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今日之事,乃是一場局中……

兩人進了屋內, 鐘将軍這會兒心悸又犯了,白着臉坐在廳內,邊上放着熱茶, 正用一只手捂着胸口揉着。

看見二人進來, 他又飲了一口熱茶,熱流順着口腔一路暖了下去,這才覺得似乎好了一些。

許是這一陣心悸的緣故, 鐘将軍已然克制着收斂了脾氣, 這會兒雖是聲若寒冰, 卻緩了不少怒意。

“瑜兒,給你娘親講講這肖府裏,茜兒是如何丢人現眼的吧。”

鐘瑜無法, 只得大致敘述了一遍。

施氏身形搖搖欲墜,萬念俱灰般合上了雙眼, 聲音微微嘶啞着道:“瑜兒,這是你親妹妹啊, 你怎麽忍心讓她就此聲名盡毀,萬劫不複?”

鐘瑜對她的指責毫不意外,一臉平靜的回道:“讓她萬劫不複的,究竟是我,還是她自己?母親的意思,難不成是今日茜妹妹誣陷于我,我不能反駁說出實情, 而是要自己替她擔了這不潔的名聲才是對嗎?

母親覺得我為了自保說出實情, 是害了她,那她為了自己名聲幹淨而惡意嫁禍,就是姐妹情深了嗎?母親未免過于雙重标準了!”

施氏被噎的一頓, 沒想到向來不争不搶的鐘瑜這樣嗆她,眼中含了淚水,嗚咽着道:“你竟如此頂撞你的生身母親……我真是白生你了。”

鐘瑜瞧着她這梨花帶雨的模樣,鐘紫茜和她簡直如出一轍,當下半點憐憫都産生不了,只緩了語氣道:“我不是頂撞母親,只是事實如此而已。”

施氏還要再言,鐘将軍卻大聲斥道:“茜兒做錯了事,你竟要怪責瑜兒?怪不得茜兒會這般糊塗,都是你這個做娘的給孩子教壞了!”

施氏委屈的掉着眼淚,默不作聲的抽泣着。

這時管家從外間進來了,說是鐘紫茜已經走回來了。

鐘将軍橫眉豎目,怒道:“把這個不知羞的給我捆過來!”

鐘紫茜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本以為可以撲在母親懷裏哭上一場,再商讨接下來如何是好,卻沒想到一進門,管家便帶人拿着繩子将她綁了。

她本就腿也疼腳也疼,身上的繩子又綁的極緊,當下便疼的流出淚來。

管家将她帶到了廳中,道:“老爺,六小姐到了。”

有了前面鐘将軍對鐘紫蕾的翻臉無情,鐘紫茜此時是十分懼怕的,沒用鐘将軍開口,她便自己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可憐兮兮的道:“爹爹,我當真是被陷……”

話還沒說完,鐘将軍便冷聲道:“不必說了,你罔顧廉恥,後又意欲嫁禍救了你的恩人,如今還振振有辭,先禁足偏院一月,所有首飾用品一俱收回,日日裏給我吃齋仿佛,待你心靜了再論其他!”

鐘紫茜朝着父親跪爬着,滿臉淚痕的小臉上挂着楚楚可憐的神情,可是她的父親卻是鐵了心,擡頭道:“管家,帶她下去,按我說的,只準給基本用具,再放一套禮佛的物品給她。”

鐘紫茜被管家帶人拖了出去,施氏一把攥住了鐘瑜的手,朝她跪了下來,哀求道:“瑜兒,瑜兒你說句話吧,這是你親妹妹啊,你和你父親說不是這樣的,你把實情說出來啊,你妹妹怎會做下這般不堪之事,你說話啊!”

施氏再不好,可畢竟還是生了她的,鐘瑜不能讓生母跪着說話,可她又不肯起,只好自己也跪了下來,閉了閉眼,道:“母親,我沒有撒謊。”

施氏見軟的不成,便一巴掌要招呼上來,鐘瑜伸手一把将那巴掌打落,目光冰冷而決絕的看向了她。

“你、你反了天了……”施氏愣着看她,正要再動手,鐘将軍卻起身一腳踹在了她的肩上,施氏于是便這般仰倒過去,難堪的躺在了那裏。

“施氏,你膽敢動瑜兒一根毫毛!”

鐘瑜淡淡的瞟了一眼鐘将軍,只覺得這個鐘家真是冷透了。

她的母親心裏只有她的茜兒,而她的父親,如今雖是對她百般維護,可他心中所想也不過是自己能在世子面前幫他掙一個好前程而已。

施氏很識眼色,這會兒起了身,也不再言語了。

鐘瑜冷冷的看着她,朝着鐘将軍道:“父親,母親既已與我母女情淡,甚至恨我恨到要動手打我的地步,我是否可以搬出偏院,往後母親和茜妹妹不必再看我這個礙眼人,而我也不必再受她二人為難。”

鐘将軍其實也有此意,施氏過往是如何對鐘瑜的其實他心中一清二楚,不過是不欲理會罷了。可如今世子瞧中了他這個女兒,在他将她完好的交出支之前,這莫大的福氣可不能因為施氏一時沖動折損了。

“也好,一會我讓管家安排着,給你在主院和偏院外挑一間好的房間,以後你的飲食也單獨分開,若無必要,其他人不準自行随意入內。”

