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便會通體虛弱,乃至不……
那日後, 鐘紫蕾被關了五日的禁閉,再得出屋門之時,整個人都透着陰郁之色, 仿佛是被苦刑折磨而死的惡鬼, 怨氣叢生。
不過這般情形也只持續了幾日,很快她似忽的自己想通了,又複了以往得意傲慢的神色。
鐘瑜本還擔心她再找麻煩, 然而鐘紫蕾許是怕着鐘将軍的怒火, 倒似當真不再計較, 兩人間便一直相安無事了。
過了小寒便眼見着快進臘月了,鐘家在吳州的老家派人送了些鄉下的特産,王夫人瞧着今年送來的幹菇香氣濃郁, 個頭也大,當日便着了廚房去炖些排骨。
如今用膳鐘将軍時不時便要拉上鐘瑜一起, 吳州的幹菇鮮香美味,京中難得吃上幾回, 一大鍋排骨冒着熱騰騰的香氣,沒用鐘将軍發話,王夫人便着人去請了偏院的幾個同來進晚膳。
一家人和和氣氣的用完了膳,施氏笑道:“要說這排骨還要配我們家鄉的幹菇才最是入味,真真是美味極了。”
王夫人道:“這味道确是不錯,冬日裏本就難得新鮮蔬菜,以前在吳州的時候咱們便是吃慣了這味道的。”
酒足飯飽, 鐘将軍看着這妻妾和睦的一幕, 心下甚慰,看向一邊乖巧了許多的鐘紫蕾,她已然瘦了一大圈, 當下有些不忍的道:“蕾兒,你可是知道錯了?”
鐘紫蕾聞言猛的擡頭,眼中的怒意卻是稍縱即逝,她笑着道:“是,蕾兒不該與瑜妹妹多番起了争執,破壞了家中的和氣。”
鐘将軍感慨着女兒終是心智成熟了些,欣慰的道:“蕾兒,爹爹不是不疼你了,只是你一再生事,爹爹怎能不怒?往後你都改了吧,過往的事大家都別再提了。”
鐘紫蕾低頭道是。
鐘将軍命人另取了兩個酒杯,伸手倒上了,道:“去給你瑜妹妹敬一杯酒,以後我們仍是一家人。”
鐘紫蕾聽話的上前取了酒杯,一手一支的端到鐘瑜面前,垂着眼不看她,道:“瑜妹妹,以往是姐姐多有得罪,飲下這一杯吧。”
誰要和她做家人?這冷情的鐘家,她可沒覺得有一個是她的家人。
只是鐘瑜面上扔不能拂了父親的意,于是取過酒杯,正要飲下,面前的鐘紫蕾卻似忽然想到了什麽,緊張的道:“且慢!”
鐘瑜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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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紫蕾似有點慌,伸手将鐘瑜手中的酒杯取了過來,想了一會兒才道:“我……既是我做錯了事,這酒合該我一人喝,我自罰兩杯,瑜妹妹便不必了。”
說着,她似怕鐘瑜再來搶一般,急急的将兩杯酒都倒進了喉嚨,因着飲的太快,還咳了兩聲。
鐘将軍道:“你有這份心便夠了,瑜兒,就讓她自罰兩杯吧。”
晚膳結束後,鐘瑜回到了房裏,因着鐘瑜如今受鐘将軍重視,王夫人還特意命人把幹菇送了幾串到偏院。
進了房門,鐘瑜始終一副有心事的模樣,月圓歪着頭瞧了下,問道:“小姐,我剛才聽茜小姐那邊的侍女們都在傳,蕾小姐和你道歉了?”
鐘瑜點點頭。
“那你為什麽不高興呀?”
鐘瑜道:“有什麽好高興的,我根本不在意她如何。我只是覺得奇怪,明明酒都敬了,我馬上便要飲了,為何她最後要搶下那一杯酒。”
瞧着那模樣,好像自己飲了那杯酒會壞了什麽事一般。
可是會壞了什麽事呢?那酒是父親的壺中倒的,父親喝了,她搶過後自己也喝了。
酒是沒有問題的,那便是自己飲這件事有問題了。
自己飲下這杯酒,又會如何呢?晚膳後便各自回房了,一杯酒也不會令人吃醉,到底是為何她不能飲呢?
難不成,這問題不在于酒,也不在于飲,而是在于她?
月圓正有些沒聽明白剛才的話,眨着眼瞧她,鐘瑜又道:“別問了,早些歇息,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這一晚鐘瑜心下不安,時睡時醒,到了天明,一早便帶着月圓出了府。
月圓側臉瞧着鐘瑜憂心忡忡的,面色凝重,一路上也沒敢問,直至行到了上回去過的那家醫館,才擔心的道:“小姐,你是病了嗎?”
鐘瑜呼了口氣:“我也不知,但願是我想錯了吧。”
兩人進了醫館,上一回鐘瑜求的藥也是這老醫者開的,現下見着鐘瑜神色紅潤,笑着道:“小姐,又見面了。如今看小姐面色尚佳,看來老朽上回那方子最終沒派上用場,老朽甚是欣慰。”
上回尋藥方的時候,鐘瑜尋了許久才尋得這一個靠譜的老醫者,雖是問診金比他人要貴上許多,卻是為人和善,醫術高超。
鐘瑜道:“雖是沒用上,還是多謝您幫了我那個大忙。實不相瞞,此次……我還有一要緊事欲尋您幫着看下。”
老醫者道:“小姐請說。”
鐘瑜左右瞧了下,道:“可否進裏面說話?”
