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不僅與我同席用過膳,……
謝琰病情好轉了之後, 朝中便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官員探望。他家中沒有主持的夫人,自己又病着,鐘瑜便成了這主事的人, 多日下來倒是認識了不少官員。
眼看着謝琰已好了許多, 人也有了精神,除了還虛着不能多勞累,倒是也能如常生活了, 鐘瑜家中便來了信箋催她回家, 雖是不舍, 也只能準備了這幾日便回去。
這日外間又下起了小雪,坐在桌旁整理東西的月圓擡頭看着片片雪花悠然飄落,呆呆的出了神。
鐘瑜見她長籲短嘆的, 走過去看看外面,一片白雪皚皚的, 景色雖美但也沒什麽特別的,再看她怔怔發呆的模樣, 取笑道:“怎麽比我還舍不得走呀,讓我來瞧瞧這小丫頭,是不是害下相思了?”
月圓回過神來,惱羞道:“小姐,你又取笑我。”
鐘瑜嘻嘻的笑着,坐在她邊上,道:“等哥哥好一些的, 我與他商量下看何時讓你們成婚。哎呀, 我家月圓長的這般水靈,可真是便宜小包子了。”
月圓低頭繼續整理着東西,認真的道:“小姐, 我還想多在你身邊幾年,這事……還是晚些再說吧。”
“怎麽,你不想嫁給小包子呀?”
月圓臉一紅,帶了些姑娘家的羞澀,道:“那……倒也不是。只是鐘府裏的人都不可靠,若我當真嫁了出去,小姐連個說話的人便都沒有了。所以還是等小姐嫁給了宋公子,過上了想要的日子,我們再說這個吧。”
鐘瑜心中一暖,伸手握了她的,道:“你放心,即便你不在身邊,我也會照顧好我自己的。”
說話間門外響起了下人的聲音:“鐘小姐,大廳裏來了位貴客探望大人。”
鐘瑜以為又是哪家的官員,頭也沒擡的道:“哥哥這會兒應是在睡着,且讓他在廳中稍等片刻。”
那下人卻是腳步未動,又道:“小姐,只怕您得先過去看看,來的人是南安王府的世子,只怕怠慢不得。”
鐘瑜騰的一下從椅上站了起來,沒想到在和他在這裏相見了。
謝琰如今雖受付家看重,本來派人來探病也是正常。只是太尉大人前些天已經親自來過了,彼時說的便是代太後和世子來探望,怎麽如今世子又親自來了呢?
自上一回半夜跪求一事後,她便再沒有見過他了。那一日他所說的話,卻每每總是浮現在她的腦海中,令她隐隐有些莫名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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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以後再不欠她的了,這字面上的意思似乎是說以後她對他而言再無特別,前塵交情也盡數抹去了,可仔細回想下他當時的神情語氣卻完全不似這麽回事。
倒像是一頭猛獸被解開了禁锢的感覺。
不過之後的日子風平浪靜的,倒也沒什麽特別,也許是她想多了。
整了儀表,鐘瑜跟着下人到了前廳,果然見付久珩挺拔颀長的身姿,正負手而立。
今日的他穿了一襲深黑色的長袍,上面繡着一頭張牙舞爪的金獅,威風凜凜的儀态象征着尊貴與權勢。領口和袖口處是銀狐皮毛,與之搭配的是一件銀狐皮披風,已經解了由邊上的無瀾拿着。
這是鐘瑜頭一次見他穿黑色,若說無瀾穿黑色給人的感覺是冰冷,那麽付久珩給人的感覺更多的便是威嚴,帶了那麽一股皇室天家的風範,不怒自威,配上他過于出色的外貌,令人望而生怯。
鐘瑜行過去一福身,剛要開口客套。
付久珩白潤纖長的手指捏在袖口處的銀狐皮毛上,微微松了松,道:“你在這多久了?”
聽這口氣似有不悅,鐘瑜本有就點緊張,被問的莫名有些心虛,小聲道:“也沒多久,大概十幾日吧。”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明日便回去了。”
付久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因着照顧謝琰,鐘瑜每日穿的都是極為簡單,也不怎麽帶首飾,這麽素素的半點脂粉也沒有的模樣,倒顯得格外幹淨清透。
快兩月了,他忙于國事無暇分身,可她竟不曾來見過他一面,便是謝都不曾來謝過一次,當真是個過河拆橋的混蛋。
付久珩凝視着她,啓唇吩咐無瀾道:“無瀾,披風沾了雪水,你帶下去讓人擦拭下吧。”
無瀾應聲,領會的朝着屋裏立着的兩個下人道:“還請兩位帶路。”
他日日跟在世子身邊,世子所思所想都能略知一二,世子嘴上不說,可心底裏是惦記着鐘小姐,盼着她能念着他想着他然後來見他的。
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眼見着那位在鐘家過的自在,又去了謝府侍疾,完全沒有一丁點這個意思,世子終于坐不住了。
無瀾覺得世子自認識了這鐘家小姐,愛恨嗔癡多了,人也可愛多了。
謝府的下人哪敢不從,立即道:“大人請這邊走。”
鐘瑜眼見這屋裏的人一溜煙的走沒了,只剩下自己和世子兩個了,心中有些不安,可面上還是努力拿出了面對賓客的禮貌,道:“我家哥哥這會兒病已好了許多,只是仍不能勞累,現下應是在午睡,世子且稍等片刻,我去喚人扶他過來。”
付久珩并不看她,一掀衣擺坐下,眼皮也沒擡一下的道:“你家哥哥?”