這自然可以幫她少了許多麻煩,鐘瑜感激的道:“多謝父親。”

處理完這些,鐘将軍似乎頭疼的厲害,嘆了口氣,道:“都回吧,你們一個兩個的,是要把我氣死才算完。”

少頃,管家回來帶着鐘瑜去了新房間,鐘瑜和月圓帶着幾個下人将東西搬了過去,待人都走了,月圓才長呼一口氣,道:“看樣子事情還算順利,還好小姐謹慎,一早察覺出茜小姐似有古怪。”

鐘瑜嗯了一聲,想想之前的情形她也是一身冷汗。

其實今日之事,乃是一場局中局。

早在鐘紫松中毒之時,鐘紫茜的那番話便讓她隐隐有了警惕。

她說覺得鐘瑜是在報複,是在一個一個的除掉曾經為難過她的人,還問她搬倒了王夫人和鐘紫蕾,下一個是誰,并連番警告她。

鐘瑜接連許久一直隐隐有些不安,鐘紫茜覺得自己下一步便要害她了,依着她的性情,會不會搶先一步先加害自己呢?

畢竟鐘瑜的手中還握着她險些丢了清白的那件事,她對自己并不信任,會不會覺得自己要拿着這件事來害她了?

這般想着,鐘瑜便悄悄讓月圓去拿些銀錢與鐘紫茜的婢女套些近乎,暗中盯着那邊。後來吳州傳了流言進京,鐘紫茜果然按捺不住了。

她先是派人去了徐城打探,随後又自己親自喬裝打扮往徐城去了,只是這一路月圓一直尾随其後,還看到了她找婢女玲兒說話。

于是鐘瑜便尋了機會,親自跑了一趟徐城,找到了婢女玲兒。這個婢女膽子小,說服她并沒用多少力氣,鐘瑜不過拿說謊的後果吓了她幾句,她便慌張的什麽都說了。

起初鐘瑜讓她按自己的意思來,她許是怕了,堅決不肯,鐘瑜一再和她強調,并不需要說謊,只要說出實情即可,并答應了事成之後,定有謝禮,那婢女膽子小,如今聽聞無需扯謊只要說實話便可,終是放下心答應了。

現下想來,若不是她早做提防,鐘紫茜此計若成,只怕不用他人,世子便是第一個不容她活在世上成為他污點的人。

“去備水,我要洗個澡。”

月圓去外間吩咐了下人,回來給屋裏的碳盆又添了少許碳,看着鐘瑜還坐在床邊發呆,道:“小姐,這茜小姐……會如何啊?”

鐘瑜目光有些呆滞,搖着頭道:“我也不知道,這事若肖家那邊捂的嚴實,她應只是因着之前的流言而名節有損,倒也沒什麽別的。但若是……肖家那邊有人漏了消息出去,只怕她再不能嫁人為正室了吧。”

月圓點頭,是啊,誰會願意娶一個勾三搭四的随便女子為妻呢?

“那……她會不會為難我們啊?”

“這倒是無所謂,只要世子還惦着我一天,父親便忌憚一分,不會讓鐘紫茜害了我的。至于世子若是對我沒了興趣,那我便馬上嫁與宋元京,離了這鐘府,到時別說鐘紫茜,這鐘家上下我都不必再忌憚了。”

下人這會兒已然燒好了水,幾人擡了進來,鐘瑜由月圓伺候着洗了個澡,多日以來終于睡了個踏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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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以後天氣開始漸漸回了暖,皇帝最珍愛的妹妹寶鳶公主的婚期便定在了二月十五的這一天。

鐘瑜和謝琰一直有書信往來,謝琰對這樁強加給他的婚事很是不喜,對自己即将過門的妻子不僅沒有半分期待,甚至還有些許的抵觸。

鐘瑜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既然成婚已然成了定局,她當然希望謝琰能和寶鳶公主和睦,他們二人都是極好的人,應該和和美美的才是。可另一方面,她又怕二人真的夫妻恩愛了,到了離別的那一日,謝琰會傷心難過。

謝琰是長情之人,這一點無論是前世的他,還是今生她所見到的謝家人,都可見一二。若是這段短暫的婚姻會帶給他一生的痛苦,那還不如沒有。

這麽一想,本來寫了一長篇贊美公主,希望哥哥不要對她有成見的信,便又給她撕了丢棄了。

算了,便随緣分吧,哥哥會不會喜歡她,大抵也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到了十五那一天,謝縣令和夫人也來了京中出席。鐘瑜随着鐘将軍也到場祝賀,看到了久別的父母,她險些要落下淚來。

謝夫人的眼圈也濕了,夫婦二人拉着她說了好一會兒話,因着要去迎接其他賓客,才依依不舍的分了開來。

吉時到,聽着外間嘈雜的聲音,應是公主銮駕已然到了。

寶鳶公主本就生的美,這一日更是豔冠群芳,她下了轎辇,便有一只手伸了過來握着她的。

那只手白皙如玉,她眸光微動,透過鳳冠垂下的珠簾望過去,瞬間便呆住了。

這大抵就是她夢中仙人的模樣吧,這般儒雅,這般清俊,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溫潤如玉的氣質,寶鳶公主覺得這一刻,自己的心跳仿佛也停了,周圍聒噪的聲音也聽不見了,全世界只剩下這個牽着她的手,帶她前行的谪仙般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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