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付久珩,為你們付氏還債……
付久珩全身緊繃, 卻仍是柔着目光看向了鐘瑜,伸手在她發間一撫,輕道:“怕嗎?”
鐘瑜當然怕, 她并不想死, 至少不是死在現下。
付久珩輕輕的将她擁入了懷裏,又很快的松開了,似是做了什麽決定, 長腿一邁從車中行出, 一勒馬缰停下了馬車。
鐘瑜愣愣的看着他的動作, 沒明白過來,他們不是要盡快逃亡嗎,怎麽反倒停了下來?
付久珩回身将她從馬車內接了出來, 抱至地面,拉着她在野外行出了有些距離, 四處尋覓着,最後帶她躲進了一處由天然的大石堆砌而成的小丘底下。
他的眼中滿是留戀, 聲音卻是堅決:“你本不在此次出行的名單之中,無論這追擊之人從何而來,想來都是不知曉你的存在的,自然也不會知曉一行人中跑了一個你。
在這裏等着,直到他們徹底走了,你便出來繼續朝南走,不要停下, 天黑之前應是能到達最近的村莊。用你身上的首飾換些盤纏, 往青州去,将今日之事告知我父王。”
鐘瑜一陣怔忡,凝視着他道:“那你呢?”
付久珩避而不答:“他們要找的人是我, 本就與你無關。鐘瑜,我要你信我會護你周全。”
說完,他便狠了狠心,頭也不回的往原路走了回去。
疾步行回了那馬車處,他解下了一匹駿馬,翻身剛上了馬背,便聽到了噠噠的馬蹄聲在身後響起。
三個蒙面黑衣人出現在了他身後。為首的一人手執寶劍,另兩人一人背着弓箭,一人執着長刀。
為首的人見着他,微微挑眉,似有些意外。
“我以為,世子該是棄車上馬狂奔而去,要費一翻力氣追趕的。卻沒想到,世子竟只走了這少許遠,怎麽,這馬車中是有什麽稀世珍寶,舍不得丢棄嗎?”
粗聲粗氣的聲音,極為暗啞,這人一邊調笑着,一邊帶着身後兩人下馬,手中執着兵刃,朝着付久珩逼近。
付久珩清冷着一張俊容,目光陰沉着注視着幾人,問道:“無瀾呢?”
為首的黑衣人笑了下,道:“無瀾大人果然是江湖中屬一屬二的高手,便是中了這軟功散也不是好對付的,明明沒了內力,還是折了我手下十幾人,最終才将他打入崖底。
付久珩,你束手就擒吧,我便看在你付氏于朝綱社稷總算有些功勞的份上,不會折辱于你,給你個全屍。”
付久珩閉了眼,再睜開時眼中一片冷漠,斜挑着一邊的唇角,一手摸向腰上的寶劍,邪邪的道:“哦?那便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鐘瑜在那石丘後躲了一陣,心中一片亂麻,眼前一會兒飄過世子那滿眼戀慕不舍的絕世容顏,一會兒又飄過自己向往的田園生活,掙紮得手心全都是汗。
付久珩沒有扔下她上馬逃走,将無瀾為他贏下的這幾分寶貴的時間用在了安頓她的上面,她又怎能做到從此忘了這一切,毫無愧疚感的自在的過想要的生活呢?
滿心的擔憂與恐懼令她坐立難安,她扪心自問,對付久珩的深情并非一點未曾動心,如今一想他到喪命于此,便滿心如被撕扯般,痛苦得難以呼吸。
何況冷靜想想,若是世子出了事,對于一向溺愛他的南安王來說,只怕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自己這個令世子惦記了許久的女子,給他心愛的寶貝兒子陪葬吧,怎麽可能任由她自在的嫁給他人。
最終還是長嘆了一聲,一咬牙,她躬着腰,輕手輕腳的往來時的路過去了。
馬車邊已然沒有人了,不遠處林子裏躺着一具屍首,鐘瑜心中怕極,等了會兒不見有什麽人來,便緩慢的行了過去,低身瞧了下,這是一個執着長刀的黑衣人,胸口有劍傷,已然死去了。
她四處尋望了一圈,似乎不遠處有輕微的聲響,借着樹林的庇護,她蹑手蹑腳的往着聲源的方向去了。
樹林并不算茂密,好在春日裏時不時便會有風吹過,帶得林間的葉子沙沙作響,鐘瑜萬分小心着,走出沒多遠,便又在地上見着一具黑衣人的屍體。
這人身後背着弓箭,因着是趴着,鐘瑜看不清他身前的傷口,不過瞧着模樣許也是中劍而亡。
鐘瑜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該再向前行進,她本是想來看看再作打算,可她畢竟無半點武藝在身,若是冒然出現,只會是世子的累贅。
正舉棋不定,忽的林間竄出了兩道人影,兩人動作極快,踏着樹枝在林間纏鬥,不肖片刻,其中一個明顯處于下風,被擊得連連後退,最終被一劍刺中,不得不從樹枝上翻身而下。
那人一手以劍支地,勉強撐着不曾倒下,另一手捂着右肩處的傷口,鮮紅色的血液順着指縫流了出來,暈濕了一片前襟。
鐘瑜以手捂唇,身上仿佛被人抽走了力氣般,滿是彷徨與驚愕。
這人正是付久珩。
另一個黑衣人此時也從樹上落了地,此時他已然成竹在胸,一手握着寶劍,徐徐的向他走近。
付久珩明明已然負傷,又失了內力,卻依舊滿面的不在意,沾了血滴的玉面緩緩扯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整個人顯出一種邪魅的俊美來。
“梁三公子。”
黑衣人身形一頓,随後一聲輕笑,一手将面上的黑巾豪邁的撕了,看向面前已然盡在掌控的付久珩,道:“世子如何猜到是我?”