鐘瑜啊了一聲,道:“是探花郎謝大人,我叫慣了,有時會忘記改口。”
因着下人都被無瀾喚走了,鐘瑜只得自己去倒了茶,恭敬的遞到他手邊,付久珩卻是在賭着什麽氣一般,就是不肯伸手去接。
“可他畢竟不是與你血脈相連,你在謝府住了半月,将禮儀法德置于何地?”
這……說的像她未婚同居似的,鐘瑜也不知他這股無名的火是從哪來,不過是侍疾而已,怎麽就扯上禮儀法德了。
她見他不肯接那杯茶,便置到了他手邊,道:“謝大人是重病,前些時日都起不來榻,他父母家人皆不在京中,難不成就全交給下人去照看?我受他全家撫養之恩才得已長大成人,此時來照顧些日子,略表感恩,不正是禮儀法德所在嗎?”
付久珩沉默片刻,臉色愈發陰沉,其實這些他何嘗不懂,只是一想到她宿在別的男子的家裏,心中依舊忍不住的冒出許多酸泡泡,那複雜滋味磨的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恨不得立即沖過來罵醒她。
鐘瑜這會兒也有些明白過來了,古代的男子都是大男子主義,他上回說願意收了她,這會兒許是潛意識已經把她當成他的所有物了,自然不願見她圍着別的男子轉。
可是當時他們明明已經說清了,世子這般高傲的人,也不應是糾纏不休的性情。
鐘瑜仔細思索了,覺着這事無論她猜想的對或不對,若是令世子覺着自己沒得到的東西被別人得了去,肯定是要記恨那人的,而謝琰前世受他重用,與肖宛旭并為朝中肱骨之臣,若是今生因着這點小事被世子厭棄,豈不是誤了他的大好前程。
于是她措了辭解釋道:“其實來之前,家中商議也覺不妥,只是我心中謝大人并非男子,說句僭越的話,便如同世子視太後一般,是無關年齡,性別,美醜的親人。于我而言,謝大人是兄長,是親人,既是一輩子的親人,一輩子的兄妹,又哪來諸多規矩。”
付久珩側目瞧了她一眼,只見她一臉的情真意切,表情終是緩和了下來,柔聲道:“你怎麽不來見我?”
鐘瑜眨眨眼,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你說的大忙我幫了,你不應該來謝謝我嗎?”
這……鐘瑜覺着世子有些畫風不對,這一副和她要糖吃的模樣是怎麽回事?
她搓了搓手,道:“世子日理萬機,這等小事世子不過舉手之勞,我不便再叨擾。”
“嗯,确是舉手之勞,可我也沒說你不必謝恩。”
鐘瑜撇撇嘴角,十分鄭重的福身一禮,言道:“臣女鐘氏謝過世子恩典。”
付久珩嗯了一聲,似乎仍有些不滿,道:“現在我都來了你才謝我,之前幹什麽去了?”
這意思還是怪她沒主動去找他了。
付久珩見她說不出什麽,道:“罷了,如今既已相見,我便不與你計較了。你知道肖二公子為什麽要娶你,我又是如何令他退的婚的嗎?”
不是他給人家打瘸了嗎,難道不是這麽回事?鐘瑜豎着耳朵等着他往下說,可付久珩卻悠哉的坐着,帶着笑意打量着她。
鐘瑜只得又道:“還請世子賜教。”
付久珩含笑看着她,指了指身邊道:“你坐過來,我說與你聽。”
鐘瑜看着那邊上的椅子,兩把椅子中間只隔了一方小小的茶幾,不過是一步的距離。
“世子身份尊貴,與世子同席而坐者應為貴族或朝中重臣。”
付久珩輕笑了一聲,慢條斯理的道:“若這般說,徐城之時你不僅與我同席用過膳,還共浴,共寝過,現下說什麽禮儀的豈不是晚了?”
這人怎麽有本事把當時的事說成這麽暧昧的字眼,鐘瑜臉刷的一下紅了,結結巴巴的道:“這,我,當時我是不小心掉進溫泉池裏的,還有那回,也是兩間屋子,世子怎麽,怎麽……”
似乎怎麽說這畫面都聽着香豔暧昧,再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鐘瑜支支吾吾說到一半,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付久珩溫聲道:“坐吧,別端着了。”
鐘瑜瞄了一眼那椅子,雖是被人瞧見不好,可估摸着無瀾在外面,謝府裏也沒什麽下人會進來,應是坐了也無妨。
付久珩的目光跟着她到了他的身側,這才道:“其實肖二公子本也對你也沒什麽想法,是他誤以為宛旭喜歡你。
你也知曉肖家的事,他向來喜歡搶宛旭看上的東西,便故意趁他在外領兵作戰,去請了二老要納你為妾,想讓宛旭回京後發現心上人已成弟媳,抱憾終身。”
鐘瑜不由瞪大了雙眼,背脊一陣發涼。
她一方面沒想到自己竟因為這麽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差點毀了一生,另一方面更是震驚于肖宛超這陰毒的心思。若是當真肖宛旭看中的人被他這一番騷操作給娶了進去,他這一生都要日日面對陰差陽錯成為弟媳的心上人,該是多麽折磨多麽痛苦。
“令他決意退婚更是不難,我和他說,我也喜歡鐘瑜,請他讓給我。他一方面不敢得罪于我,另一方面又想着宛旭與我因着一女失和他豈不是更為快哉,自然便想找機會退婚了。彼時恰巧他被人收拾了一頓跛了腳,便借了這事給了你家一個體面的說辭。”
是被人收拾了還是被你收拾了?鐘瑜撇撇嘴,又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道:“世子,你真這麽和他說的啊……”
付久珩笑着看着她,輕飄飄的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