老醫者伸手道:“請。”
兩人進了內間,老醫者禀退了屋內的學徒,鐘瑜方道:“勞煩您看看我的脈相,是否有異常?”
兩人在桌前坐定,老醫者在鐘瑜雪白的腕上搭了一塊布巾,便細細把起了脈來。
“大夫……我可是中了什麽遇酒會失效的毒了?”
這一次把脈用上了許久,醫者的面色漸漸沉重,收回手擡眼道:“小姐所猜不錯,從脈相上看,小姐似是有些虛弱,頗有些不對勁。只是這是不是中了毒,中了何毒,小姐還需将這毒物尋來,老朽細細分辨後才能為小姐解答。”
鐘瑜心下一片涼意,邊上的月圓更是驚得後捂了嘴才沒喊出聲來。
果然如此。昨日那飲酒的事一出,鐘瑜便越想越不對勁,如今細細想來,這些天她一直畏寒的緊,原是以為冬日裏寒冷的緣故,現下來看,卻是因着中毒而産生的虛寒。
“那我如今脈相可是要緊?”
老醫者伸手捋了下胡子,道:“小姐的脈相來看,這毒要麽是毒性極微,要麽是目前攝入毒素還少,眼下倒是無礙。只是小姐需得盡早尋出這毒物所在,我也好對症下藥,為小姐開些解毒的方子。”
謝過了醫者,鐘瑜帶着月圓匆匆的往府裏趕了回去。
兩人到了屋裏,便關起門來,細細的挨處翻了一遍,平日裏用的東西但凡有半點可疑,都削了些下來讓月圓帶着給那老醫者送了過去。
等到了晚間,老醫者派了學徒過來,送去的那些小樣驗過了都無大礙。
鐘瑜心下不踏實,晚間梳洗後上了床榻,坐在那沉思着。
鐘紫蕾的模樣看着肯定是知情的,那王夫人呢?她也有份嗎?細想下又似是不該,鐘紫蔓一心癡戀謝琰,這時候自己死在鐘家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那看來,便是鐘紫蕾一人所為了。
緩緩的捏緊了拳頭,鐘瑜心下一片冰冷。
鐘紫蕾,我幾次三番忍讓于你,如今是你不給我活路,便不要怪我手下不能留情了。
正這般想着,外間響起了敲門聲,月圓的聲音響起:“小姐,睡前的暖身湯來了。”
鐘瑜正是煩悶,扭頭道:“你去掉倒吧,我沒心情喝。”
外面的月圓應了聲,腳步聲一點點小了下去,鐘瑜忽的皺起了眉頭,起身穿鞋幾步奔至了門邊,開門喊道:“月圓!”
月圓正行到院門邊,聞聲停了下來回頭看她。
鐘瑜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端着的湯水上,道:“拿進來。”
兩人回了屋裏,鐘瑜确認了外間無人,回身關緊了門。
月圓将暖身湯放下,道:“小姐趁熱喝吧。”
鐘瑜緩緩坐到桌前,伸手執了勺子在湯水裏攪了下,又拿着聞了下。
月圓奇道:“怎麽了嗎?”
“月圓,這暖身湯我喝了多久了?”
“嗯……立冬後府裏便是常備着的,小姐睡前易冷,有時便飲了這湯才睡的。不過近些時日小姐畏寒的愈發厲害了,便飲的更多了些。”說着,看着鐘瑜的眼神,月圓漸漸領會了過來,道:“這……小姐是懷疑這暖身湯?”
鐘瑜點點頭,道:“我本是沒懷疑到吃食上去,畢竟我即便不在主院用膳,也是在偏院和妹妹弟弟一同的。不過這暖身湯,卻是單獨送到各屋的。”
“我明日一早便将這湯送給醫者去看看。”
主仆二人又是一夜無眠,第二日月圓将湯送了醫館去,晚間的時候便收着了醫者的信。
果然這湯中确被人下了毒,只是劑量小,要長久的服食才會有效果。至于不能飲酒,不過這個毒遇酒變性,即便中毒不深,飲了酒後也會嘔吐昏厥,鐘紫蕾那日攔着她飲酒便是擔心她飲酒後有了症狀一早察覺,壞了她的大計。
讀完了信,鐘瑜将信放在燭火上燒了,臉上黑雲密布,陰沉的可怕。
月圓猶豫着道:“小姐……這毒要緊嗎?”
鐘瑜的眼神仿佛能吃人,深呼吸了才道:“我察覺的早,不要緊。這個毒初初只能令人體寒,養養便可痊愈了。”
“那若是服的久了呢?”
鐘瑜冷冷一笑:“久了?那便會通體虛弱,乃至不能生育,最後,便是死亡。”
月圓眼中既是難過又是害怕,恨恨的道:“這個蕾小姐,心未免也太狠了!若不是小姐機敏,現下可如何是好啊。”
鐘瑜行到窗邊看了夜色,園子裏靜極了,片刻後她回身到妝臺前取了些東西,道:“走,随我去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