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久珩,你這飛醋吃的,我……
場面終于安靜了下來, 肖夫人道:“既是事情已經查明,今日晚宴便繼續吧,莫要因着個別品行不端的人影響了心情。”
話雖如此說, 衆人剛開始用膳, 沒多大會兒呂管家去又複返,說是宮裏傳了消息過來。
肖夫人眼見着老夫人有些不快,便道:“有什麽事等用完膳吧, 明日就回京了, 不差這一時半刻的了。”
一頓飯鐘家剩下的三個女兒都心不在焉的, 鐘瑜雖是躲過了一劫,心中卻半絲快意也無。雖說鐘紫蕾是自作自受,可回了鐘府, 王夫人未必不會把這股怨氣撒到她身上來。
鐘瑜暗暗打量了邊上面色蒼白的鐘紫蔓,王夫人面前能說的上話又肯幫自己的, 也只她一個了。
宴席散時已入了夜,肖夫人和女兒一同扶了老夫人回房, 其他人也各自回去了,只餘下付久珩和肖宛旭兩人在院子裏對着月色飲酒。
兩人從國事聊到家事,肖宛旭晃着杯水的酒水,贊賞的道:“這鐘家的五小姐,今日險中奇勝,贏的真是精彩。我從前只道她是個小官家不吭聲不吱氣的庶女,沒想到倒是有幾分智慧。”
付久珩聞言斜過目光去打量他, 見他面帶微笑, 眼中盡是賞識,那神态仿佛還在回味她剛才據理力争的那一幕,他面色一凜, 怪聲怪氣的道:“難得肖大公子誇贊哪個女子,難不成你看上了?”
肖宛旭這才意識到自己那番話着實易令人誤會,半刻也沒敢耽誤,放下杯子解釋道:“借我個膽我也不敢吶,久珩,你這飛醋吃的,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說完還不厚道的笑了兩聲,付久珩也沒與他計較,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執着。
肖宛旭意味深長的看向付久珩,笑道:“鐘家那丫頭可知曉了?”
雖是沒有明說是什麽事,可顯然付久珩聽懂了,他執杯的手指摩梭着杯沿,紅唇輕啓:“還不曾。不過既是連你都看出來了,想來她心裏也是明白的。”
肖宛旭對他的坦誠頗為意外,按說主子兒女情長的私事本不是下屬該過問的,只是兩人多年相交情誼,既是君臣又是摯友,只是卻也沒想到世子竟這般大方的承認了。
如此這般,看來世子是有意将這樁心事搬到明面上來了。
肖宛旭爽朗的笑了幾聲,打趣道:“可終是解了王爺心頭一大憂患了,眼下這事都快成了南方三州第一要務了。前面王爺送你的那些絕世美女,你也不甚上心,再不納個女子入門,王爺都要懷疑到無瀾和我的身上了。”
付久珩一記眼刀過來,伸掌朝他肩頭拍去,肖宛旭傾身一避,随後出拳反擊,兩人從椅上纏鬥到院中,均是武藝上乘的兩人幾招之內也分不出個高下。
Advertisement
肖宛旭見付久珩手下不留情,笑呵呵的道:“下手可真黑,不玩了,大夏天的比武太熱了。”
付久珩一個旋身潇灑的落回座位,掃了他一眼:“還不是你自找的。”
“說來這事你可要和她說說,也讓她歡喜一下?”
付久珩沉默,倒似有些顧慮。
肖宛旭飲着杯中的酒水,道:“明日便回京了,她家你也瞧見了,那幾個姐妹若知曉了你的心意,只怕容不下她。這姑娘謹慎着呢,到時你要單獨再與她見上一面只怕難了。要不,我幫你喚她過來?”
付久珩不語,但是也沒反對。肖宛旭便自行替他做了主,起身喚了無瀾過來囑咐了幾聲。
鐘家這邊鐘紫桦聽了此事要禍及父親乃至全家,散了宴席便親去了主院裏向老夫人和夫人哀求,因而只有三個女子回了房。
鐘瑜厭惡滿身的酒氣于是先洗了個澡,舒舒服服出來的時候隔壁鐘紫茜的屋子已是漆黑一片了,再看自己的門口,正站着忐忑的鐘紫蔓。
鐘瑜正好也想找她,便請她進了屋。
鐘紫蔓一臉擔憂,鐘瑜讓她坐她也不坐,滿面愁容的絞着那繡着“鐘”字的手帕,好半天才開了口:“瑜姐姐,我知曉今日之事是蕾姐姐對不住你,我、我也沒臉找你商量,可是我心裏難受,實在是不知道和誰去說了。”
鐘瑜給她倒上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下便了然了。
“你現下首先是憂心嫡姐受罰,其次還覺得對我有愧,而且也擔心這事之後我哥哥對鐘家女兒的偏見更深,我說的對嗎?”