“不難。我此行本是秘密出行,京中人本不該知曉我已然動身回往青州,知曉此事的人本來極少。
何況一路上外來的吃食無瀾與我皆是小心,絕不會出差錯的。那麽這軟功散,便只能是從我們帶來的食物中來的了。
我付氏一族向來謹慎,出行皆是由信任的肖家打點,按說本來也不會有問題,然而這次出行有些不同,宛旭在西境尚未歸來,這一路的打點許便落到了太尉門下的梁大人身上。
太尉大人與梁大人均不可能出賣我,我能想到的人也只有你了。你是梁大人最得力的兒子,從他那知道我們的行車路線,在幹糧中動手腳,對你來說都不是難事。”
梁三公子梁晖點點頭,一并認了,坦然的道:“沒錯,就我的立場來說,你若死了我并無半點好處,因而父親對我全不設防。
是我在幹糧中下了軟功散,這藥粉能令武者內力暫失,尋常人乏力虛弱,我計算着發作的日子,帶了人在這段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山路中截殺。”
付久珩面色淡然,繼續道:“上京刺殺一案,至今未能尋着這帶隊之人,看來也是你的手筆了。怪不得,肖梁兩家将京城翻了個遍,卻如何查都找不到線索,原來這帶隊之人便是你。
只是我不明白,誠如你所說,我若死了于你梁家,于你,都無好處,你為何非要處心積慮致我于死地?皇帝究竟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用梁家滿門的性命來換取對他的效忠?”
梁三公子沉默了一瞬,目光中帶了許轉瞬即逝的哀傷,微微凄涼的笑了下:“我承認,你雄才大略,心系天下,比那個狗屁皇帝要更适合坐那個位置。只可惜,我卻不是個多深明大義之人。”
說着,他自嘲的一笑:“我心眼小,愛記仇,所有欺淩過我的人,我都不會輕易放過。梁家,不過是我安身立命的一個居處而已,我永遠不會忘了當年自己是怎麽被父親掃地出門的,也不會忘記那些年在外流離失所經受過的苦痛。”
付久珩嘲諷的道:“我原來還覺着你有些能力,如今看來不過是個陷在私人恩怨中不得超生的蠢蛋。”
梁晖并不惱火,雙目中帶着淡淡的憂傷,道:“是,我便是個不得超生的蠢蛋。不過其實這些都沒什麽,本也不值得我為皇帝賣命,只是你們付氏欺人太甚,竟将……算了,世子,我和你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你要怪,便怪自己姓付,是付氏唯一的希望吧。”
說完這些話,梁晖側了頭,朝着鐘瑜所在的方向朗聲道:“一直躲在邊上的朋友,可以出來了。”
鐘瑜其實一直停在将将能看得清二人的位置,并不敢挨得太近,卻沒想到依然被他所發覺,愣了一下,心知既已被發現行蹤,再躲着也是無益,便大方的行了出來。
梁晖顯然沒料到這個人會是她,愣愣的看了會兒,又回頭去看付久珩,好半天才拼湊出了內裏的原由。
怪不得好友宋元京與這個鐘五小姐總是難成眷屬,上回出行宜州請他幫忙時還曾言二人之事受人阻撓,彼時他便覺得奇怪,到底是何人能阻了門當戶對的兩個年輕人的婚事。
還有他助鐘瑜退婚時随口言自己傾心她,世子那神情也仿若想殺人一般。
如今這一切都說的通了。
雖是想明白了原由,梁晖依舊十分震驚,向來心高氣傲的世子,竟是看中了一個小官家的庶女,而這個庶女心中還另有他人。
好半天,他才收了驚詫之色,看着鐘瑜,十分惋惜的道:“鐘五小姐,你我身世相近,我對你原是極為同情憐憫,可你不該出現在這的,如今我雖是不忍,卻也無他法,不得不送你上路了。”
梁晖提劍便欲朝鐘瑜襲來,卻未想到原本虛弱的付久珩忽然一躍而起,使了全身的力氣朝他揮劍而來。
梁晖不得不收勢回身,一邊舉劍格擋,一邊笑道:“世子,你中了軟功散,如今內力全失,肩上又中了我一劍,再打下去也不過是負隅頑抗而已,倒不如灑脫些,我敬你付氏百年名聲,定然給你個痛快。”
語畢,他已然一掌将付久珩手中的寶劍震出。付久珩被擊得連連後退,他便舉起一劍毫不猶豫的朝着對方的胸膛刺了過去。
“付久珩,為你們付氏還債吧!”