

好在此種方法藥粉擴散緩慢,每次飲入的劑量小,不過也因此不易察覺,待到感覺不适之時,已是來不及了。”

鐘瑜不由一陣背脊發涼,蘇公子喜愛鐘紫芬的美貌,除了她後院裏也有些別的美貌女子,這麽多以色侍人的女子齊聚一堂,鐘紫芬的毒從何而來顯而易見。

這大宅後院裏,女子若想過的好,便只能不停的争。

這些年鐘府後院的女人們新接來的,變賣出去的,來來回回始終在鐘将軍身邊的,也只有得了子女的這三個人,可她們的日子也并不順心。

王夫人得了将軍一腔真心,可卻無法獨占将軍的身,施氏為讨主母歡心,一直都在伏低做小,袁氏生的美貌,可最終也不過一席白布卷了擡出了府。

再思及女主鐘紫茜前世在宰相府裏的生活,鐘紫茜貌美又有心機,做事心狠果斷,可不僅沒得善終,更未曾得到過夫君的半點真心。

富貴權勢迷人眼,可內裏的苦又有誰知。

老醫者看她神色不佳,只道她是擔心姐姐,便道:“你姐姐如今按我的方子養着,倒也不是全無希望,她不同娘家人說,許也是怕你們憂心。”

憂心?鐘将軍與王夫人的眼裏哪有這些庶出子女,別說是王夫人,便是鐘将軍大概也并不關心嫁出去的庶女過的如何,在他的眼裏,這個女兒只要不丢他的臉就行了。

鐘瑜向醫者道了謝,臉色蒼白的從醫館出去。

神色恍惚的走至大街上,只覺得透骨的涼意滲入了四肢百骸,她目光茫然的看着街上行行色色的人,一時不知何去何從。

從前這些只是紙上的故事,現下卻是活生生發生在眼前,袁氏母女母親死的不明不白,女兒落得不能生育,這後院女子的命當真如此輕賤。

鐘瑜有些怕,她不想這樣如履薄冰的過日子,如果可以選,她只想要平淡踏實的簡單生活。

月圓見她怔怔的,喊了她好幾聲,鐘瑜才回過神來。

“小姐,你怎麽了?”

鐘瑜依舊面色蒼白,勉力笑了下,道:“無事,回吧。”

“不去翰林院了?”

“嗯,身上沒銀兩了,在外也不方便,不急在這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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