這番話說到了鐘紫蔓的心坎裏,她重重的點了頭,大眼裏全是落寞:“這可怎麽辦啊……”
怎麽辦?誰做下的,誰受着呗。
鐘紫蔓頭垂的低低的,剛才在膳廳的時候雖然她一直不是被懷疑的對象,可心中的痛苦掙紮半點不比別人少。
于親,她希望自家姐姐沒事,可于情,她又希望鐘瑜不要被自家姐姐冤枉。
偷盜是大事,眼下只怕蕾姐姐定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了,而這還沒完,肖老夫人都發了話,只怕這禍事還要延伸到父親那去,屆時全家都跟着遭殃,父親平日再縱容她,只怕這回也是要大怒了。
而鐘瑜這邊,今日之事一傳出去,必定會進一步加深謝琰對鐘家姐妹的不滿,以往她還能死皮賴臉的去接近他,往後他再見到她,不啐她幾句便已是他寬仁了。
鐘紫蔓越想越是絕望,眼淚一串串的往下掉,也不出聲,只伸了手自己去抹着淚水。
鐘瑜飲了口茶,等她情緒穩定了才道:“你姐姐的事我無能為力,她偷的是肖家的東西,責罰的權力本也不在我這,我想你明白,我和你一樣沒什麽能做的。
而我自己,你不用對我愧疚,做錯事的不是你,我不會怪你。至于哥哥……”
說到這,果然見鐘紫蔓擡起了頭。
“哥哥一向疼我,依我對他的了解,他聽說了我被姐妹陷害,要不對你心生芥蒂也難……尤其,我現下得以洗脫罪名,其實還沒什麽事,但回了京後,主母她……蕾姐姐受了這麽多苦,她愛女心切怎會不遷怒旁人,若是我無罪受罰,哥哥一定很是心疼難過。”
能不能在回京後全身而退,便看這一下了。
鐘紫蔓深吸了一口氣,急急的道:“這當然是不能夠的,瑜姐姐你本無過錯,我怎會看你無辜受罰,若是母親當真遷怒,我定會阻攔!”
鐘瑜回視着她,端詳着她眼中的情真意切,問道:“真的嗎?”
鐘紫蔓點頭如搗蒜,道:“當然!從前是我不懂事,現下瑜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怎能袖手旁觀。”
鐘瑜心中大石落了地,暗自悄悄的道:哥哥對不起啊,情勢所逼,不得不出賣你的男色了。
“嗯,我想哥哥若是知道你幫我說話,定會覺得你和其他人不同的。”
想到謝琰,鐘紫蔓忍不住嘴角帶了點笑意。
鐘瑜見她這一副癡心的情狀,便又和她聊了會兒謝琰的舊事,最後親自送了她回房。
送了小姑娘鐘紫蔓進屋,轉身本來要回去,便見院裏又進來個人,正是之前的刑婆子。
鐘瑜幾步上前,朝着她一拜,感激的道:“多謝婆婆救命之恩,鐘瑜日後若有機會必當相報!”
刑婆子連忙伸手扶她,嘴裏道:“這可使不得,您是主,我老婆子是個下人,哪有您拜我的規矩。”
鐘瑜搖搖頭,眼中盛滿了感激之情,真情實意的道:“不,今日若沒有您,我大抵是活不下去了的。”
刑婆子還道她是客氣,笑了一聲道:“這偷盜雖說是重罪,可老夫人和夫人到底還是仁善之人的,怎會要人的性命呢,多不過是受些身體上的刑罰長長記性罷了。”
鐘瑜嘴角帶了抹苦澀,輕道:“婆婆您不知,今日若我真背了這偷盜之名,肖家雖不會要我的性命,可他日回了鐘家,只怕也是活不下去了的。”
鐘瑜于是将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的給刑婆子講了。
“今日老夫人震怒,這事發酵起來只怕父親的仕途也會受到影響。府裏的主母本就不喜我,我親娘又不肯維護我,而父親最在意的就是他的仕途,我甚至不敢想他一怒之下會如何責罰于我。”
刑婆子沒想到鐘瑜在家裏如此艱難,不由跟着嘆了一聲,問道:“那五小姐當時是如何篤定老婆子我會幫這個忙的呢?”
鐘瑜笑了笑,道:“這山莊裏誰人不知刑婆婆為人最看不得惡人得逞,其實今日之事偷盜的人是誰本是已明了的,只缺一個将她定罪的确鑿證據而已,我相信婆婆定不忍心看着惡人因此而逍遙法外的。”
刑婆子也輕聲笑了,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
今日之事,鐘紫蕾算是冤枉的,但也不算冤枉。
先是帕子一事,喜鵲并不曾拾過什麽東西,當然也沒奉命交給過鐘紫蕾,這一切從頭至尾都是一場戲而已。
彼時刑婆子入了內,聽了鐘瑜一番話,心下明白若是她什麽都不做,這事便會繼續沒有定論,最終大概率兩個小姐一同擔了這罪名,既是兩人都要罰,這懲罰自會衡量着減輕,甚至不罰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鐘紫蕾明顯便是這偷盜之人,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聞笙軒內的熟人們所受的苦,還有自己受到的刁難奚落,她如何忍得讓鐘紫蕾就這樣逃脫了懲罰。
于是她便編排了那一段話,還叫了喜鵲過來,好在喜鵲向來機靈,又恨極了這些日子總是責罰她的鐘紫蕾,當下毫不猶豫的接住了話茬,将鐘紫蕾拾了別人帕子的事做了實。
而這些都在鐘瑜的意料之中,她起初并不确定刑婆子會否幫忙,現下來看還好她賭了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